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岑参之名《逢入京使》/听叶嘉莹讲岑参诗《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青子园

19日下午

前些日子偶然看到《宋美龄在美国的～》的视频，突然觉得宋美龄是美国学校培养的好学生，而叶先生是中国学校培养出来的好先生。

【宋美龄在美国的母校和纽约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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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说初盛唐诗》，终于听写完了！

反复听，再逐字逐句地听写下来，感觉更好！

每天听半小时，32小时，64天可以听完了；

三天听写半小时，200天可以整理一遍。

贵在坚持！

有字幕 29.岑参之名、寒食之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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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参的诗在281页，我们现在是以诗歌的内容为重点来讲的，

我们边塞诗讲了王昌龄的七言绝句，他主要是写思妇的怀念，有的时候也写征夫，主要是用形象来传达。

我们也讲了高适的《燕歌行》。

你现在就发现，高适跟王昌龄

王昌龄的诗，以他的情感取胜的，思妇对征夫的怀念，征夫对思妇的怀念。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是妻子的怀念；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是征夫对妻子的怀念。

王昌龄的诗重在情感方面，是以情感取胜的。

高适的这首诗是以他的用意取胜的。他主要是在写将士的劳苦、将官的骄恣，他是想借着这首诗反映当时军中的一些问题。

现在我们又出现了一个岑参，岑参如何呢？我是说请大家准备了一首P222《走马川》比较仔细读这首诗。事实上，戴君仁《诗选》选了很多首诗，《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我们的时间限制，只能够比较详细分析一首，可是我要把同类提一下？。《白雪歌》是送一个姓武的判官，从边疆回到首都去。还选了他一首《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我们现在要讲的《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所以你现在就看到了不同。

王昌龄的诗没有一个目的，不是专门送给哪一个人，只是因为他看到了征夫思妇离别的悲哀痛苦，所以他写了诗，或者反映思妇的悲哀、征夫的怀念。那高适呢，我们以前介绍了，高适一直是非常关心国家民族的，当潼关陷了，被安禄山占领了，当玄宗从长安逃奔到四川，高适本来在哥舒翰的军中，他赶回来，在玄宗逃难的路上，向玄宗提出来忠告的话。高适的人是如此，他是关心政治的问题、人民的问题、将军与兵士之间的问题，所以他有用意，他的诗是有深意的。



可是你看岑参呢，岑参都是“送”，送一个人你能够骂他一顿？当然不能，送你当然都要歌颂赞美，你送给一个朋友的诗，你必然要歌颂赞美。可是老都歌颂赞美有什么意思？我们最近513班上讲《诗经》，说汉朝的学者就讲《诗经》里边的比兴：

比是看到政治上有缺点，你不能够直接责备他，你就举一个比喻；兴呢，是看到政治上有美好的成绩，可是你觉得直接地老歌功颂德地赞美，也没有意思，所以你也用一个形象来表示自己的赞美。岑参也是如此。他都是送人，送的判官，将军，送的时候，当然要歌颂，你一想通篇都是歌颂赞美，太无聊了，所以他主要的好处不是在写情，也不是在用意，他就用景物的形象来做陪衬。

而因为岑参是果然、

真的到过边塞，他是跟随这些将帅曾经在轮台这一带生活了很久，《送武判官还京》，对于边塞的景物形象是有很深切的体会跟认识的。我们现在讲他几个特色，

内容：送将帅，应该赞美。

景物形象所写的边塞风光，是他非常熟悉的。

另外还值得提的一点，就是岑参这个人（的个性）：

杜甫有一首诗，写他跟岑参兄弟有一次到渼陂划船，说“岑参兄弟皆好奇”，岑参兄弟他们都喜欢做不平凡的事情、有不平凡的表现。还有人家批评岑参的诗，是“语奇而格峻”，说他所用的语言是不平凡的，说他的风格，峻是有力量像一个高山，矫健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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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周刊 | 叶嘉莹讲诗歌（二十二）：《燕歌行》如何传递感发的力量

《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古诗今选》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戴君仁的《诗选》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两个版本不同，多一个“行”，

我以为《古诗今选》是对的，没有这个“行”字。戴本是题中的字误入。

“行”跟“歌”都是乐府诗的一个名目。曹丕写的《燕歌行》，有的叫“歌”，有的叫“行”，有的结合起来叫作“歌行”。

“歌”，不是很严格的诗，是一种能够配音乐的乐府诗；

“行”，是说它的声调可以像跑马一样，有驰骋缓急的一种变化。

《长恨歌》《琵琶行》，或者叫歌，或者叫行，是乐府诗的一种形式。题目叫《走马川行》，诗里边应该没有这个“行”字。

我们现在就看岑参的诗何以“语奇而格峻”，

就完全在他的声调。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川、边，押韵。

平沙莽莽黄入天。

戴君仁《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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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送出师西征”，送将帅、高级的军事官吏的出征。究竟送谁，这首诗没有说，但是前一首诗的注解有

P280《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轮台”是唐代一个县的名字，属于北庭都护府的辖区，~辖区，故轮台旧址，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米泉县境内，是唐朝的金满县，治所。都护（有时也住轮台），就是军队领袖。当时在这个地方带领军队的是谁呢？“封大夫出师西征”，天宝十三载，就是公元754年，安西四镇节度使封常清入朝。安西也是一个行政区域，就是轮台附近的地方。

四镇节度使，不是四个人，是四镇归一个人管。安禄山是三镇节度使，一个人统治四镇：封常清。入朝，就是从军事驻守的地方到长安去朝见皇帝。

“摄御史大夫”，摄就是代理，回到朝廷去，朝廷就给他一个官，短期代理御史大夫。

不久以后，又暂兼北庭都护，还有伊西的节度使，还有瀚海的军使，所以封常清在当时是一个军事力量非常强大的人。

岑参是“随封”，追随封常清，出任安西、北庭的节度判官。“封驻轮台”，封常清有的时候驻军就在轮台。天宝十三载的秋天，“出兵西征入侵之敌，此役史失载”，这次战争历史上没有记载。《轮台歌》和《走马川行》，都是为这次出征而作的。岑参作这两首诗的背景，是奉送一个位置很高、军事力量很强大的封大夫出师。

5-听叶嘉莹讲王昌龄的边塞诗好在哪里

听叶嘉莹讲高适的诗-1-以气骨胜

听叶嘉莹讲高适诗-2-封丘作

听叶嘉莹讲高适诗-3-《燕歌行》

听叶嘉莹讲高适诗-3-《燕歌行》-续1

听叶嘉莹讲高适诗-3-《燕歌行》-续2

我们上次说了，王昌龄的诗是以言情胜，高适的诗是以用意胜。

不是说他们所有诗都是如此，是我们所讲的边塞诗的比较。岑参的诗，简单给他一个说法的话，可以说是以写景胜。高适、岑参两个人，一个用意，一个写景，整体的体式都是七言歌行，而王昌龄的体式是七言绝句。这是当时唐朝边塞诗里边的主要的三大类别，可以以他们三个人为代表。

高适的诗气骨是很好的，是由声调口吻表达出来的，是他形式方面的特色：说话的声音、句子的结构。

言情、用意、写景，是从内容说的，他们三个人有这样的不同。从格律上说，有七言绝句、七言歌行的不同。

从表达的形式来说，岑参跟高适两个人的诗，都是以声调口吻取胜的。~。为什么缘故呢？因为他们都是用七言歌行的体式，这个体式是比较自由的。像王昌龄用的是七言绝句的形式，平仄是固定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就限制了他的变化。

歌行是比较自由的。我们以前讲汉朝的乐府诗就讲过了，乐府诗甚至有杂言体，可以有变化，歌行，如同跑马的驰骋，步调可以有缓急快慢的变化。

高适的诗是以用意取胜的，注重的内容就是将士跟兵士的悬殊、军士的痛苦，将帅不关心兵士的生活。而岑参是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的，他不能够有讽刺的用意，他只能够写赞美。从《诗经》上就说，你如果只是赞美，这个诗太无聊了，每天歌功颂德，所以他就写边塞的景物，还有他的声调口吻。形式上的声调口吻，内容上的边塞的景物。而边塞的景物是不同寻常的，我们没有去过边塞的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物。所以它可以在声调口吻上有自由的变化，可以在所写的边塞不同寻常的景物上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这就是岑参诗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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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参的诗景物跟声调配合得很好

我们主要讲《走马川行》，同时附带看一看他前面的边塞诗。

我们先看《走马川行》。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我们说过，诗，不同种类的诗，要有不同的欣赏的角度。有的诗是适于讲的，如果它的含义深远丰富，可以带给我们读者很多的联想。有时候讲很短的一首词，而我们可以联想到很多，这是词这一类作品的文学形式的特色。等一下讲贺方回的词，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王国维，清末民初的词学批评家就说了，词的特色是

“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

诗跟词很多认为都是韵文都是美文，有的时候都是写景抒情，有什么分别呢，他们在本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要眇宜修”，“要眇”，就是写得很深远，“宜修”，一种女性的美。所以词所写的是一种深远幽微、富于装饰性的、近于女性的一种特色的美，词能够“言诗之所不能言”，诗不能够写出来的东西，词能够写出来。这个话是很奇怪的，词能够表达一种最委婉的、最曲折的、最深远的，可以引起读者很丰富的感发和联想，有这么一种特质，是诗所没有的。可是，“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有的时候诗能够写出来的，词不能够完全说出来诗所能表达的话。

“诗之境阔”，诗所写内容境界、世界，博大，“阔”是博大。像高适、岑参七言的歌行，写出边塞各种的风光，小词写不出来，而且小词就是写了，她表达不出来这种声调跟口吻的气骨，她没有这样的气势，短的词，她不能够形成这样的气势，不能够写出来这么广大的边塞、战场上的生活，她是写不出来的，这是“诗之境阔”。

可是“词之言长”，词虽然篇幅这么短，可是给我们的联想很丰富。等一下我们要讲贺方回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做一个比较。

这么短的一个词，说一个女子，她走路的步伐很轻盈，袅娜的姿态，好像是曹子建形容的在水面上走过去的“凌波”，像洛水的神仙。“凌波”是这个女子姿态的美。这个女子走路这么美，可是她从来不走过横塘的这一条路，她从来不过到塘水的这边来。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我看见她了，可是我不能接近她，所以我“但目送、芳尘去”。我只能够，可是我从来没有跟她接近的机会，我只能目送，还不是目见，说我就目见了芳尘去，当然她走过，我们都看见了，送是说她从那边一出现，我就看她，一直看她走到我的视线以外，我看不见了，我送她这一段路程，用我的眼睛送她走过去，当她走过时候，我一直看她走过去，而我就想象她走过的路上应该是有尘土了。

我们以前讲“凌波”时候说过了，曹植《洛神赋》说的“凌波微步”。想象她在水面上走过，“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走在水面上跟走在陆地上一样。他是从那里写下来的。

“但目送芳尘去”，

本来尘土、尘土有什么好写的，人走过的脚印有什么好写的，他有一个典故的出处：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所以你一说“凌波”，一说“芳尘”，你就跟曹植的《洛神赋》联想在一起了。你就可以想到这个女子那么轻盈娇美的姿态，可望而不可即，而且还说她地面上应该留下她走过的踪迹。我不能跟她接近，我连她留下来的踪迹都感觉到是亲切的，是有一种美好的本质在里面。所以“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方尘去”。

表面上只是写一个女子从这里走过了，可是他所表达的这种感情本质，有一个美好的事物，我们看见了，可以“望见”，而“不可即（接近）”，可以看见但不能够接触。我们不管他写的是不是一个女子，不管他真的有这样一件事情发生，这种感情的本质给我们很丰富的联想。

总而言之，“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我可以引很多来讲这种感情本质的美。有的诗是适合于讲的，它的含义深远丰富，它给我们这么丰富的联想，这么丰富的感发，使我们不但是感动了。

图片观众在参观《洛神赋全图》（南宋摹本）。

听超男高音的演唱会，H了，围着扶梯走了两圈，外边的水面与地面一平，透过玻璃，感觉自己在水面上行走，犹如曹植《洛神赋》的“凌波微步”，只此一次，之前之后，都没有这种感觉。

我常常说“感动”跟“感发”不一样，像我们看一个很悲哀的小说、电影，一边看一边流泪，我很感动，有人就说了，让你流眼泪的电影不一定是最好的电影，只是感情上被它打动了。“感发”不是的，“感发”是在感动以外给你一种启发，给你一种联想。你感动了以后，你心里边还可以产生某种他所说的那些事情之外的启发、联想，这是所谓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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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的特色跟诗之很不相同的，就是词给你很多言语以外的，有那么多的启发和联想。诗跟词比起来，诗虽然是可以写出来这么广大的、边塞战争的场面，诗之境是“阔”，可词之言是“长”。这个“言长”，不是句子长，不是篇幅长，是它的语言给我们的意味，它是给我们这么多感发，这么多联想，意味悠长，这样的作品是适合于讲的。

诗呢，有的写得很好，可是写完了就完了，没有了，尤其是岑参的诗，他本来就只是歌颂赞美，既不是言情也没有用意，他写景，我们只能说他写得很好，他的气势好，他的声调口吻好，他的景物是不同寻常的，是新奇的。可是除此以外，没有感动之外的东西。像他这样的诗，有的诗适于讲，有的诗就只适于读，一读，觉得他声调好，所以岑参的几首诗，我们可以很快把它看过去。

他说“君不见”，这是歌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你没有看见过吗？在走马川这个地方，走马川在哪里？走马川在一片万古不化的冰雪的雪海的旁边。哥伦比亚的大冰河，“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

“平沙莽莽黄入天”，

“莽莽”，无边无际，荒凉而且遥远，黄沙一直接到天边。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念起来他的声势好。轮台这个地方，九月的时候风（已经）非常的强大了。

现在把他的三首诗结合起来，还有一首诗，请大家对照起来看。

《白雪歌》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他写边塞的风光，这是他的好，他真的写得好。边塞什么样子，从西北方刮来的边塞的那种风，“卷地”，是扫在地面上吹起来的。

有的时候温哥华的风也很大，但~这么干净，地面上你也看不到有什么尘土，温哥华刮风，你在屋子里看树梢，树梢在那里动。你要知道北方，不用说轮台那么远，我在北京，小的时候去上学，常常刮风，尤其春天，从塞外刮来的黄风，就跟《阿拉伯的劳伦斯》电影一样，远远的就像一个小旋风，一直转一直转，这是“卷地”。你可以看到地面上的风沙，风吹过来，在地面那么盘旋，就是从地上卷起来的。

“北风卷地白草折”，温哥华雪化了，都是绿草。塞外的草都是枯黄的，一片白颜色，而在这种寒冷的狂风之下，把那干枯的草都吹断了，所以“北风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

普通的内陆，顶多十一月十二月才下雪，但是他说胡地的天这么冷，八月的时候已经下了雪了。这是他写的边塞风光，果然好。

我们再看两句这首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塞外从来不看见花开，所以塞外看见下雪了，就仿佛如同一夜的风雪，就如同这一夜把春天带来了，第二天早晨一看，所有的树枝上都挂上冰雪了，千树万树都是白色的冰雪，就好像梨花开了一样。

你可以看到，他不但景物写得好，声调也好，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他写冰雪的摧伤，用那么短促的入声字，很紧促的声音，让你觉得很紧张很凛冽很寒冷的感觉。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忽然间变成平声韵，给你一放，就仿佛春天来了。

“梨”是平声，“花”是平声，“开”是平声，一下给你放松了。诗你要用不同的角度去欣赏，有的发挥，要把它发挥。有的它的特色，就在它的形式，要把它形式的特色掌握住，这是岑参诗的好处。他把景物写得，跟它的声调结合得很好，紧缩的时候就紧缩，放松的时候就放松。

现在回来看《走马川行》，

“轮台九月风夜吼”，

我们刚才看那首诗是做这首诗的一个陪衬。

“胡天八月即飞雪”，“北风卷地白草折”，八月已如此，何况是九月！“轮台九月风夜吼”，风是半夜里吹的，风声很大。我小的时候在北京，晚上会听到风呼啸的声音。他说

“轮台九月风夜吼”，

“风夜吼”还不说，

“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这石头还不是刚才我说的，我所看见的，顶多把北京地面上的尘土吹起来了。可是塞外的风，风力那么强大。“一川碎石”，水沟干了之后，有很多水底的石头块，大得像斗那么大的石头块，被强风吹起来，随风满地，沙石滚滚，“随风满地石乱走”。强大的塞外的风，把大的沙石都吹起来了，这是沙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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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之所以有边塞诗的出现，岑参所写的《走马川行》，我们讲了汉魏六朝诗，我们从汉朝的诗讲下来，什么人写过这样的风光？没有人写过。因为看见这样风光的边塞的人不会写诗，会写诗的人从来没有去过这样边塞的地方。报告文学，就是会写的人到了各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岑参的诗你一定要知道从什么角度去欣赏。他主要就是以写景取胜，他的主题是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所以还要赞美~封大夫才可以，你不能光写景。他说

“匈奴草黄马正肥”，

匈奴现在是秋天了，草都枯黄了。你要知道，草枯黄的日子就是打猎的日子。

有一首诗我们没有讲，王维的一首诗，叫做《观猎》，是看人家打猎，里面有这样两句：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他所写的是秋冬之际，下一场雪，雪刚化，出去打猎的情景。秋冬之间是打猎的季节，因为草都枯黄了，都比较干了，不像夏天这个草很高很茂盛，所以是“草枯”。

那打猎的人呢？天上一只鸟射下来，这个鸟被你射下来，可能落在很远，打猎的人手臂上架一只鹰，把鹰放出去，把鸟衔回来，所以“草枯鹰眼疾”。还不只是射鸟，有时候野地里有一个兔子，跑得很快，他就把手臂上架的鹰放出去，鹰在天上一转，看到兔子，下来抓住了，所以他写打猎。“草枯”，鹰的眼睛才看得“疾”，才可以迅速很快的发现他要抓的那个小动物。

下过一场雪，雪刚刚化，“雪尽马蹄轻”，马跑起来特别快，这是王维写的出猎的情景。

我们现在只是来印证。

“匈奴草黄马正肥”，

这是秋天，是可以出来打猎的时候。匈奴这种游牧的民族，常常借着出猎的机会入侵，进到中国的边界来侵略。秋冬之际，他们面临生活问题，而中原是粮食收割的时候，所以他们入侵来抢中原的粮食。当年的背景就是如此。马有很多草料可以吃，所以“马正肥”。

“金山西见烟尘飞”，

金山就是阿尔泰山。你从金山向西看，就看到“烟尘飞”。我们刚讲过高适的《燕歌行》，说“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烟尘”就代表了战争。金山往西北一望，烟尘滚滚，那是匈奴的兵马带着刀剑，烟尘飞扬来侵略。所以后面就写了

“汉家大将西出师”。

“汉家大将”是赞美，“西出师”，面对匈奴的侵略，向西出兵。这三句是一个韵，赞美将军的勇敢。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写将军的勇敢，对国家效忠。将军身上穿金甲，金甲就是金属钢铁做的盔甲。将军效忠之国家，不用说白天他的盔甲不脱下来，夜里都不脱下来--兵不解甲。常常要防备战争，可能匈奴晚上会来呢，所以“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有的时候不但白天要进军，而且半夜行军。

我在大学军训，夜行军。后来我一个同学还跟军官结了婚。讲话时表现了他一种爱国的精神。



刘在昭

你要看欧阳修的《秋声赋》，说“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半夜行军就是要偷偷地前进，大家不许讲话，夜深人静，你就听到走路的声音，还有刀刃相碰的声音，所以他说

“半夜军行戈相拨”。

“戈”是古代一种武器，“相拨”就是相碰，走路的时候只有兵器相碰的声音。

“风头如刀面如割”，

那风吹过来，像刀刮在脸上一样，脸好像都被割破了。

后面就写边塞的寒冷：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不用说人很冷，你看马毛上面都是雪。马跑的时候出汗了，汗就把它背上的雪蒸化了。

“五花连钱旋作冰”，

可是它一停下来，化去的雪马上就结成冰。“五花连钱”是这个马。李白说的“五花马”，是黑白花的马。“连钱”是说一块一块圆的斑点。“旋作冰”，是说转眼雪花了，化成水，可是一停下来，水就结成冰，极言其冷。

“幕中草檄砚水凝”，

“草”是写，“檄”是报告战争的文书，

音频结束！



将军幕府之中，写报告战争的文书时，连砚水也冻住了。

P348（根本拉不开笔，写不出字来。这几句，是极言边塞之寒冷）

“虏骑闻之应胆慑”，

我们中国都把敌人叫做“虏”，说“胡虏”。“骑”，这里不念qí，念jì，是马队。他说敌人的兵马听到我们这么勇敢，不怕寒冷，冒着冰雪出征，他们胆子都吓破了，“慑”是害怕。

“料知短兵不敢接”，

他说我料想你们的军队到西北去作战的时候，他们不敢跟你们直接冲突。“短兵”就是面对面地打仗，“接”就是交接，相交战，他说我料想他们不敢用短的武器比如刀剑之类的跟我们的军队交战。

“车师西门伫献捷”，

车师是汉西域的国名，有前、后车师。“伫”是站立在那里等待，等待你们“献捷”，“捷”就是胜利的捷报。他说我们就在车师这个地方，你们营帐的西门，等待你们胜利的报告回来。

（最后三句仍是把话题归结到对封长清的赞美，有恭维他此战必胜的意思）

《走马川行》和《白雪歌》，都是岑参送军队里的将帅出征的诗，除了描写边塞的风光景物，都是对战争和将帅的歌颂和赞美。

可是呢，岑参在那么远的边塞幕府中工作了那么久，他难道就不想念他的故乡跟家人吗？其实，想家本是人之常情，岑参有时候也会写到自己真实感情的，有一首《逢入京使》：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P349

（我们讲过王昌龄的边塞诗，他虽然也写过“青海长云暗雪山”什么的，但他其实还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写边塞风光和边塞将士。可是现在岑参是自己离开故乡来到边塞，在幕府生活了很长时间，他写的完全是生活中真实的事情，所以这感情是不同的。）

“故园东望路漫漫”，因为他是在西北，故乡就在东南这个方向，所以说“故园东望”。我怀念我的故乡，可是隔了这么遥远的路，所以“故园东望”是“路漫漫”，

“双袖龙钟”是“泪不干”。

“龙钟”是很沉重的样子，形容一个人年纪比较老。已经衰老了，可还是在边塞。我用衣袖擦眼泪，我有这么多眼泪，双袖上的泪一直没有干过，所以“双袖龙钟泪不干”。

碰到一个入京的使者要从安西回到首都长安，我不知道你是要回长安去，只是偶然在路上碰到你，我现在来不及给我的家人写一封信了，所以“马上相逢无纸笔”，没有纸笔去写东西。

“凭君传语报平安”，

我只是拜托你到了长安以后告诉我的家人，说我还平安。

（这首绝句不是那种“语奇而格峻”的风格，写得很朴实，但感情很真，不必有心用意的描写刻画，自然就很感动人，这是真正在边塞生活过的人自己写的怀念家乡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