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轶事之逢雨遇雪的日子

大灰狼6870564

　　下乡当知青后才知晓，原来生活在农村的农民，是没有什么“法定休息日”的。一年四季，除了在中国传统节日——春节期间会自我放假十余天外，其余日子，若无特殊情况，都是要出工苦工分的。全然不似城里的上班一族，有星期天，还有其它的节假日。

　　下乡知青不像土生土长的农民，离了工分就没法生存；也不比兵团知青那样，有严格的组织纪律约束，相较还算逍遥。只不过，既然已投身农村这片“广阔天地”，好歹也算是另一种形式和意义上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那也就应该有“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样。一般情况下，每天也都还是能自觉用实际行动去挣工分、苦表现。当然，倘若遇到人为无法控制的下雨或下雪这种恶劣天气，即便再是“农忙”时节，也可以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停工休息。

　　逢雨遇雪的日子，是老天爷放大家的假。在那样的日子里，除了轮值煮饭的知青外，其他人皆为自由身。只要愿意，即便一整天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也无人干预。

下乡三年，因下雨而多日歇工的日子，印象里并不多。可由于天降大雪，导致连续个把礼拜、甚至十多天无法出工的时候，还是碰到过几次。在这些拜大自然“恩赐”所促成的休息日里，大伙一般喜欢围坐于火塘边，悠闲自在地吃着烧洋芋、嚼着烤苞谷，天南地北、云里雾里地神吹胡侃。偶尔，也会相约踏雪到就近生产队熟悉的老乡家串串门、喝喝茶，美其名曰：更近距离地走好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道路。

　　逢雨遇雪的日子，亦是放松身心的时候。爱好音乐的知青，或一曲曲拉着小提琴，或抱着吉他，一首首吟唱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知青之歌”；喜棋者，亦会相约着摆开象棋，杀个不亦乐呼。我天生缺乏音乐细胞，任何乐器拿在手里都摆弄不了；下棋也因棋艺平平而兴致不高。故尔，大多时候，我还是更愿意一头钻进书本的世界，自由自在地遨游、遐想……

　　在当年那种“横扫一切封资修文化”的政治大环境下，书店里难觅可读性稍强些的文学类书籍。手边，常翻常看的也就几本书：《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和第五卷、《社会发展史》、《中国近代史》、《鲁迅小说诗歌散文选》，以及一本描写知青生活的长篇小说《征途》。想看书，更多时候只能设法四处去借。那时，只要听闻某人处有自己没看过的小说，总会心痒难耐。大多时候，亦会不管不顾自己是否与其相识，腆着脸主动寻上门去，总要生方设法借到手方可安心。

　　那时，无论是文学类或是社科类书籍，但凡一卷在手，不论是否“开卷有益”，大抵是“酸冷不忌”，打开便读。“囫囵吞枣”也好，近乎“贪婪”也罢，于我而言，只要一书在手，世界仿佛立马变得静谧安宁，周围再闹腾，也与我无关……每每读到书中某些精彩段落，或是富含哲理的文字，亦会工整地抄录于笔记本上。有些特别喜欢的文字，甚至能够大段大段地背诵下来。

　　有些书籍的借阅时间，常有着严格的限定。为了维护自己遵时守约的良好信誉，有些书得废寝忘食，甚而通宵达旦抓紧时间阅读。而这，也是常有的事。

一次，借到一本俄罗斯作家康•巴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这是一本创作札记。因喜欢其充满诗情画意的优美文字，叹服字里行间漾溢着的睿智哲思，阅后自觉获益匪浅。为了便于随时翻读，硬是用了近三天时间，几乎将整本书抄录了下来。

　　而一本前苏联小说——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亦让我百读不厌。现在想来，当初迷恋该书，除了钦佩书中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身上那种不畏艰险，为了理想百折不饶的英雄主义精神外，还在于该书似乎有种神奇的“灵魂洗礼”励志功效。那种满满的正能量，正是当时年轻的我所需要的。

　　农村生活总体而言，是艰苦而枯燥的。好在大多数时候，我总能找到书读。有书相伴，既能丰富精神生活，亦可提升些思想境界，这自是好事。我喜欢那些逢雨遇雪的日子，不仅是因为不用出工干活，还在于它能带给我大量完整的阅读时间。

　　今天，每当看到书店里一排排、一架架琳琅满目的书籍，常会忍不住想起那个想读书，偏又无书可读的书荒年代，记起曾经的一个个忘我读书乃至奋笔抄书的日子……我想，唯有经历过那个精神生活极度苍白贫瘠特殊年代的人，才真正体会得到那种对书籍、对阅读的饥渴。

　　回首远去的青葱岁月，若问有什么事是特别难忘和令人留恋的，我总是会不由想起当年那些“逢雨遇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