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烈士（二十四）

林荷（全好）

江山万里图，山河在心中。 狼烟大地四起…… 国破山河碎，百姓遭敌欺。 救民于水火，维光明和正义！ 担当与贡献，浴血救天下苍生， 多少英雄已倒下…… 向前向前！前赴后继向前进！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我亲爱的祖国！ 我用热血祭红你的旗， 我用青春铸写你的里程。 军号已吹响，战友已冲锋！ 山河已重整，硝烟已散去！ 民族已强大，祖国已屹立在东方 我们依然年轻，眺望新中国， 无上荣光和自豪！ 🇨🇳烈士英灵之语 贡献、赵强、崔维义 　　2023年2月1日国家退役军人事务部修订的《烈士安葬办法》正式实行。根据新的办法，二舅的遗骨可迁入国家烈士陵园，遗骨和墓地由国家机构负责保护。实施条例还规定了详细的迁葬仪式程序。 3月中旬，我和表哥、侄子办理了将二舅崔维义迁入革命烈士陵园的审批手续。太原市和阳泉市盂县政府对二舅的迁葬仪式做出了详细的工作方案。原订4月3日迁葬二舅，由于太原预报4月3日将有中雨，便临近改起葬时间为4月1日，迁葬时间为4月2日。 3月29日，二舅迁葬仪式的工作已经进入紧张的倒计时，我又生出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天色已黑，我来到车旁，独自坐进了车里，回想着追寻二舅的一幕幕，想像着4月1日就要起出他的遗骨，迁他离乡的情景，泪水开了闸似的默默的不停的流出，滑过脸颊，滴落衣裳……我的二舅是三次惊天动地啊！第一次，东山头的突围中，他宁死不被俘的一声枪响，气冲云霄，血染大地，之后嵌入东山黄土。第二次，敌人的枪声还在作响，他的战友们，五个县的公安战士亲手将他的遗体从敌占区冒险起出，魂归故里，安于家乡。这第三次，我们又要炮竹惊天，红锨动地，取出他的遗骸，迁往太原，鸣枪公祭，安灵归队。 我不敢肯定做为外甥女替他做主，迁他离开生养之地，九泉之下的二舅是否愿意？我的母亲，大舅和三舅是否愿意？我的姥姥姥爷是否愿意？流着泪继续想，他是国家的人，烈士陵园战友多，那里也是他的家，生前为解放太原奋斗，身后进入太原他会感受革命胜利的气场。七十五年英名被埋没，当国旗为他加身时，他的英灵定会感知并受到慰籍，而当我们百年之后，仍会有国家守护他的忠骨，有民众祭扫他的墓地，他不会孤寂，他会有后人敬仰，先人们应该能理解我…… 　　3月30日，我赶回老家黄树岩村。一进村，看到村里的干部在带领乡亲整理村容村貌。村里的路，河边的道，已清理的十分干净。在河道东坡山上生长着几棵百年松柏与西坡二舅老屋房后的两棵翠绿松柏遥相呼应，其间大槐树下一处宽宽的场地，正是搭建灵棚，将停放二舅棺椁之处。 去往二舅墓地的路也已清理，过河处有了石台，积水处铺了沙石，上山陡峭之处挡路的荊棘杂草也砍去不少。我看到不少闻讯回乡的宗亲晚辈和当地朋友，他们都是知道二舅故事的人，是主动来帮忙和为二舅送行的。村委会，亲戚，朋友也准备好了接待的场所和休息的院落。不停的有电话打进，请求分配任务。 3月31日，为起葬二舅和迁葬二舅现场的所有细节准备工作进入紧张状态。安排起骨，搭建灵棚，布置仪式会场，安排车辆组织，安排相关人员食宿，等等都要在31日当天全部落实到位。 盂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李局长来了。在现场进行组织协调。 盂县消防大队的十一名战士们来了。他们要熟悉二舅的棺椁，要熟悉山上二舅墓地的路况，要演练迁葬仪式上护送棺椁的队形和步伐。我跟着他们上了二舅的墓地，上山有陡坡，最窄处不过一尺。下山时，他们模拟抬棺，每一个战士都有规定的位置和传递棺椁的规定动作。 几个退役军人志愿者来了。带着军用帐篷搭建灵棚，搭起后发现宿营帐篷不适宜用作灵棚。村里书记紧急调来民用灵棚，搭起后，发现民用棚布不适宜烈士身份。于是，我们用当地的灵棚框架，用军用的帐篷篷布，让二者搭配，之后，竟搭建出一个非常庄重的军绿色迷彩烈士灵棚。 由于时间仓促，在现场准备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细节纰漏和不周之处，虽天色已晩，虽距县城80里远，但场内场外，政府民间各种力量聚能的发挥，竟全部及时化解！ 　　4月1日早上，在阳泉盂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的见证下，亲人们开始了为二舅起骨的仪式。 晚辈们摆上贡品，敬上鲜花，点燃上香，叩头奠酒，之后我开始向二舅诉说悼告文。 肃立于他的坟前，每年清明都要叫一声的二舅，起骨这天竟然难以发声，哽咽许久，含着泪水，才喊出那声“二舅” ！我对二舅诉说着： “从小就知道您是英雄是烈士，但是在英烈录上找不到您的名字。既然烈士能慷慨赴死，为何不能死得其所，让烈士英名永垂青史？于是我们奋起追寻！” “追寻中，我们知道您牺牲在1948年的东山头事件中，您力主结束会议，但意见未被采纳。仍以勇气和胆量留会。被阎锡山留用的日军包围后，面对几十把刺刀，您宁死不被俘，举枪自戕，以身殉国。这些年，我们南下北上，寻了您的战友，踏了您的足迹，知道了您更多的故事”。 “2023年1月28日山西省政府批准追认您为革命烈士，同时被追认的还有您的战友贡献和赵强。” “1948年，您牺牲后，是存保大爷穿山步行，夜宿上社，将您用棉被裹身，毛驴驮回，停在石桥，安在山上。而今日您的忠骨将栖身于刻有庄严国徽和五角星的红色棺椁，并有共和国五星红旗加身，有战士们为您抬棺护椁，明日，您将走向太原，在双塔烈士陵园与战友们相聚！ “愿您欣然前往太原双塔，仍在东山山脉，观胜利后的三晋大地，英灵所视既乐且康！ ” “故土与太原相距不远，同属晋地热土，您的父母兄弟姐妹一定乐见您走向太原。我们都是您的后人，都是您的传承之人！” 泣诉之后，黄树岩香家坪山谷中响起了蹿天震耳的炮仗声，侄子持锹开始动土，我们期待着见到二舅的忠骨！ 　　二舅的墓地靠山，坟头是用石头圈垒的。起掉石头后，露出的是非常干净的黄土。摊开黄土，山壁上露出一个洞穴。一块不规则的大约几百斤重的天然石板掩住了洞口，可见安葬二舅时，大舅和乡亲们是用了多大的心思和气力！我靠近前去从石板缝隙处看到了洞穴里的褐色棺木。 将石板移开后，我们将红布铺在黄土上，红布上摆放着政府定制红色的棺椁，棺椁的一面为五角星，另一面为国徽图案。两侧为花环图案，可以放照片。烈士将头顶国徽栖身棺椁。 捡骨师进入墓穴开始捡骨。他说一些小骨已化为泥土，难以捡起。侄子和表弟听后生怕漏掉遗骨，毫不犹豫的立即跳入墓穴亲自捡骨。侄子捧起二舅的头骨，看到了二舅的头骨眼眶周围满是血丝网状，太阳穴处发现有骨裂，忍不住滴下了眼泪…… 我是第一次亲眼见人的真实遗骨。之前从画面上看到人骨遗骸时会感觉不舒服。但这一次全然没有这种感觉。我的一个朋友和二舅无一点血缘关系，也没见过人骨遗骸，但是她受二舅烈士感染，觉得二舅就是她的亲人，就想近距离接触他的忠骨，倾听他的故事，走一下他的足迹。 我和她仔细端详二舅的头骨，极力在脑海中复原他的头像。我们就像亲眼见到他的真人一样，是心痛和亲切的感觉。我们发现他的遗骨竟然是紫红色的，而不是想象中的白骨，这难道就是热血铸就的忠骨！当二舅的遗骨全部捡完后，那幅褐色的木棺竟然全部消失。 二舅的遗骨被装殓入红色棺椁，有一套八路军军装。一面五星国旗覆盖在棺椁上面。战士们整齐列队站在他的棺椁前，庄重敬礼，高喊“向革命烈士致敬！”这时我看到棺椁上的五星国旗轻轻的三次扬起旗角，像是在回敬！ 敬礼后，一个战士轻轻抱起二舅棺椁，指导员撑起一把黑伞开始移送棺椁下山。二舅的四代侄孙手捧二舅灵牌走在前面，亲友们向路上拋洒鲜花，十一个战士按预演方案经过八次换手传递，才将二舅的棺椁移送下山，以礼宾队形和步伐，将二舅安放于灵棚之内。之后在思念曲的伴律中，太原市、阳泉市、盂县、阳曲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干部们，赶来的县乡干部，亲友和乡亲们在二舅灵前送花，上香，鞠躬，敬酒。紫红色酒瓶上印有“建国”“向奋斗致敬”！入夜，天和气祥，战士们与家属一同为烈士守灵，等待天明起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