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伴书香】N.2 质感的语言 奔放的抒情——《端木蕻良作品集》读后

宋桂杰

端木蕻良，无疑，是一颗闪耀的星辰，璀璨于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上空。他有一腔热血，能对土地、草原怦然心动。他有一杆铁笔，能让流亡、逃难掷地有声。现在，请朋友们随我走近他，走近他质感的语言和奔放的抒情，去感知他身为东北硬汉的侠骨、傲骨，去品味他魂为关东儿子的赤胆、义胆，去触摸他岁月不曾磨灭的不老的誓言，以此，充盈我们的心的宇殿，丰美我们的精神的花园。

《土地的誓言》是一篇抒情散文，充溢着饱满、深沉的爱国热情。作家的情绪的表露，不是流于空泛，而是把九一八事变以后东北流亡青年压抑的情感，用火一样炽热的语言表达出来，仿佛使人听得到心脏的跳动，感受得到热血的沸腾。这就是语言的质感功力，这就是抒情的酣畅淋漓。他所眷恋的广大关东原野，当时已被日本侵略者强占十年之久，对他来说，这是失去了的美好家园；对国人来说，这是祖国版图上沦丧的土地。因此，眷念乡土，依恋家国，这样的情怀，无人不产生共情。

《科尔沁旗草原》中描绘了原始、富饶、生机盎然的大草原，寄托着作家对大地母亲的礼赞。端木蕻良以草原为背景，通过叙述草原首富丁家的发家、衰败过程展开了草原上二百年间围绕土地开发、争夺演进的历史面面。正所谓：谁拥有土地，谁就拥有土地上的一切。可见，土地在人类生命中的重要地位。丁家的发家史，就是土地的开发史。地主阶级依靠土地发迹，又倚仗土地剥削农民，而土地真正的主人却成为土地的奴隶，这鲜明的对比让人感到土地主宰命运的巨大威力，同时让人产生对劳苦大众深切的同情。这一部描写社会变迁的家族史在我们脑海里浮现，让我们体悟到朴实善良的人物性格和粗野豪放的民族精神世界。

《嘉陵江上》歌词响亮。作家写下这首歌曲时内心想起的是正在遭受日寇蹂躏的家乡。他想念那里“没有收割的菜花，和那饿瘦了的羔羊”，想念自己的祖先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天像蓝釉子盆似的覆在翠碧的原野之夜”，在灿烂的北斗星指引下，那里是祖先当年为自己找到的埋骨之地，“山抱着水，水抱着山。老人像猎狗听察从远处走拢来的食物似的，尖起了敏感的耳朵，按在地上，细细地听，只听见一片响，从正南向正北流去，像是风，又像是水”。“我必须回去，从敌人的枪弹底下回去。我必须回去，从敌人的刺刀丛里回去。把我那打胜仗的刀枪，放在我生长的地方。”作家的语声铿锵，皆来自爱乡的澎湃的胸膛。

《鴜鹭湖的忧郁》中，鴜鹭湖的水，神秘而阴郁，浓雾中“空无所有”，月亮里“透着萎靡的苍白”。作品描写的虽是日常生活中的事，同样以简单的人物勾勒和对话描写，叙述着土地的意象变为天空中飘浮的白云，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中寄予着小主人公想要回家的浓厚乡愁。作家就是这样，擅于将自己对社会的观察、厚重的情感与对家乡山野风光的细腻描写融为一体，笔调兼具着唯美和冷峻，可圈，可点；可触，可感。家乡沦落的端木蕻良，其作品中转化自切肤之痛的那份对苍生的悲悯，以及来自于亲身观察的对社会矛盾的直面，让未曾谋面的鲁迅都称道不已。

追本溯源，作家之所以善于驾驭质感的语言，长于挥洒奔放的抒情，是因为高高在上的贵族身份和辽阔的科尔沁草原同时赋予了端木蕻良繁华和忧郁、热情与孤独的气质，又由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的不断碰撞，他的作品中便不断流露出一种心灵的重压和性情的奔流，时常表现出一种悲剧性的生命意识。

寻根究底，作家之所以善于驾驭质感的语言，长于挥洒奔放的抒情，更是因为浓郁的东北黑土地域文化孕育了具有鲜明乡土意识的作家。某种地域文化下衍生了勤劳善良、勇敢坚强的文化性格，也使审美情趣逐渐显现。作家在饱受战乱痛苦的深刻体验下，用清醒的民族意识与土地对话，土地呼唤他，他为土地呐喊。

作家在许多作品中都流露出对东北黑土地的深刻眷恋与大地上生活的人民的深深同情。他的作品凝聚着他对故乡土壤的深刻而强烈的爱，他本人对土地有着血浓于水的深厚感情。他在作品中以诗意的笔触倾诉了与大地母亲的剪不断的血肉亲情。地是人之母，人是地之子。土地有着母亲一般宽厚、慈祥、包容一切的个性，它用自己的乳汁哺育和培养了人类，化育万物，人类则从大地母亲的怀抱里获得了生命的感悟和生活的信念。土地是人的生存之本，人是离不开土地的。即便是死，也要回到土地母亲的怀抱，即入土为安。

在作家看来，就是这样。土地是母亲，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养育千千万万的中华儿女，而他是土地最忠实的儿子，自然一直心系土地，自然有无法割断的土地情结。所以，他能够以沉郁的叙述笔调，并且联系自身的生活经历，表现出土地的强韧的生命力，渲染出作家对土地的炽烈的爱恋。

土地是我们的母亲，作家呼唤人们同心协力保护和捍卫她。正因为作者内心对土地的歌颂和热爱，才使得创意的语言表达下土地情结所蕴藏着的文化内涵更加深刻而引人思考。

综上，端木蕻良不仅是深刻关注乡土的大地之子，也是东北作家群著名的多产作家，在现代文坛上有着重要的文学史地位。他的语言艺术尤为精湛，表达方式极其独到，特别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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