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的滇池故事（一）从篆塘至大观楼

叮叮

我在大观楼外草海边（1970年代叮叮提供） 刚写完《我小时候的翠湖》，就有美友私聊我：“叮叮，接下来，你写写我们大家共同拥有的滇池吧。”嗯，确实一直有这个念头，写点我小时候一直到青春时代与滇池有关的故事。不过，真是开始写，却费了一番心思。毕竟滇池这么大，与她相伴几十年……一直有说，滇池是昆明的母亲。在我的记忆里，对滇池的了解是一点一点，伴随着我的逐渐长大，由小而大，由浅入深，直到最终清晰、完整起来。 从大观楼眺望滇池（1980年代杨长福） 大观楼（1960年代杨长福） 1.篆塘 篆塘码头（1957 杜天荣） 我与滇池的故事，当然应该从篆塘开始。很小的时候，它是滇池向我打开的第一扇窗子。60年代，我看到的篆塘，码头航运，非常繁忙，有三层高的铁壳轮船、有五六十米长的大木船（称“昆阳船“），有一种船尾各一型似大水车轮子的小火轮，还有载人的木船（小孩称“龙船”）。篆塘里不大的水面，大小木船桅杆林立，一条船挨着一条船。听着轮船的汽笛声、售票处的喇叭声，看到各种船只装载下载，各种出发与归来的景象不亦乐乎。篆塘一直是昆明通往昆阳、海口、晋宁、呈贡等地的水运码头。 滇池上的大木帆船昆阳船 类似滇池小火轮的拖轮 从1965年开始，母亲每个周末从华山西路保健院我们家到大观路省民委继父家，都要经过篆塘。由于我放学的时间与她下班后回我们家料理一下家务才出来的时间不一致，所以我们俩除第一次同行，几乎都是各去各的。其实，篆塘于我母亲是早有故事的，那就是1939年抗战期间，她是昆女中的高中生，随学校迁往呈贡石子河（今海晏村），就是在老篆塘登上去往昆阳的轮船（摄影家杨长福先生三十年代从玉溪来昆明，也就是坐车至晋宁，然后上的这趟船），行往滇池东岸海晏码头。她给我讲过在海晏的故事，但她忽略了篆塘上船的细节。不知为什么，也许她觉得相比海晏，篆塘不是特别重要？现在想起来，当时，我真该多问她几句。 从篆塘开来的三层高机动铁船-昆明号停靠在白鱼口小码头上（1980年代徐晋燕） 在七十年代，篆塘客轮已停止运行母亲那时坐的昆阳线，只有海口线。当然，这时还有农民的木船至西山脚下的高峣，游客下船后，沿传说中的“三千三百三十三磴小石坎儿”（1007级）登上龙门。我第一次坐去海口的轮船去白鱼口，是七十年代中期。那天，我差不多7点就到了，售票窗口都还未开。码头有登船的石阶和候船的平台（至今仍保留），我在平台上欣赏着那些停泊着的各种船只，不觉平台上已站满候船的人。当各种去滇池沿岸游玩的小团队清点着自己的人数时，我早已买好同行的船票，翘首以盼，挥动手臂向远处出现的同行打招呼。8点钟，轮船拉响汽笛，呜呜的叫声弥漫在整个篆塘码头的上空。河边农民拉客的小木船赶紧划开，扳罾（用竹架起大网置于水中捕鱼）渔人也赶紧挨罾收起来—大轮船来啦，莫挡着！ 草海捕鱼“扳罾”（刘建华1982年5月摄于草海航海俱乐部） 我们从白鱼口坐船回到篆塘已是下晚，有些人早在这里等候渔民归来，以便直接购买最新鲜的湖鲜。有滇池出产的草鱼、鲤鱼，以及巴掌大的鲫鱼和白鱼。我喜欢白鱼，这种鱼类似抚仙湖鱇浪鱼，但却是滇池特有，见风就死，谁也沒见过一条离开滇池还活着的白鱼。白鱼好吃，肉质紧密，刺细不咔喉，煎一煎，有股奶香味，用手抓着吃，相当过瘾。记得六七十年代在公家菜巿场，就是三角钱一公斤，但要排大队才能买到。 滇池白鱼（杜天荣） 2.大观街 1944年的大观街，远处是小西门城楼（克林顿·米勒、保罗·伯彻，转自糖是甜《1944年的昆明老照片》） 大观街1992（西至东张卫民） 篆塘的兩头分别是大观街和大观路。自小西门至大观公园的路，1917年建成，由东往西，全长约3.4公里。1949年后，篆塘以东称大观街（约458米），以西称大观路（近3000米）。 大观街的青年（转自彭磊《昆明六十年记忆》） 熙来攘往的大观街（刘建华1993年） 六七十年代间，我看见的大观街，卖东西的店铺清一色是木板壁，漆成绿色，布满街道两边。每天早上，沿人行道还有各种货摊挨一擦二摆放。记得机动车辆都是从平行的另一条街潘家湾，通过巷子出入的。记忆中，有百货店、文具店、土产杂货店、浴室（上图照片左侧可见“大观浴室”）、馆子，还有个寄售行和大的菜场等。我最喜欢大观清真食堂，因为买二分钱的米饭，就可以尽情地喝免费的牛肉清汤。从寄售行经过，我有时会扭头瞟一眼里面，东西真多，有各种二手货，单车、收音机、手表等。那时候买三大件要票，这里的生意，看来总是很好。当然，更多人只看不买，饱饱眼福，过过干瘾而已。 大观街（1984） 大观街（1989） 大观菜场除了国营蔬菜公司，自由市场的菜比任何一个菜场的丰盛而新鲜，因为经滇池运到大观河边篆塘的蔬菜和水产品几步路就拿到这里。滇池打捞来的鲤鱼、草鱼、鲫鱼、金线鱼放在木盆里用水养着卖，白鱼、螺蛳、虾、小小鱼等见风刚死，肉花眼儿（yer),是比滇池虾稍大点的小小鱼，买来喂猫；螺蛳是小贩凉拌出来专供小孩的零食....用海菜做成的醡，十分下饭却又不咸。买醡时，我会乘机学着大嫫们的近郊口音逗笑：大嫫，你皆（家）呢酢几文（多少钱）一两？大嫫们做贼一样，赶紧卖掉赶紧走，有时就会很便宜，运气不好被市管会的人遇上，或被撇（折）断称杆，或菜、鱼虾被泼洒一地，再无卖相.......那时把私人交易称“投机倒把”。其实，都是在这条大观街，她们只是用卖菜所得的钱，买点布料、盐巴等生活必需品。 经滇池运到大观河边的蔬菜和水产品（民初） 3.大观路大观河 那时候，绝多数住在昆明城里的孩子去玩大观楼、看滇池都是沿着大观路、顺着大观河去的。大观河就在大观路旁边。后来知道，这条河元代就开凿，早期称“运粮河”，一头连玉带河、盘龙江水系，一头与滇池贯通，昆阳、晋宁、呈贡等滇池沿岸城镇的粮食，是从滇池经大观河运入昆明城的。后来多是运送各种货物，包括西山脚下采石场的大石头。 1983年12月29日大雪（气象记录26-31日）画家刘南在大观河写生（刘建华） 《大观河雪霁》油画 1983年12月29 刘南 大观路是专门用来走车走人的大马路。有4路公共车从圆通山一路开过来。大观路全长约 3公里。1965年，我上小学二年级，每周六上午放学后，要从在武成路的华山小学直接去大观路省民委继父家。我有时嫌大观街太嘈杂混乱，会先坐一段不过大观街的4路公共车，然后在篆塘下车，从大观河边的大观路再步行至民委。其实我在大观路行走，是边玩边走，不赶时间，所以也不觉得有多累，只是会用很长时间。 大观河边秋收后的村庄（转自朱净宇编《老昆明旧话旧照》） 大观河与大观路随行，河的左岸与路的右边，都是独有的水乡田园风光，红土基的农民房舍低矮俨然，沿河岸几户为一个聚落。大观河在阳光下波光闪动，反射在我的脸上，使我特别醉心，心里会哼点歌。水面船只来往，岸边会长出些杂草和野花，加上柳树与杨草果树，就是一幅风景画。过了四十三医院，河岸离河面渐渐近了、平了，也就更好玩了。路右边是红联乡的大片田野，蝴蝶、蜻蜓在其间飞舞，我又会被那边吸引，两边跑着玩。如果中意某只蝴蝶，决心要抓到它，那时间真的会不知不觉过去。大观河南岸有所“黄房子”，昆明文艺青少年这么称呼它。从大观路去大观楼，经过这里，我们都会驻足观望，画画的人都对它更感兴趣。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走很远绕过去，这幢洋楼被农民用来堆草。 早年大观河上的高架桥，以利木船通过（转自朱净宇编《老昆明旧话旧照》） 每个昆明人都說得出几个与滇池有关的故事，就连大观路和大观河，每个人的经历和记忆，都有很多同与不同。一位朋友老水曾这样讲述他走路去大观楼的经历。那是1968年夏秋之际，武斗停了，局势相对平静，我11岁，从篆塘走路去大观楼。好像是七八个孩子，比我大的几个领着，包括我哥。一开始很兴奋，沿着大观河走很稀奇。但很快就不行了，走不动。为什么不坐船，也不坐4路车？好像就是为了省钱，多有点买东西吃的钱。大观路很奇怪，总让人感觉走到前面就快到了，但等走到那里，又是无尽长路.......不停地苦苦央求，要么是去对面坐公共车嘛。大的几个坚决不同意，讲红军长征。还是不行，真的走不动了。我哥开始讲福尔摩斯。这个比红军管用，毕竟有精彩的情节。好不容易走到五中，他们讲，快了快了，很快就到。所以，我一直对大观路上的昆五中记忆比较深，好像都是些二层的小楼，周围是乡村田野。回来时，从大观楼到篆塘，我们坐的是马车。大观楼门口，有不少农民的马车（或驴车）等着载人，价钱比公共车便宜一点点。我记得，当时有个顺口溜：大一中，小二中，破寺烂庙昆三中，青山绿水昆四中，游山玩水昆五中，火车轰隆昆六中，小街小巷昆七中，旧衣烂衫昆八中，老远八十昆九中，高高山上昆十中，低头看见骚女中。“游山玩水昆五中”，的确很贴切。 大观河畔水边的农民房子（1960年代拍摄者不详） 大观河到四十三医院处有一个可以拉开让船通过的桥，轮船通过好常要呜呜地鸣响笛声。大观河到一个地方会分岔，一条直通滇池，一条通往大观楼。这个岔口的对面，大观路右边，是老民委及昆五中。看到老民委那幢幢二层奶黄色小洋楼的院子，我的目的地就到了。虽然这里有大片好看好玩，足够丰饶的田畴和茭瓜塘，但我必须进民委院子了。十二点从武成路华山小学出来，坐上公共车，篆塘下车步行，边走边玩的我，有时会四点才到距大观楼仅两个站的民委，让母亲担心，出来找。于是，我就强调说，我是走了很长一段路嘛，又没一直坐公共车。其实，如果一路上不玩耍，连坐车带走路，两小时足够到了。但上学一周，好容易得跑出来玩的我，决不会坐4路公共汽车到底，更不会低头赶路，一定要在大观河起始的地方篆塘，下车步行，开始游玩，那可是大观河边啊，不玩白不玩！ 大观河河道（1944年代，威廉·迪柏） 暑假，有次我跟着小哥与院里男孩到大观河捞wer wer （蚌壳）。他们晒得很黑，在农民的船上翻上翻下，用脚在水下的稀泥里踩，脚踩到后再潜水探捞。从大观河捞回的蚌壳装了一大洗澡铁盆，满满的泡上清水，让蚌壳吐水，放在院里的公共厨房，各家自取。沒有配料和足够的油炒出来的蚌壳口真腥气。但那些年蛋白质匮乏，大家不嫌弃，吃得蛮攒劲，好歹是肉。但我不吃，看上去那么鲜美的wer wer ，炒出来怎么会如此难吃？小孩子那时有一种打人惩罚叫“弹蚌壳”，让被惩罚者双手合十而空心呈蚌壳状，施者视惩罚轻重选择弹哪个指头，弹在小姆指关节上，相当疼，比弹其他指疼多了，比“弹脑包”更是疼多了。 1944年代飞虎队拍摄的房子（疑似大观路边省民委的房子；照片转自糖是甜的美篇） 1967年，我还走过一次充满危险的大观路——那是文革中武斗期间，大约是初冬，天空灰蒙蒙的，吹着点冷风，大街上行人寂寂，单位大门半闭，偶尔听到远处子弹呼啸。在如此紧张的时候，我与母亲去民委抢救继父的书。我们雇了一辆拉货的脚蹬三轮车，紧紧张张进了民委大门，守门的见是母女来取生活用品，就沒阻挡。民委当时驻扎着某造反派（我那时年纪小，不太分得清）。继父是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前来参与建国初期“民族识别”而留在民委的，文革中与当时驻扎的不是一派，那种情况下，他不便出现在民委。但他老是惦记他的书，怕被人烧了，所以母亲决定冒死去帮他拉书，而年仅11岁的我，只有做个小助手陪同。按继父开具的书单挑出书后，我又抓了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如《普希金抒情诗选》，果然这诗集陪伴了我的整个青春时代，并一度在昆明爱书的人中辗转。装好车后，放了些被褥复盖上面作遮挡，就转回登华街保健院宿舍的家。那天，大观路上人烟稀少，异常冷清，路过红联乡更紧张，因为他们的战斗队直接名为“刺刀见红”。我们的三轮车在冷清大观路上很显眼，幸好没遇到意外情况。 大观河（1960年代杨长福） 我记得，应该是1976年，有一次，我与小哥骑单车去大观楼，路遇大雨。有个地方被雨水淹沒了，我沒下单车，摔倒在水里，全身湿透。落汤鸡赶紧进大观公园“蓬莱胜境”那个茶铺，人家已关门下班。外面烧水的锅炉，余温尚存，我便正抱反贴，直到烘干衣服。 大观河运输船只 好多人，特别孩子到大观楼，愿意选择在篆塘上农民的木船（称“龙船”），趁机为这次游玩增加点花样。坐木船，顺大观河一路向西，确实好玩。从大观楼大门左侧的水道进去。出草海（又称后海）“耍海”，是要乘坐能升帆的大船。 大观河上的小木船（转自朱净宇《老昆明旧话旧照》） 一位同龄朋友给我讲过，他小时候坐农民的木船去大观楼的经历：那是1965年我8岁时，随母亲当班主任的初中班的秋游去的。从篆塘乘划桨的农民的小船去，划船的是赤脚的农妇和她赤脚的女儿，船家向每人收四、五分钱。船在叽嘎叽嘎的桨声中缓缓前行，大人忙着赏景讲话，小娃娃喜欢俯身够在船帮上玩水，把手放进河水里，水流甚或水草穿行指缝，有种特别舒服的感觉，水草、海菜、小虾，见什么捞什么。在小木船上看河感觉神奇，以前只有机会从岸上看河，在船上看，视角降低，看见沿岸各种树丛、水草，特别是白色的鹭鸶，水里贴岸的野花。特别兴奋的是，看见好几群农村娃娃，光着屁股在大观河游泳，嬉水，狗爬式。那时还不会游泳的我，特别羡慕没有章法的狗爬式，并且可以光咚咚，太过瘾啦。还看见一群小女孩，花衣裳，嬉水。男孩和女孩，分成两伙，嬉闹，打水仗，开心得要死。朋友说，这段记忆很真切，一直历历在目，耍大观楼好玩，其实最好玩是路上坐船的这一段。 篆塘通往滇池船上快乐的母女（美军四十年代拍摄戈叔亚收藏） 4.大观楼 六十年代大观楼大门（图源严则敬） 大观楼（1960年代杨长福） 那时候，昆明的几个公园中，无论面积，还是玩场、知名度，大观楼当数第一。大家一般习惯直接称大观楼，而不说大观公园。从小学到中学，我前后去过大约十来次大观楼。小学旅行大观楼，学校会包一辆公共车。下车后，我们排着队从大门进入，一下子就能看到北面、东面的大片荷塘。 1939年，国立艺专学生在大观楼近华浦（转自《云去，山如画》） 那时，对我们来说，近华浦这个亭阁，就是进大观公园的标志，上有对联："曾经沧海难为水，欲上高楼且泊舟″。 六十年代云大文工团在大观楼有叶子花架的小广场上演出（转自熊景明《家住云之南》） 旅行大观楼，过了近华浦，在有叶子花架的这个小广场上，老师会让大家停下，反复交待安全、吃中午饭、下午回程时间地点等事项，然后宣布解散，自由活动。迈（昆明方言中的叹词），那就是自己去玩？“自由活动”真让人开心。 孩子感兴趣的彩云崖（1960年代） 园林中有一座非常醒目的假山，名曰“彩云崖”，穿过彩云崖便可见大观楼三潭映月了。我们小学生偏喜欢在这峰回路转的假山上反复钻来钻去，乐此不疲。有时钻得太快，会与转角处闪出的人撞个滿怀；有时专心低头行路，一抬头，对面洞口那边竟也立一人.......种种不期而遇，实在是妙。 四十年代昆明一家人在彩云崖前（转自熊景明《家在云之南》） 中学时代，特别是高中时，我去大观楼旅行，又是另一种玩法。喜欢语文课的我，登楼是必须的。登楼一般是从楼的东面登临，这里有“千秋怀抱三杯酒，万里云山一水楼”对联，非常贴切。看看一楼的简介，我知道：此楼清康熙三十五年(1690年)始建。咸丰三年(1853)咸丰帝题“拔浪千层”匾（悬于楼西面二层上），布衣寒士孙髯翁180字的长联使其名扬海内，其后历经水淹、兵燹，几次重修。上到三层，凭窗远眺，又看看“郭沫若的“1961年登大观楼，即兴题诗一首：“果然一大观，山水唤凭栏。睡佛云中逸，滇池海样宽。长联犹在壁，巨笔信如椽。我亦披襟久，雄心溢两间。 ”的诗，觉得即兴诗也就只能这样了。 大观楼（1960年代杨春洲） 下楼转到西面，即看到这天下第一长联悬于楼门两侧。那时的我，痴迷于最后几句“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这样的句子牵动我心，一时间内心悸动，伤感不已，觉得宋词“杨柳岸，晓风残月”也不过如此！ 我记得2008年3月25日，全国青歌赛电视直播，余秋雨评委对大观楼长联的点评让我愕然。3月31日，便有文章全面报道此事：余秋雨对大观楼长联文化题的点评竟然是：昆明滇池旁边上的一座亭子里的一副对联，仅仅只是它写的那么长，而且是放在山水之间”有些好玩的地方”。余大师的这一点评，让观众，尤其是云南观众失声尖叫、大跌眼镜。（珠江源玉麒麟《余秋雨:没意思的大观楼长联?我们云南人也要注意学习了！》）本来就讨厌话语霸权的我，由此更有点看轻这类红日当头却孤陋寡闻、自以为是的“文人”！ 大观楼（拍摄年代、作者不详） 一直以来，我去大观楼，总喜欢去到有牧梦亭、催耕馆、观稼堂、涌月亭等处的园林里，觉得这里雅致极了，似乎有点《红楼梦》大观园的意思，听说是自清代及至民国修建的。每当我在这里驻足发呆时，同游总会催促说，看喃（什么）？到处都关着，有喃看场！游客大多不会驻足细看，也不会在这些亭阁前留影。 大观楼湧月亭（方苏雅民初） 1940年夏，国立艺专师生在昆明大观楼（转自《云去山如画》） 那些年，大观楼公园是人们游玩、写生、拍摄、留影的好去处。随时都能看到支画架和脚架的，他们注意力集中，长时间守候和工作，从旁边走过的人，都注意从背后绕行。 《大观楼外》水彩 1964 杨夫戎 美友司徒对我说：是的，我的父亲就是这幅画的作者杨夫戎（杨夫戎及妻子司徒怀，是云南早期的地下党，为解放云南作出了突出贡献）。五十年代，那时没有条件作画，父亲就用很差的纸，利用业余时间周末到大观楼，茶馆，工地，菜市场去画点街景......想起儿时最熟悉，最爱去的地方是大观楼。想起当年滇池的自然美，渔民的木船运蔬菜、运石料，运各种物资.....雨天，大观河边鱼虾蹦跳，我们抓鱼是那样的快乐！ 七十年代在大观楼草海画画的这位青年（我高中同学）已如愿成为画家（陈力提供） 几乎每次，我在大观楼，都会遇见拉开架势画画的人，专业的、初学的。所以，中学时去大观楼的一些同学，也揣一本速写本，正儿八经画几幅。 大观楼唐继尧铜像昆明童谣有：哪个要找唐继尧？公园里首克（去，昆明方言）瞧瞧。骑马骑克大观楼，睡觉睡在园通山。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8月，云南省政府在意大利为唐继尧铸戎装骑洋马铜像，海运至越南海防，由海防经滇越铁路运抵昆明，1937年4月吊装安置在近华浦广场中央，1959年拆除。唐继尧墓则在圆通山唐家花园附近。 三潭映月的坛，男生喜欢爬上去瞭望远方，或摆个造型拍照留影（友人提供） 1966年我们一家及丽江亲戚在大观楼（叮叮一排左二） 这个点，是大观楼留影的最佳位置。很多到大观楼的人，都会在这里拍类似这样的一张照片。那些年，我家丽江亲戚每次来昆明，只去大观楼玩，别的公园，他们从来不提，也从不去。大约这里让他们怀想起丽江黑龙潭的景致，也许是滇池的宏阔和西山的绰约打动了他们。 三十年代末一个大家庭的女性在大观楼（转自熊景明《家在云之南》） 这里是大观楼的代表性景致。在这里拍照，可以拍下后面那座桥及其长堤，加上可以斜倚栏杆，姿态自然，柳条萧疏，简直就是个美妙的电影镜头。 大观楼长堤与梧栖桥（1960年代） 寂静的堤桥（大观楼梧栖桥） 1938年在大观楼梧栖桥上（转自熊景明《长辈的故事》作家熊景明讲：走五公里路，去大观楼旅行，是小学时代三年级起，每个学期的盛事。那是平生踏足最远处，是童年最美好的时光。几乎精疲力尽时，看到那座拱桥，胜利在望，顿时有了精神。夏天，我们终于将玉米和豆角盼熟了，各小队带着自己地上收获的果实，扛着炊具，去大观楼野餐。从学校出发，大概得走八九公里，记得曾经在一年级教过我们的苗老师负责指挥我们小队做饭，她将豆角切成斜斜的细丝，放辣酱炒，可好吃了。到大观楼就意味着划小船，“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小船儿轻轻漂荡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这首歌仿佛专为我们而谱写。老师将男生和女生混合坐一条船，男生划桨，女生划水。我边唱歌，边伸手去触摸清澈的湖水中悠悠飘摇的水草。半个世纪后，旧地重游，五百里滇池盛满绿色油漆一般的臭水。人生各阶段都有它的苦与乐，虽然两鬓苍苍，我并没有青春少年一去不返的感伤，但看到滇池被糟蹋成这样，禁不住心中悲凉。 母子三人（1960 友人提供）这座陡陡的梧栖桥，也是大观楼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景点。拍照留影时，总会有小船从桥下划过。这个小朋友，看他照相注意力不集中，我猜他是盯着水里的船，也想去划呢。 1983年12月26-28日大雪后，游人纷至沓来（拍摄者待落实） 昆明人历来爱玩耍，1983年12月26-28日那场大雪后，人们互相邀约，涌向翠湖、大观楼，甚至远至西山，拍摄雪景照片。那天早晨，知道外面下雪，我与姐姐乘机懒在被窝里聊天。教书的二哥二节课后兴冲冲回到家：啊？你们还在睡啊，不知道下雪了吗？全城人都出动去照相了，起床起床，我们现在都晚了，只能去圆通山了。 父亲40年代拍摄的大观楼三潭印月（叮叮提供） 1938年昆明一家人在大观楼的留影（转自熊景明《家在云之南》） 很多游人都喜欢在大观楼划船，特别是三潭印月前的水域，隔一条长堤与滇池相连，仿佛边际遥远，直达西山脚下。我到了中学时去大观楼，划船是不可少的。这里比翠湖水域阔大很多，当然也就多了几分尽兴和自由。尤其是能与滇池、西山连成一片，有种空阔无边的感觉。这样一比较，在翠湖划小船，岸上人看你清楚，自己仿佛圆通山大象池里的大象。有一次，我们在长联前这片水域划船，遇上了四位年轻的海军在划船，他们的海军便装一眼就能识别，我们问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划船，他们说大观路有他们的招待所。四位海军划船动作标准一致，人又英俊，仿佛表演赛。他们的船像轻擦水面的飞，很快就划完一圈，然后又是一圈，漂亮极了，引得我们停船观望，忍不住喝彩鼓掌。 与高中同学在大观楼划船（叮叮提供） 大观楼对面的新浦 高中同学在大观楼划船（叮叮提供）从照片来看，这里的右岸，即大观楼对面，大约就是继近华浦后，民国年间新辟的一浦，类西湖的“平湖秋月“。在这岛上，从前有人建了一座西式楼房，取名“楼外楼”，楼内开设饭店，后来被烧。到了20世纪60年代，这里仍建有一座漂亮的墨绿色门窗的西式一层餐厅，门口有许多桌椅。去旅行的小学生，会被老师带来这里，打开各自的铝饭盒，接点开水一烫，集中用歺。中学生则会在这里买碗米线吃。从楼外楼再往外，对岸才是南园-廋家花园。 大观河畔的别墅，很像新辟的一浦上的“楼外楼”（颐源书屋《昆明老照片1943.....》） 5.眺望草海 坐木船来大观楼，有固定的下船小码头，这地方已在公园内。大观公园主体部分又称北园，对面就是南园。去海口的轮船路过大观楼码头时，轮船不减速，船头直直地开过去，激起来一层层大波浪，把停在码头上的小船，弄得一上一下颠簸摇晃。 大观楼（左）及隔水而对的新浦（中）南园廋家花园（右）（1940） 我七十年代来大观楼，一般是下午四点从登华街家里骑单车来，小哥喜欢在大观楼航道通往外海处的挖泥船边拍照。下晚时，光线最佳。来到这里，感觉大观楼真远真大，比翠湖远多了大多了，再看外面的滇池，更是那么那么的大。后来，我一直有骑自行车环滇的心愿，大约是在这个时候就悄悄萌生了。那么大，那么好看的滇池，能环它一圈，边走边看，想想都美滋滋的。 大观楼草海（1940年代飞虎队员摄影） 在草海，我记忆深的，是一群群木船。带篷的船，每只船就是一家人，从早到晚，划船，升帆，还炊烟徐徐，在船上煮饭，晚上也睡在船上。 在拉石头大船上的我（叮叮提供） 还有一种拉石头的大木船，没有船篷，不住人，船工用长长的竹篙撑着走，有时停在岸边，我们会跑上去，比划个船工撑竹篙的动作，拍张照片。 大观楼附近的滇池草海（1944 克林顿·米勒特摄） 大观楼大门进去的北面，也是草海。其间有村庄和农田。在一些步行可达的小岛上，不时有幢幢小型的洋房，听说那是民国官员或有钱人的私家园林，解放后，一些荒芜，一些小被利用。因为这些建在极小岛上的房子，毕竟不通车路。60年代的航海俱乐部及80年代初的市京剧团都是在这样的地方。 雪霁-（刘建华1983年12月29日摄于航海俱乐部旁） 航海俱乐部，我老听院子里男孩提起，但自己并未亲自去过。似乎是七十年代初期，座落在那里的市京剧团倒是去过兩次，一位小我一岁的闺蜜那时考进去做演员，不用下乡当知青了。第一次去没人带路，走的是一米多宽的路，但却走错了，看得见房子，却被水挡着过不去，只好折回来重走另一条路。我们几个伙伴曾在那里，与她一起体验了一把“海上生明月”的感觉，唱歌跳舞喝“味美思”（一种果酒），好不快乐。 参加航海俱乐部训练（刘存沛提供） 美友刘存沛回忆：1963年暑假，我（云大中文系1961级）以云大优秀民兵的身份，参加云南省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大学生航海队。当年的航海队基地在大观楼外的草海之滨，是一个绿树环绕、碧水拥抱翡翠般的绿岛。岛上有别墅式的住房，生活设施完备，有可供舢舨停靠的码头。教练是省体委的专家。在半个月的舢舨航海训练过程中，学习了舢舨知识，划桨技术，使舤技术，旗语技术等航海需要的一应知识。那段时间里，还举行过昆明大学生千米游泳比赛。泳路是从航海俱乐部到草海水面，再到大观河码头，全程长约1200米，有上千名大学生参加比赛。 大观楼草海（1940年代拍摄者不详） 民国年间，近华浦东面、南面临草海湖滨，建有一批中西合壁式私家花园别墅，大的别墅有民国十六年（1927年）庾恩锡兴建的“庾庄”及鲁道源兴建的“鲁园”。还有李园、徐园（后为造船厂）、丁园、柏园、邱园、陈园等。这批私家别墅花园，1950年军事接管后人民政府均划入大观公园，形成大观公园近华浦东南面的“东园”、“南园”景区。 云南重九起义元勋李鸿祥在大观河边的李家花园（此花园今已不存；转自秋野《老昆明故事故园遗梦》） 七十年代，我还学会玩庾园和鲁园（文革前不开放）。与大观公园（北园）隔水相望的南园，在楼的南侧。原为私家园林，欲到南园游览需绕道而行（后来才可以乘船摆渡）。有一次与同学相约，从五家堆那条路步行去过。后来再也忘不了，南园是个好去处。鲁园，当时没有简介说明，竟以为也是庾园。后来才分清是滇军将领鲁道源的花园。这里，会让人想起巴金小说《家》的那个园子，林木扶疏，水榭亭台，池水涟漪，游人罕至，有种凄清的美。 南园子泉别业-鲁家花园（转自《老昆明旧话旧照》） 徐家花园造船厂 前几天，我同事说，大观楼外有一𠆤叫徐家花园的地方，1954年被省交通厅选作造船厂，他父亲是造船厂的工程师，所以他家就住进了徐家花园。交通厅造船厂木船和游艇都造。记得第一艘游艇下水，他和哥哥都乘坐游玩了滇池，那是怎样的心旷神怡。徐家花园没有鲁园大，但比鲁园更靠进草海，等于就在草海边，当时的草海清澈见底，鱼类繁多，水草茂盛。 大观楼外（徐家花园）造船厂造出的钢驳轮（《昆明百年》） 6.在大观河边参加劳动 大观河畔的田野（1950年代杜天荣） 那时，昆明市区不少单位和学校的支农劳动，基本上都是在大观河畔的红联乡白马庙一带。春收麦子秋收稻，小学生能做的就是背。用一根绳子捆起麦子或稻子，芒朝下根朝上，甩在背上从田地里背到村子打场上。小孩子个头小，麦芒稻芒正好戳在腿肚包上，当时不觉，晚上洗脚时只觉刺痛，低头一看，两个小腿尽是小红籽籽。我一直记得这些小红籽籽和火辣辣的刺痛。 大观河道（1960年代） 前卫公社金河大队的知青参加疏河劳动（清泉提供） 大观河航道需要不时疏挖。1972年，我上高中，参加过那年昆明市各单位义务参加的疏挖劳动。河水巳在已被分段抽干，我们将河里的黑色淤泥铲出來放入畚箕,然后一个传一个倒在岸上，再由汽车拉走。那些黑色的淤泥熏得我睁不开眼，还臭得我直发呕。但清挖后再放入河水后，河道的水质会好些，行船也通畅些。记得一个男生写这次义务劳动作文，开篇是“春风杨柳万千条，大观河边尽舜尧”，语文老师在课堂上一念，也不点评，立马引来哄堂大笑。 大观楼（1940年代） 在我记忆里，从小时候到八〇年代初期，大观公园、大观路、大观河，是一片亦渔亦农的乡村田园。那时候，篆塘似乎就是昆明的城与乡、市与郊的分界点。不久前，听说有关方面正在酝酿“大观河复航项目”。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有一点肯定，时至今日，城兴乡衰、早已人去物非，都不一样了。当年我们这一拨人看见过的鲜活风景，我们与它们，种种相知相伴的故事，都已随风而去，无法重现，只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 附录一：美友补充的大观楼回忆 大观楼草海（1944年飞虎队员摄影） 高：文章用生动细腻新鲜的笔调再现当年的场面，为我这个赌气离家出走，现又苦于找到回家之路的迷路人画出了坐标（想到自己竟然离开美丽的昆明，去了美国）。当年的我，和大人赌气，离家出走，最远的地方就是篆塘。一到那地方，就被一种生活气浪掀倒，场面就如文章里的描述，我立即忘了自己是赌气来的，坐在岸边挖泥巴，搭小桥，盖房子，船过，涌上岸的水波冲走建筑，于是从头再来，直到太阳西斜。四处张望，没有大人寻来，灰溜溜地回家啦。母亲刚从学校的批斗会回来，心事重重。外婆说，饭菜扣在甄子里，自己添饭去！ 大观公园的桥（1960年代孔网照片） 杨多立：每一次看叮叮的美篇都是收获满满，回忆多多。我对大观楼印象很深，我们曾很多次乘坐木船从篆塘出发到大观楼，木船铺上几块洗的白白的没有上任何颜色的木板给我们坐，一边还在船尾拖着个渔网，顺便捞点小鱼小虾，大观河的水清极了，还有一些海菜花可以随手捞到船上，船家还允许我们把脚伸进清凉的河水中，就这样，飘个笼咚、飘个笼咚一路到了大观楼，这样的回忆真的实在太美了！那时候篆塘是到大观楼和海埂的起始码头，坐船到大观楼的机会多点，到海埂就比较奢侈了。篆塘离昆一中很近，我大哥在昆一中读书，那时的昆一中是男生学校，一般下午男生们就喜欢从篆塘游泳到大观楼去，那种惬意是后来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有次我哥在家抬稀饭锅打翻烫伤脚，不能跟同学到大观楼游泳了，让他懊悔不已！连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观楼（1960年代杨长福） 蔚蓝色的梦：春城是个高原城市，因为有了滇池，使昆明人也有了“海”的概念；昆明人习惯把滇池称为“海”，继而派生出“海埂”、“草海”、“海菜花”等大气的词汇，而篆塘、大观河、大观楼，却让昆明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出海的豪迈和惬意。儿时，我家住在武成路，离篆塘只有一箭之遥，因此大观河、大观楼也是我和小伙伴们经常涉足的地方。篆塘的货运船，大观河里的鱼虾，几分钱就能把你摇到大观楼的渔民摆渡船，大观路上铃铛叮呤作响的拉游客的小马车，3、5分钱就能买到一把的水淋淋脆生生的黄萝卜，大观公园的假山、老唐骑马的威武铜像、有孙冉翁长联的大观楼、波光粼粼的滇池、疏疏点点的风帆、飘逸秀丽的睡美人山……永恒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我想说：叮叮的滇池故事，是我的滇池故事，又不完全是我的滇池故事。我相信每一个当年的昆明小娃娃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滇池故事。 大观楼1940年代 高俊：此文如此细致生动的记叙了大观街、路、河、楼的许多难忘往事及场景，把我又带回了青少年时代在大观...的所有经历和印像，记起了我曾经和同学们在大观河里游泳，有几位同学能从篆塘游到大观楼门前。我们还从大观楼的草海边自己划一条打渔船横渡滇池到海埂的惊险壮举。我们经常在大观楼上眺望草海及滇池，那时的滇池水多清澈啊。大观街是我上中学时经常经过的热闹街道，对那儿的街头巷尾也挺熟悉，记得有一家回族饭店”马兴园"也是牛肉面挺好吃的，还有卤牛肉也是美味无比。当时的大观路边大都是一片片田野，小河小沟…… 如诗如画的大观楼雪景（1950年代） 陆建生：看文后，不少童年往事，注上心头，很多少年经历，历历在目。文章看似随意之笔，却是用心力作。查找引用了很多资料和照片，引起共鸣和共情。大观河原来是经洗马河连通翠湖和滇池的航道。现篆塘公园是老篆塘，还有大观电影院。所谓篆塘，实际上是船转头的塘子。到大观楼的小船是一层小机船，从老篆塘到大观楼大门边码头1毛钱，好像坐四路公交车只要5分钱，但它既是交通工具，又是一个游乐项目，票难买。大观河原是穿过大观公园的。在72年疏通大观河时才修建过铁路桥后左边那条新河道。老的河道归了大观楼公园。我们当年很喜欢到那里去游泳，因水特别的深，特别的清。也是那一次疏通大观河，才修了43医院附近那个高拱桥，之前是一个吊桥，我们曾经守在那里看起桥。 大观河（1940年代拍摄者不详） 当年新篆塘左岸是碎石场有两台碎石机，从西山采石场用船拉石头到这里粉碎。到观音山海口等地的客轮，就从这里起航。客船是多层的。最早还是船尾后边有个大滚轮的那种真正的轮船，到后来才改成了推进器的。大观河里的船只还有运石头的帆船，进铁路桥下后就倒下桅杆用竹杆撑船。到八十年代，客船是从大观楼边新建的码头上船，碎石厂也搬走了，大观河中就再无大船了。早期的时候，大观河中还有打鱼的小船，在船上装一个用两根竹竿交叉下边加一个网，叫″扳罾″方式捕鱼的小船，一家人在船上生活的渔民，大观河水质变差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大观楼大门转盘中央曾有一座唐继尧骑大马的欧式铜铸雕像，大观楼的水其实就是滇池的一部分，记得近华浦门有对联可证，云"曾经沧海难为水，欲上高楼且泊舟″，湖的南边那个堤坝是后人修建，其上的小石桥是照相的好地方。湖中还有小的彩色宽边鱼，很好看，不好吃，我们曾钓来喂鸡，属滇池鱼。大观楼几乎是每一个昆明中小学生很向往的公园，几乎每一届昆明的中学生都有在大观园中划船的回忆或者是照片。你文中那几个镜头同样出现在了很多人的相册中。所以很亲切。 大观清真食堂-茂明牛菜馆（1980年代） 燕语春晓：小时候我家住在大观街军区大院，每天上学都要走过大观街，熙熙攘攘的行人，挨一擦二的店铺，每每回忆起来都是热闹和亲切。特别记忆深的是大观清真食堂，妈妈常常会买牛肉凉片和清汤回家下点粉丝改善伙食，那汤的鲜美以后觉得再没有哪里的比得上。大观街口有家酱菜厂，有一次跑去参观，看见工人穿着雨鞋踩在豆子上做豆瓣酱，从此再不吃豆瓣酱了。从篆塘码头上坐木船去大观楼也是我最喜欢的，那时的大观河水清风景好，坐在船上忽悠忽悠的很舒服，看船工划船撑篙也蛮好玩。有时还可以在码头上买到蚌壳，妈妈养在盆里吐沙，静静地它会伸出白肉，我就用筷子触碰，马上两片壳就合上，妈妈一再提醒我别用手指碰，会把指头夹掉，我觉得有趣可以这样玩好长时间。毕竟是小娃娃啥都觉得新鲜。童年有许多美好值得回味。 在大观楼外草海画画（陈力 1980年代） 陈力：叮叮美文美图很细很亲，我佩服她的记忆力。这几天心情不好，看了之后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后很疗愈。因我也是老昆明，很多儿时的事情和地名又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大观街、篆塘、大观楼和滇池都是我常常玩耍的地方，因为我就住在东风大楼旁的省歌舞团，经常到大观街街子买菜、到篆塘看大船、下大观河捞鱼摸虾摸蚌壳，去潘家湾的水塘里放鸭子、后来到滇池边的金河农村当”知青“，还曾与农民一起驾船到滇池捕鱼，在农村时当民兵乘船到西山打靶，返回时由于遇到风浪翻船，我的室友同学葬身于滇池，幸好我会游泳才得以活命，谢谢！ 云南大学中文系同学在大观楼留影（刘存沛提供） 美友罗平土人：又见叮叮，又见西郊水韵。淡雅的画卷，朴实的文字，20世纪中叶昆明无与伦比的美丽风景和充实生活，尽在其中。 1978年春天，我们几个来自外地的同学，离开云南大学，挨着翠湖院墙，走出小西门，穿过大观街，到了纂塘，沿着高高矮矮的大观河岸，到了大观楼。第一次见到一望无际的滇池。我们是生物系的学生，走路是本能，沿路观察采集野树杂草虫蛇鸟兽，饥肠辘辘时，还偷偷摘几个蚕豆塞进嘴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后，走上了大学讲台。感谢叮叮，提供图文并茂的精神食粮，勾起我的美好回忆。 大观河入滇池河道（1960年代杨长福） 彭玉娟说：叮叮老师有句名言：“六七十年代的昆明充满了诗意和浪漫！”这在她娓娓道来的文字和精心挑选的图片里，都得到了充分体现。叮叮老师笔下的大观河、草海与滇池，美丽清澈，鱼跃鸢飞，野花摇荡；篆塘、大观街的生潮业浪洋溢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活脱脱一幅《诗经·国风》的画卷。这样的天清地朗，生生不息，才配得是生民可以栖居的家园。篆塘的码头，七十年代舅舅和妈妈领我坐船去白鱼口时见过。那时年幼，只记得滇池的片帆浪影。坐4路公交车去大观楼，是我和闺蜜乐仁终身难忘的快乐时光！八十年代初，周末阳光明媚，我和乐仁在青年路她家门前挤上了4路公交车，去大观楼游玩，那是我们云大中文系八一级的第一次郊游。胸前的校徽吸引着车上投向女大学生的钦羡，我们一路欢歌笑语，神采飞扬。那种喜乐的感觉真美好！至今都还在滋润着我的心田。在天气晴和的日子，和亲密的伙伴乘坐一趟载满欢乐的公交车，去向一个充溢着无限憧憬的美好终点——大观楼。我想，正是这份喜乐，成了我和乐仁日后抵御生活的荒谬与苦难的一剂良药。在北京海淀康复医院茫茫的冬夜里，我俯在昏迷不醒的乐仁身边，噙着眼泪在她耳畔唱“愿亲人，早日养好伤……”亲爱的乐仁，感谢你在4路公交车上的陪伴，我们一路欢歌笑语去到大观楼！正如叮老师所言，同学们在大观楼的必选项目定是划船，我们分小组比赛，大家唱着歌挥臂快划：“快快划呀，小船轻飘荡，苏腊巴亚就在那前方，你可忘记美丽的衣裳，但你不要把我遗忘。”歌声在大观楼的湖面和桥坊里廻荡，我们早已记不清是哪个小组获得了冠军，但是同学们的欢乐永久地留在了歌声里。下午的活动是全班同学围坐在大观楼的草坪上玩丢手绢的游戏。我人笨被捉住了要表演节目，灵机一动，就跑到班上漂亮的女生黄静面前，躬身行了个西洋礼，请她为大家表演舞蹈。黄静跳舞很美，同学们轰然同意。后来大家闹得欢腾，纷纷跳起了时髦的恰恰舞。记得利利和竹曦跳得最好，那时好羡慕他们，怎么那么洋气！大观楼的快乐就永远镌刻在了记忆里，也像叮叮老师一样，以后每次威信老家来人，都带了到大观楼。 附录二：大观楼题材的摄影及画作 大观楼大门（1950年代） 大观楼水榭（民初） 大观楼催耕馆（民初） 聶耳和朋友从大观楼尽兴而归（？） 篆塘（清末方苏雅） 篆塘（清末方苏雅） 大观河白马庙（清末方苏雅） 草海航道上的帆船（民初方苏雅） 大观河上的船（1940年代的外国摄影师） 大观河上的船（1940年代的外国摄影师） 大观河水上人家（1944年，克林顿·米勒特、保罗·伯彻） 大观河水上人家（转自朱净宇编《老昆明旧话旧照》） 大观楼（转自糖是甜《民国时期的大观楼老照片》） 大观楼旁催耕馆（转自糖是甜《民国时期的大观楼老照片》） 《近华浦》油画 1926 周生甫（1879-？） 《鱼米之乡》（大观楼外）水彩 1950 巫峰 《昆明大观楼》水彩 1955 江芷菴 《叶子花》（大观楼）水彩陆宇飞 1960年代 《大观楼一景》水彩杨夫戎 1960年代 《大观楼水边倒影》水彩 1960年代白庆芳《白庆芳画集》 《初春的白马庙》水彩 1962 陆宇飞云南美术出版社《昆明美术家作品精选》 《白马庙秋收》油画 1963 张建中云南美术出版社《画家张建中》 《篆塘》油画 1970年代蒋高仪 《篆塘的航运》油画蒋高仪（画面中除机动轮船外，左上角也可见那大型的碎石机） 《篆塘码头》铅笔画 1973 毛旭辉 《鲁家花园》油画 1973 高钟炎 《顺光的庾家花园》1975 苏新宏 《大观河之晨》油画 1976 陈崇平 《大观河》水彩 1976 徐建德 《大观楼外的村子》水彩 1976 陆建业 《大观河岔口》油画 1977 蒋高仪 《篆塘秋色》油画 1980 蒋高仪  大观河入滇池口油画马祥生 1990 近华浦（选自踏遍青山的美篇） 大观楼（选自踏遍青山的美篇） 梧栖桥（选自踏遍青山的美篇） 催耕馆（选自踏遍青山的美篇） 湧月亭（选自踏遍青山的美篇） 牧梦亭（选自踏遍青山的美篇） 观稼堂（选自踏遍青山的美篇） 大观楼与那棵洋草果树（友人拍摄） （感谢周家庆老师的悉心指正！非商业用途，未开通打赏。仅限于个人叙事，使用照片尽量注明出处，如发现错漏，敬请留言指出。） 1988年在大观楼北面田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