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岗纪事》：悠悠滁水河

雪岗阳光

巍巍雪岗寨山下，有一个小山村。村前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每天唱着跳着，奔向前方。

小时候，我们不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很多次，我想沿着河流往上寻，找到她的源头，向下走，看她流到哪里去。

这条小河，是童年的小伙伴。夕阳西下，或者暮霭朦朦，放学归来的小孩，三三两两担着木桶，去到河边挑水。木桶漏水、绳索断裂、踢腿摔跤，常常引来一阵哄笑。河边的笑声，惊起了暮色里的归鸟，也惊喜了劳作归来的母亲。

夏季，小河是我们的游乐园。每天下午和傍晚，从山里砍柴或者田里割稻回来，我们飞奔着冲向河边，心急火燎脱下衣服，扑进清凉的河里。这是童年最快乐的事。

傍晚，是摸鱼的最好时机。鱼儿一窝一窝聚集到石缝里，准备过夜。我们悄悄地靠近石头。石缝一般较浅，就用双手从两头往中间慢慢收拢。石穴一般较深，需要憋足一口气，全身探入水中。石缝容易跑鱼，而石穴往往十拿九稳。那时摸得最多的，是漂亮的石斑鱼。那时，河鱼是我们的稀有美味。

      大凡游泳，总有些危险。我们经常偷偷下河，谁的母亲发现了，就高喊着跑到河边，把我们的衣服抱走，以示惩戒。后来，我们把衣服脱在河中间的石头上，她们就无可奈何了。

      当然，最快乐的，还是小河摆渡。小河上有一座小木桥，经常被山洪冲走。重新架设，往往需要十天半月。村里人就做了一个木筏，由专人负责摆渡。过河砍柴割草归来，把柴草放在木筏上，大人撑着木筏，上浮下沉，左冲右突，险象环生。在我们眼里，撑筏人就是英雄好汉。

       我们也想学撑筏。有一天，我们偷偷爬上木筏。刚拿起竹篙，木筏上下摆动，根本撑不住。大家惊慌失措，丢下竹篙，爬上岸，木筏瞬间向下游漂去。大人们一直不知道木筏是怎么丢失的。这个秘密一直保守到今天。

     

       河水淙淙，我们在小河的陪伴中慢慢长大。

       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一个周末的傍晚，我从学校回到家，母亲急切地告诉我，十二岁的阿勇被洪水冲走了。

        那天下午，阿喜带着弟弟阿勇去岗里摘金银花。天色惭晚，阿喜拉着弟弟冒险涉水过河。此时山洪突发，河水湍急。阿喜身背一篓金银花，手牵阿勇，脚下一滑，阿勇瞬间被激流旋走。

        那天晚上，河两岸全是手电光，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彻山谷。三天后，阿勇的姑姑在下游五里袁家边河坝上发现了阿勇。阿勇的父亲默默钉了一口薄薄的棺材。阿勇安葬时，我已经安静地坐在教室里。

   

     

    

        上世纪七十代末，父辈们在小河上拦水筑坝，修建了一座小电站。小电站只供我们一个生产队，白天抽水，晚上发电。从此，我们不用天天挑水，山村的晚上灯火点点，生活一天天好起来。

经常有不期而遇的惊喜。有一天，轮到父亲值守电站。他打开水闸，水泵却没有转起来。父亲关上水闸，下去一摸，居然是一条大草鱼挡着。一家人美美地享用了几天。

        电站的引水圳有一里多长，塌方或者漏水时需要维护，便从坝上断流。很多河鱼螃蟹来不及游走，在水圳里上下乱窜。全村人在水圳里追鱼逐蟹，一片欢声笑语，往往收获很多。

        1985年，东江湖大坝蓄水发电，村里的小电站关闭。又过了二十年，全县小水电开发风生水起。有人在小河的上游再次拦水筑坝，并贯通雪岗寨，引水建起了九节带电站。

        从此，村前的小河时枯时涝。小河里少了鱼蟹，小河里长满了水柳，小河里筑起了水泥河堤，小河里少了许多欢笑。

       没有了河水灌溉，家家户户在稻田里种上了水果。于是，我们村也成了水果之乡。

       这些年，我一直关心着小河，思念着小河。前不久，我终于得知村前的小河叫滁水河。她从湘粤分水岭来，流经文明乡全境，在资兴境内注入耒水。滁水河全长56公里，流域面积476平方公里，年平均流量13立方米/秒，自然落差910米。

       清清的滁水河，流经我们村前不过一公里。但她在我的生命里，何止千里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