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城市的风光配以湛蓝的天空，说实话相比我那个曾经也无限陶醉的故乡，不知美了多少倍；那么多人和车，街道上干净得像村子里箫烁家客厅。路两旁的树木长得像孪生的满囤兄弟。车辆时而整齐的排队通行，时而又在一段路的尽头分道扬镳。好一番纵横交错啊，如果晚上到家，我再次独守空车的话，我将以一只蚊子的视角和记忆，来编排这城市街道，去媲美老家竹林那张该死的蜘蛛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呀！太阳在前车的后挡玻璃上返光，受不了了！我才偏了一下头，车子又到一座长长的桥上，感觉好像在桥下那些房子的头顶、腰间穿梭！此刻，我就趴在你座椅的头顶，我知道你开车时只会顾及前方。对于我，我想你大概己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不重要了，相比无聊的等待，我无从选择，只能听天由命。与其无聊地听天由命，还不如好好的欣赏和家乡不一样的城市风景。</p><p class="ql-block"> 高高低低的楼房，外表各不相同，它们各自穿着有些色彩的外衣。高的在阳光下一幅傲慢样子，玻璃映着光，耀眼的光芒令大楼们熠熠生辉；像老家竹林中还没来得及长出竹叶、却欲插破天际的嫩竹肆无忌惮，年轻又充满活力。矮的像排列整齐的士兵，恭敬的等待我们与它们擦肩而过。它们大概谦卑，又似乎稳健，刚想认真去解读，却已然疾速倒退。还有更矮的，看上去略显破旧，这大概就等同于老家村头小树林中几颗有些年头、却怎么都不会粗壮的老树。它的顽强和执着在树林中格格不入，但它终究存在；代表着记忆，掌控着情怀，用它的矮小来映衬烘托永不停歇的时光，终有一天它也会粉身碎骨，之后必将拔地而起的华丽蜕变！</p><p class="ql-block"> 不远处四面环山，看似近在咫尺，开了好久的车却又感觉遥不可及。我猜想人类的先人可能只是先考证了好多地方，最终才发现这个相对平坦的地势，所以有了今天这座城市。这中间一定有零星的山丘河流，而最强大的人类，经过世世代代的不懈努力；移山填渠、修桥铺路，把远古荆棘密布的丛林变成现在“经济腾飞的从林”。呀呀呀！我好像感觉越来越有思想啦，我有点飘咯，我甚至幻想我根本不只是一只蚊子，而是一只有深度有高度的“文子”了。</p><p class="ql-block"> 突然像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纵横的蛛网，交错的道路，复杂的世道，看似不相关联的三种事物，有时又似乎在互相莫名的呼应。哼！怎么样？我还是有点升华吧！抱歉，只能到这儿了，再也无法挖掘出更深的东西。请原谅，我只是一只蚊子，一只如今流离失所、肉身都无处安放的蚊子。“文子”只能是我某一个瞬间，给自己安了一顶华而不实的虚名，像村里老张头喝醉了酒后常说他前世本是富甲一方的财主，或者是威震朝廷的帝王。</p><p class="ql-block"> “ 老L〞，手机又响了：“哎！Z姐〞，你客气至极。“我家龙龙昨晚犯浑了∽他∽∽”L姐带着哭腔。“怎么了Z姐，慢慢说不急啊”，〝他喝多了，拿着家里东西一通砸啊∽∽呜∽∽，刚装修的房子呀∽你∽明天过来看看能不能给修修∽∽呜…”。“Z姐莫急莫急，我看下午过…来…哦Z姐等等，我先接个电话啊”</p><p class="ql-block"> “L老板，你请的都是些啥工人啊！程序都颠倒啦！这都不说了，工人中午还躺房子睡大觉呢！我看你呀，就知道要钱！”“不是黄总，工期紧啊，不影响质量的前提下可以颠倒一下呢，您放心不会影响的。工人中午小区不让干，躺那儿是不雅观，我处理我处理哈……哎！…嗯！进度款它是这样…嘟嘟嘟…”。这个黄总，挂电话的速度远超他抱怨的啰嗦！</p><p class="ql-block"> “L总…能不能支两万块钱，我爸住院…”，“我都还没着落呢，再等等啊…嗯…红灯口…挂了啊老范！”…你的车载免提声音开太大了，起码对于我这样一只饥肠辘辘的瘦小蚊子来说。超高分贝让我受不了，我突然开始有些烦躁。虽然，刚刚才自我陶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外面的风景再好，我也没有了兴致。我看见你把一个车窗滑下一条缝，前边一辆洒水车一路高唱《兰花草》（这个名字是在老家听家里收拾得宾馆、模样长得像天使的萧烁讲的），正向那些整齐的花草喷水。那分钟我嗅到了一种气息，或者说是一种味道；这种气息貌似清新，却混杂着川梭的车流中升腾的热浪。这种热浪一直升腾，升腾…，连那些原本规则的花草，错落的高楼都在这股热浪中有些痛苦的扭曲摇摆。这种味道我更不适应；完全不像我们老家雨后从泥土中散发的芬香，它简直就是一种难闻的腥气，正毫无商量地四处扩散。</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城市？让人梦寐以求的城市？看似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却又充满拥挤、喧闹、奔忙与烦躁。好像人人都在奔跑，感觉个个神色凝重。当然，你大概没空带我去体会那些只剩狂欢的场所。那么多烦心的电话让你忙不暇接，难道，这些繁华是他们装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还好，昨天好像还有两个哥们跟你在电话里愉快地聊天，那时你带着耳机，我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倒是你高兴的像个孩子，那笑声分贝也蛮高的，怎么我没有半点烦躁的感觉呢？难道我竟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情绪？天呐！</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因为饿到晕眩，空的胃里竟有想要发呕的冲动，这种冲动竟然压制了我某一瞬间想要顺着窗缝冲出去的另一种冲动！ 拿什么呕，除了怨气在空腹里无力地膨胀。刹那间，我又开始怀念那张“该死的蛛网”，我熟悉它，不触碰时我们相安无事。触碰它，它只能算我用于娱乐的蹦床罢了，我知道，竹叶下那只尚不足惧的小蜘蛛常怒目圆睁，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嘿嘿，谁让你历经我的一生，仍然“尚不足惧”！至少，那片竹林，还有竹林前后的村子，鸡鸣犬吠和着炊烟袅袅，尚有一片融入我小小蚊骨里的安宁与祥和！</p><p class="ql-block"> 天色浅暗，你仍在这华灯初上、霓虹跃跃欲试的城市里穿梭。这陌生的繁华让回家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冲刺着我的蚊脑，虽然我已经精疲力尽。我要努力抗争，我要延续生命，我要重返故里；竹林、水塘、伙伴、哪怕是那只小蜘蛛奋力编织令我嘲笑的网，甚至还有老马头又老又涩的腿…我几乎想要失声痛哭！可是连眼泪都没有了，我双手合十，学人类在老家竹林不远处的小寺庙祈祷。记得佛祖和观音常端坐堂前，第一次误闯庙宇，差点把他们当作真人去叮咬。此刻在我的记忆之间他们前所未有的慈眉善目，神啊！显显灵吧，我要回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你大概过了一道铁轨，车子一颠，我一个踉跄，眼前一黑，一下子栽倒在副驾驶的座位底下….。迷糊中，我看见去世多月的母亲，她死于繁殖完我第二代兄妹后的一个傍晚。在一个特别阴暗的角落里，她看上去依然憔悴。然后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儿呐！回去吧，这里冷…，继而奋力把我推向来时的路。</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又感觉到一丝光亮，车还在移动！那是跨越了一个生死轮回的记忆，复活的思维告诉我没有死也不能！我正值壮年，不能辜负妈妈的期望，我要回去跟兄弟姐妹们分享这城市的“烦华”，讲述原本无所不能的人类依然也有的悲哀。</p><p class="ql-block"> 我在座位下爬啊爬，信念这东西太强大了，也或许是我虔诚的祈祷最终感化了神灵。还当真是天无绝蚊之路，我的吸管竟探到一个圆圆的东西，那是一个瓶盖！剩有两滴饮料在里面的瓶盖！</p><p class="ql-block"> 我徜徉在吃饱喝足的幸福海洋里，扇动翅膀，在透过行驶的车窗明暗闪烁的街灯投影里，我开始忘情地飞翔。甚至不惜冒着已经感觉有点价值的性命之危，在你的的脸颊滑翔，在你的耳畔歌唱。</p><p class="ql-block"> 奇怪！你竟然对我并不反感。几天前，我只是从你面前一晃而过，你还讨厌地用呈抓握状的手向我袭击过呢。今天，得意张狂的我难道触碰到你那哪根善良的神经？</p><p class="ql-block"> 答案是你终于到家了，停好车，你若有所思，顺手拿起副驾上一张纸，龙飞凤舞地用笔写下：构思《一只蚊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欣喜若狂，你从来言出必行。能安排构思《一只蚊子》，哈哈，我就有望回到家乡！</p><p class="ql-block"> 黎军2023 7 17初稿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