往事只能回味

zyf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今天,翻看以前写的短文再次怀念我的父亲,愿父亲在天堂安好无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的人生旅途中,记忆最清晰的开始是那天下着雨我坐在您自行车前杠上去上小学报名,回来您跟别人说,老师考我从1数到100,我答的很好老师表扬了我。记忆中还有之前断断续续的零碎片段:从小我大概被寄养在农村亲戚家,记得有一天您和我一起去亲戚家,亲戚迎接了我们,您和我说您去一下厕所,我盼啊盼,盼到天黑也不见您回来……估计那时是一种我们常用的离别方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大后一直听奶奶说我小时候寄养的亲戚家,他们待我如何如何的好,把我养的这脸蛋的肉都要挤破似的。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一定是个扎着两条小辫,穿着倒背的花布衣,有着还算白的脸庞被太阳晒的发红抑或脸上还有着鼻涕痕迹且胖的肉都要挤破的小脸蛋,步履蹒跚一手拿着甘蔗一手拿着番薯,因为听说亲戚家最多的是甘蔗和番薯,光这两样足以把我养得传说中的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学阶段我对您的记忆是每天晚上吃好饭,搬出桌椅到我家后门的空地上,在空地周边打几个烟堆驱赶一下蚊子,再点上蚊香以维持持久的驱蚊。蚊香是用黄颜色的纸做成直径约2厘米,长度约1米的空心圆柱,里面灌上木屑,然后盘成圆圈后即成。那时能用上蚊香的人家也不多,3分钱一股蚊香也是比较奢侈的事,因为我外公是做这个的,所以每年夏天他都会送来一些。做好这些驱蚊准备工作后再捞出浸在水缸里的瓜果(买来后把它放水缸里,相当于现在的冰镇),您把瓜分成四份,四姐妹一人一份,我们边吃边等您开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您讲《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四大名著,讲《官场现形记》、讲《孙子兵法》、还有讲那道听途说的《徐文长》、《大头天话》,讲到紧要关头总来个欲知详情且听明日分解。您还让我们对着天空一口气数一颗星骨碌灯、两颗星挂油瓶……最后要数到18颗星,憋到脸红脖子粗,从那时起我们认识了北斗星。还记得您的自行车是我们最好的交通工具,我们四姐妹前面两个后面两个,您载着我们去兜风,还有一到正月初一的下午您总要带我们去爬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忆最深的要数那特殊年代,好像是我小学最后阶段和初中那会儿,一夜之间整整一条街上都是打倒您的墨迹。家门口有名的十里长街只要是能写字的地方总有您的名字,名字上用红笔打上叉叉,瞬间您从厂长变成了走资派,我们变成了走资派的女儿。您还被关在了厂里的一间小屋内,天天写材料汇报自己的思想,从此食堂师傅不再把饭菜卖给我们;还有人为了不让我们用厂里的热水而护着水龙头;还有欺负我们可以享受的职工福利……当时因妹妹们还小,现在说起这些她们几乎没有记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了解您被关押的情况,母亲每天派我送一包烟,其实您的烟瘾很大,满足您的话一天最少3包,这也为您以后的“慢阻肺”打下了基础。说起买烟要感谢供销社里一个姓包的好朋友,每次他都会悄悄地告诉我们供销社卖烟的日子。由于我们姐妹多又有内部消息,每次可以排两个轮回,也就是说我们四姐妹能买到八包香烟。因为长期买烟,所以到现在我对每包烟的价格还记忆犹新:大前门0.35、利群0.29、新安江0.24、雄狮0.18、大红鹰0.13、经济0.08。常规就这几种烟,有什么买什么,不管价格贵贱。这烟对你来说是命根子,比吃饭还重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次我去看您,您总是告诉我很好,让我们全家不用担心。虽然您总是这样宽慰我们,但我们还是天天提心吊胆,最使我们恐惧的是广播里冷不丁地在大声播报几点几分在某某地点召开批斗大会,接下去就报出被批斗人员的名单。我知道我的任务就是要跟着去那地方,我要去看看我爸如何。大多数时候批斗会都在我们当地召开,但有时候也要去几十里外进行批斗,十几岁的我也会跟着去,那个时候自我感觉我是我爸的保护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有一次的批斗会上,有几个人的双手至手臂全被墨汁涂黑,我爸也是被涂黑之一,涂黑手的寓意是说他们是混在革命队伍里的黑手。被批斗的人每人双手举过头顶并低头,胸前挂着大大的牌子,牌子很重且系牌子的绳子很细或用铁丝,那细细的绳子或铁丝挂在脖子上会勒出血印。牌子上写着打倒当前什么什么的某某某加上红叉叉,台上呼口号的情到之处手臂举的老高激动地呼着打倒某某某,另一只手顺势看看哪个人如果头不够低就用力按下去,这呼口号的声音可谓声嘶力竭,特别是念到名字后有着长长的拖音响彻整个会场,台下一呼百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批斗会结束后还要集中到一间小屋里,每个人汇报今天批斗后的感想,汇报大多千篇一律,大意是通过今天的批判,思想上更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等等。我一直要等到整个过程结束后才回家并向老妈汇报批斗会所见所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时候碰到好心的押送人,批斗后会允许我爸到家里转一转坐上几分钟,这时家里比过节还开心,特别是我妈不像我天天可以去看我爸,在我爸关押期间她是没有看见我爸的。当时大人们要颜面,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出门了,这回来短暂的相逢胜过一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妈是杭州第二棉纺织厂的工人,简称杭二棉,但当时她天天在家,估计也是为了家里请了病假,因为她病殃殃的身体杭二棉医务室是有名的,请个病假不是难事,否则家中无老虎我猴子要称大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具体关了几个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有人在街上敲着锣说夜里十点有最新指示要发表。反正第二天一早我爸就回来了,据说是有最新指示要解放老干部,从此我爸结束了所谓关“牛棚”的日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工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爸是食品厂工人,因为我爷爷就是做这个的。这食品厂也是公私合营时以我家为核心合并其它作坊而成,由于我爸出生在食品世家,他的技术是一流的,所以做了工人后同事们对他还是敬畏三分,且我爸脾气好技术好,与工人们一起上班下班看他也是开心。其实我爸在这之前早已调到手工业局工作,由于他走后厂里经营困难,职工们一致要求我爸回去而回去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老家是花边之乡,据说我奶奶是第一代的挑花女,所以我们从小都学会了挑花,按照现在的说法我家也是为国家创过外汇的呢!那时我们课余时间就是挑花边,有时候由于任务重时间紧,晚上开夜工也是常有的事,这时学校的家庭作业就无法完成,说这家庭作业也就是写学习语录后的体会。当时学校的老师都是工人或农民进驻学校,真正的老师被站到一边去了。叫工宣队或贫宣队的成员成了我们的老师,学习的内容主要是读语录或《老三篇》,真要上课的话这工宣队贫宣队的人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这些人小学都不可能毕业,有几个还是扫盲班出来的,能读语录已是万福了,所以每天回家的作业就是写学习语录后的心得体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我挑花任务重,这写心得体会就交给我爸了,他写好后我抄一边就行,写的都是在碰到困难时耳旁突然想起”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等等,最后如何克服了困难。第二天一早到班上一读就完,至于班上读体会一般不是按座位的,那个先起立那个就先读。这个我有经验,一定要先读为快,一是说明你积极,最主要一点是后面的人如果有雷同的语句,有人会说你抄袭,其实在那个词汇贫乏的年代用来用去就这几个词,也不存在谁抄谁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过去了多少日子也可以说几年后,以前的冤案错案彻底平反,我爸又回到了领导岗位。我们也渐渐长大,我也经历了高中毕业后下乡再上学到工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到下乡,因为不会干农活,我大多是跟着队里的老弱病残一起干。干了一段时间后队里根据我的情况由全队人员给我打分,记得当时我们小队女人最高分是六分,我被评了5.6分,也就是做一天能得5.6个工分。几个女插友中应该我算评的最高了,每个分值我们小队当时是6分人民币,等于做一天有3角多一点。到年底结算出总收入,即出工数乘工分再乘以分值,在这总收入的基础上减去平时已分配的实物(平时我也就分个半斤毛豆或者几量绿豆,分到最多的好像是萝卜有几十斤),到了年底我居然还又分到了二两油。全大队我小队属于中等水平,听说有的队分值只有3分,这分值你最出勤到年底也可能要成为倒挂户。这倒挂户就是你的总收入抵不过平时已分配给你的实物,这钱只好欠着明年再还俗称倒挂户,这倒挂户也是贫穷人家或好吃懒做那些人的别称。那时我有一个目标就是无论如何要跟队里的妇女们一样拿到六分,也决不成为倒挂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年通过努力我加到了5.8分,同时由于表现好被派到大队部养起了蚕宝宝,俗称到蚕桑组干活。虽工分还没涨到6分,但这已经是队里最好的安排了,我不但去了蚕桑组,居然还做起了负责人。那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实养蚕很辛苦责任也很大,喂食去粪都有严格的要求,一个疏忽蚕宝宝也会有瘟疫,我一个毛头姑娘要带领全班人员进行科学喂养也不是简单的事。虽然辛苦但因为不用冒雨顶烈日在地里劳作,所以这活也算是农村里的上上活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雷一声震天响”,这话形容当时的情况是最恰当不过了。我的工分还没有涨到六分,77年恢复了高考,也就是我插队快三年时第一批被考上了,成了杭州卫校的一员,整个公社女的就我和还有一位去读师范的,几个月后女的又加录一个,前后共录取三个女的,男的的录取数量具体不详。录取名单还上了红榜贴在了萧山最醒目处——市心桥头,是我爸开会回来告诉我的,说在红榜里面找到了我的名字,当时那个兴奋啊堪比现在上了清华北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毕业后分配在医院工作,在我刚工作时我亲爱的爸时不时会写上这样的条子:yf女儿,今有我厂职工***去找你,请你帮忙给予解决,父托,还签上大名和日期。有次纸条中的人就是批斗会上按我爸头的那位,我心里一直在说,爸,我可没有您的胸怀啊!这样的条子多次后我说,爸您以后千万不要写这条子了,我不可能为以前欺负您的人帮忙出力,可我的爸却说,那时他们都年轻不懂事,要原谅他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晃我们成家立业直至我退休,但您老了,再一晃您离我们而去5年多了。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您,想您的好想您的善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2022.11.2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