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中外 雄镇海疆——东山保卫战胜利70周年

滄桑正道

摘要：1953年的东山保卫战是国共两军在大陆最后一战。国军13000多人，以十倍于守军的兵力优势，配备海军陆战队和空降兵，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希望一举攻占东山岛。然而，仅仅一天半时间，国军被歼3379人，其中毙伤2664人，被俘715人，国军总指挥胡琏将军带着残兵败将落荒而逃，此后，国军再也不敢成建制向大陆发动军事进攻。分析国共两军的部署，评价战斗过程的得失，从而总结沿海防御战的战术经验，弘扬东山保卫战精神。

关键词：东山岛、胡琏、游梅耀、防御战

一、堪称完美的作战计划

1951年，退守台湾的蒋介石在金门成立“福建反共救国军总指挥部”，任命胡琏为总指挥。1952年10月11日，胡琏组织9000多兵力在南日岛登陆，一度占领全岛，达到了袭扰大陆沿海的战略目的。

胡琏陕西人，陆军一级上将。指挥1943年4月湖北宜昌的石牌要塞保卫战，此战被誉为“东方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1947年在山东南麻，三野4个纵队围攻胡琏的11师四个昼夜，因大雨撤退。1949年指挥金门之战，导致三野第十兵团9000多人全军覆灭，被称为金门王。毛泽东评价他：狡如狐，猛如虎。

1953年初，胡琏策划袭占东山岛，希望重演南日岛故事。他的如意算盘是利用“以大吃小，速战速决”的手段，一举夺占东山岛，以此揭开反攻大陆的序幕，并达到破坏即将达成协议的朝鲜停战谈判的目的。

为此，胡琏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首先，他认为东山岛适合登陆作战，海岛南部地形较为平缓，沙滩开阔而坚实，便于登陆艇直接靠岸和舰炮火力支援，登陆后便于向两侧和纵深突击。另外，海岛南部的山地分散孤立，缺乏战略延伸，不利于防守，守军力量薄弱。因此，把登陆点选在东山岛东沈湾和乌礁湾。

其次，在国军当中抽调骨干力量，从陆军第19军第45师抽出134团、135团，从133团抽出一个营。从18师抽出53团，从第75师抽出两个连。抽调福建反共救国军第1大队及第2大队、南海第八中队，抽调海军陆战队1中队。这些部队全部美式装备，战力强悍，共约6个团，加上一支480人空降部队，全部兵力13000多人。胡琏准备以海陆空立体配合方式，采取杀鸡用牛刀的战法，以绝对优势兵力一举拿下东山岛。（1）

第三，空降兵占领八尺门渡口，切断东山岛与大陆的联系，阻断解放军援兵进入东山岛。

第四，炸毁九龙江大桥。当时31军驻厦门，91师驻漳州，在九龙江以南只有驻漳浦的272团。胡琏认为，炸毁九龙江大桥，修复需要48小时。等到大桥修复，大部队到达八尺门渡口，东山岛早已被占领。而驻潮汕地区的41军122师是四野部队，不属于福建军区管辖。

第五，乘其不备，突然袭击。1953年7月15日黄昏，国军在金门登船，12艘战舰，几十艘机帆船。舰队保持无线电静默，以防通讯被破译。舰队向东南行驶，造成回到台湾的错觉，到了半夜，突然折向西北方向，悄悄逼近东山岛，凌晨5点登陆。

胡琏的计划堪称完美，战争似乎按照胡琏的计划徐徐展开，然而，结局却是胡琏完全没有料到的。东山保卫战从7月16日5时开始，至17日19时结束，历时38个小时，其过程和战果众所周知，不必细述。以胡琏的杰出才能、周密计划和绝对优势的兵力，为什么却在东山岛折戟沉沙呢？

二、临危不惧的固守待援

福建军区在福建长达1000多公里的海岸线上，采取了控制海岛以防御海岸线的方法，在东山岛部署公安80团，团长游梅耀。这是一支中等战力的边防部队，防区从龙海原镇海卫地区直至诏安宫口地区，其中一个营驻漳浦赤湖，一个连驻诏安宫口，东山岛实驻二个营和二个连及一个水兵连，兵力约1200人。这样的兵力布局和防区有其历史延续性，明朝铜山守御千户所驻军约1200人，清朝铜山设参将，驻军也是1200人，而防区大致相同。

早在1953年5月，游梅耀上任时曾向叶飞保证：敌人来一个团，我坚持三天，敌人来一个师，我坚持两天，敌人来一个军，我力争坚持一天。（2）

游梅耀来到东山，马上把团部从陈岱移到坑北，把防御重点放在主要阵地上。通过修工事、挖坑道，加强防御能力。若敌人来犯，就按计划迟滞敌人行动，最大限度打击敌人，然后收缩兵力到200高地（公云山）、425高地（王爷山）、410高地（牛犊山）一线，固守待援。

后林山围歼敌伞兵

福建军区的海岛防御有两种方案：一，如敌军力量不大，我则固守待援。二，如敌军人多势众，我则主动撤出，避免吃亏受损，然后再寻机反击。

当确定敌人进攻目标是东山岛时，叶飞为了避免不久前发生的南日岛事件重演，决定采取第二方案。7月16日1时，福建军区命令：由于此次进犯之敌过于强大，守岛部队可实施第二方案，作机动防御，于16日晨4时以前撤出东山岛，然后，组织力量，准备反击。

但是，游梅耀重申之前的承诺，要求固守待援，时间为一天。叶飞说只要坚持一天，增援部队就能赶到。游梅耀说，首长放心，我保证守住。

游梅耀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如果他按照军区命令撤离，那么战役进程必将改写。后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战争充满着变数，假如援军不能及时增援，他的结局可想而知，他是东山保卫战胜利的第一功臣。战后，中央军委号召全国边防团向东山公安80团学习。新华社也广播了东山战斗。嗣后，何长工还代表党中央率文工团到东山前线慰问。国防部也下令把公安80团完全交给福建军区，改称“边防独立团”，由游梅耀任团长兼党委书记，后来又升任南平军分区副司令员。

东山岛上我军的防御工事

三、胡琏算错的战术失误

胡琏和美“西方公司”负责人汉密尔顿等

为了阻止解放军的支援，胡琏下令出动空军，对福建沿海的桥梁进行轰炸，炸断了由漳州通向东山岛的必经之路九龙江大桥。由于大桥炸得不彻底，在地方政府的支援下，民工们于7月15日夜间修复架好了桥板，保证了汽车通过。胡琏认为援军至少两天才能到达，实际上当天就到达了。

200高地即公云山，海拔109米，（3）是岛内通往八尺门的屏障，打下公云山就能和八尺门的伞兵取得联系，从而牢牢控制八尺门渡口，因此，胡琏下令猛攻。坚守200高地的是公安80团2连116名官兵，他们拼死坚守，奋战27个小时，到了17日中午，打退了敌人31次大小进攻，毙伤敌人431人，俘敌13人。国军精锐竟然攻不下低矮的公云山，这个结果也是胡琏没有想到的。

伞兵投入兵力共2个中队480人，使用18架C—46型运输机，其中16架载运人员，2架装载物资。16日3时30分，运输机从台湾新竹机场起飞。4时47分，编队到达东山岛后林地区上空，以3机“品”字队形跟进伞降。为了保密和达到偷袭效果，空军事先未对空降地点进行火力扫射，空降过程中空中几乎没有掩护。第一批伞降高度240米，遭我守岛部队火力打击后队形混乱，后续梯队伞降高度不断升高，致使空降散布在长约4000米的大范围内，十分分散，并有部分伞兵坠入海中。伞兵空运时没有采用战斗装载，而是人弹分离，甚至连火炮与炮栓都是分机装载，造成伞兵着陆后找不到武器，有武器却没有炮弹等等混乱情形。这说明空降兵缺乏经验和训练不足，无法形成强悍战力，空降八尺门成为国军进攻的薄弱环节。

胡琏没有想到他的士兵如此大意，竟然没有切断对外通讯。守岛部队有个电话总机班设在坑北村，负责岛上对外通讯联络。国军占领坑北时，他们就地隐蔽了下来。国军在破坏岛上对外联络时，仅仅是砍断了电话线杆，却忘了剪断电话线，以至于从始至终，游梅耀与福州指挥部的联络就不曾中断过，这无疑为叶飞全面了解战役进程提供了条件。

另外，胡琏低估了解放军的指挥和协调能力。事先假设广东的四野部队不会跨区援助福建的三野部队，实践证明这是天真的误判。当天，叶飞向中央军委汇报，毛泽东主席和陈毅元帅十分关注战局的发展，分别给叶飞打了电话。随即总参谋部命令：31军91师（驻漳州）、28军82师（驻晋江）、四野41军122师（驻黄冈）从福建、广东两路紧急驰援。任命31军军长周志坚为前线总指挥，赶赴东山前线统一指挥。（4）

16日20时，广东41军122师365团率先赶至八尺门渡口，迅速渡海入岛作战。17日4时，28军82师244团也开始渡海进岛。28军榴炮团先头到达陈岱的7门火炮，很快转入射击，这宣告胡琏以大吃小的战略失败。

九龙江大桥

四、决定战局的以快制快

7月15日黄昏，国军一上船就被大陆观察哨观测到，但是不明其意图，究竟是部队的正常调防，还是军事演习，或者来一次偷袭？不敢下结论。直到深夜敌人调转方向驶向大陆，才判定是一次军事进攻，最初认为可能是漳浦的赤湖或者东山岛，到了12点多判定敌人的进攻地点是东山岛。

福建军区先是命令驻漳浦的31军91师272团向旧镇集结，以策应赤湖和东山。16日5时，又命令增援东山岛。272团在团长郑克诚指挥下，全团九辆军车马上出发，其余部队一边行军一边拦截民用车辆，正好拦截了20多辆从广东过来的运粮卡车。这些卡车卸下货物，争分夺秒，满载部队向八尺门飞驶，9时到达八尺门渡口，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此时，水兵连难于支撑，边打边向渡口后退，依靠残留的码头围墙作屏障阻击敌人。郑克诚下令抢渡，先头排迎着敌人伞兵劈头盖脑的弹雨奋勇向前，终于渡过海，与危急中的水兵连余部会合，守住了八尺门渡口。

随后大部队上岸，迅速向敌伞兵发起猛烈反攻，并用机枪火力击落敌机一架。战斗至13时30分，除约80名敌伞兵向前坑洞逃窜，被港西之敌人一个连接应回去外，其余伞兵全部被歼。从而消除了我军防御作战的后顾之忧。

如果没有20多辆卡车的帮助，而272团再迟缓一步，如果敌人伞兵更有经验和效率，八尺门渡口失守在情理之中。272团消灭伞兵之后，中午12点半，先头部队已经到达200高地，和游梅耀的部队并肩作战，面对十倍于我的敌人，无疑增加了坚守阵地的力量和信心。

反观敌人，16日5时从乌礁湾登陆，一路攻击前进，在庙山遭到我军阻击，公安80团1连连部36名官兵，为了拖住敌人，组织火力，主动开火，把敌人吸引过来，战斗持续两个多小时，毙伤敌人147人，但连长与指导员和大部分战士都牺牲了。（5）迟滞敌人两个多小时的战果非常重要，它分散了敌人兵力，减轻了我军主阵地的压力，减缓了敌人的进攻强度，为坚守争取更多的时间。还有湖尾阻击战、樟塘阻击战、石坛阻击战等等，都在不同程度迟滞敌人，导致敌人速战速决的计划落空。

五、经典战例的军事价值

解放初期，我军在沿海防守缺乏经验，台湾当局对大陆的军事袭扰屡屡得手，而东山保卫战的胜利为我军提供了防守样本。首先，提供了沿海防守的战斗经验。在东山保卫战中，公安80团的游梅耀团长根据敌我力量的对比，采取固守待援的机动防御策略，是知己知彼的最好诠释。当知道自己还没有战胜敌人的条件，就要坚决固守，等待援军。游梅耀一边设点阻击，迟滞敌人，一边设置防守底线，在海岛西北部一带的山地上，即王爷山的425高地、公云山的200高地和牛犊山的410高地，预先在高地上构筑了坑道和战壕。在实战中，游梅耀凭借有利地形，坚决不后退，一次又一次打退敌人进攻，等待援军的到来。他的身上有一种临危不惧的大无畏精神，支撑着他坚守阵地，最终取得东山保卫战的胜利。东山保卫战为沿海防守，打击来犯之敌提供了经典战例，此后，挖掘工事坚守与机动增援成为解放军沿海防御的主要战术。

其次，迫使台湾当局改变军事战略。胡琏所率领进犯东山的军队是国军的精锐，装备精良。守岛的公安80团是战斗力中等的边防部队，却毫不畏惧，战斗力爆表，如200高地防御战。又如港西山防御战中的6连2排，多次打退敌人整连整营的进攻，依托坑道和敌人殊死战斗，没水喝就喝尿，坚持20小时，直到17日中午援军到达。在一天半战斗中，还涌现出张学栋、黄飞龙、周连山等一批英雄人物。所有这些给胡琏，也给台湾当局留下深刻印象。

另一方面，民兵和人民群众的支前参战，对东山保卫战的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战斗开始后，后林村民兵有力地配合水兵一连，坚守八尺门渡口，并杀伤敌伞兵一部。在战斗间隙，岛上民兵和群众冒着生命危险为部队运送弹药，送水送饭，抢救和护理伤员。他们还组织大批民船、车辆昼夜运送增援部队，组织护路、护桥和转运伤员。特别是在八尺门渡口的90名民兵船工，不顾敌机扫射，很好地完成了运送援军和大批作战物资的任务，立了大功。

台湾当局从东山保卫战中看到了解放军官兵奋不顾身的牺牲精神，也见识了军民团结的战斗风貌。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此战迫使台湾当局放弃对大陆的袭扰战略。从此，国军再也不敢组织成建制的军队向大陆发起进攻，东山战斗成为国共两军在大陆的最后一战。

再次，以战止战，共享和平。战争是不得已的，但战争是制止战争的重要手段，回顾战争是为了将来的和平。东山保卫战已经过去七十年了，从那时起，和平一直是两岸关系的主线，也是两岸同胞的共同愿景。

2009年2月13日，《厦门日报》刊文“两位将门虎女跨海含笑相拥”，报道叶飞之女叶小楠与胡琏之女胡之洁在厦门会面的情景，“叶飞和胡琏，这对在金门炮战等战役中数次生死较量的老对手，昨晚一定在天堂相视而笑，他们生前可能想不到，两人的女儿会在当年的炮战前线厦门喜极相拥，但这一幕想必又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叶小楠介绍，父亲病危叮嘱，死后葬在厦门。她说父亲晚年最大的心愿是祖国和平统一，在厦门最能聆听到和平的足音。胡琏病危时也同样交代女儿，死后骨灰撒在金门周边海域。也只有在金门，祖籍陕西的胡琏才能最近距离的遥望故乡。（6）

当年的东山岛，是国共两党在大陆最后逐鹿的战场，如今的东山岛，已经成为旅游胜地，成为海峡两岸交流的窗口，也成为两岸经济技术合作的重要平台。希望两岸同胞珍惜和平，共创和平统一大业。

注释：

（1）（3）（5）东山战斗纪念馆数据资料

（2）金中《泰山压顶气犹壮——记东山保卫战前线指挥员游梅耀》

（4）吴海盐《雄镇海疆》第71页

（6）吴海盐《雄镇海疆》第1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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