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剥 离</p><p class="ql-block"> 突然好想把自己从时光里剥离开来。</p><p class="ql-block"> 七月初,是个给自己身体做全面检查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凌晨五点,被“小爱同学”叫醒。不到十五分钟,洗漱完毕,驱车前往二医。</p><p class="ql-block"> 小城沉浸在晨曦里,环卫工人清扫着落叶,洒水车唱着悠扬的曲调,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还亮着明晃晃的灯,早点铺子虽热气腾腾,但还没有人光顾,早起上学的孩子,追逐打闹着,道路上的红绿灯,只为我一人开启。</p><p class="ql-block"> 医院里此刻是安静的,那些疼痛,那些生不如死的哀嚎,此刻都藏在宁静的晨曦里。医生还没来上班,我独坐在休闲区的椅子上。花坛里的花静静地开放着,一只小鸟捡拾着地上不知谁掉下的饭粒。三三两两的行人偶尔走过。放眼望去,整个院区就像是一个撒满露珠的花园。</p><p class="ql-block"> 阳光穿过树叶照在我脚踝的时候,刚好是医生上班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我是网上预约的,所以,不需要在窗口排队挂号。</p><p class="ql-block"> 医生给我开了很多检查单,当然,最先要做的是抽血。</p><p class="ql-block"> 在做彩超检查的时候,两个医生互相交头接耳,其中有个医生在打电话。不一会,进来一位年龄稍微大点的医生,看了看我正在进行的彩超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心里一惊,反问到,我是有什么大问题吗?医生为了缓解我的情绪,笑着说,我们在你的直肠里发现了一个小东西。直肠?我突然想起,我一个朋友的爱人就是直肠癌去世的。心,瞬间到了冰点。</p><p class="ql-block"> 三个医生又互相交换了一下意见,让我去做一个核磁共振。</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又通知我做加强版的核磁共振。</p><p class="ql-block"> 心想,完了,巴比Q了。在所有事物没有被确定之前,都是提心吊胆的。</p><p class="ql-block"> 当天下午,我把车停在商场地库,在车上坐了二十多分钟。最终还是果断走了进去,疯狂买买买。</p><p class="ql-block"> 拎着大包小包去吃一个人的豪华餐,包一排的电影座位,唱一个人的卡拉Ok。等这一切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p><p class="ql-block"> 代驾是个女司机,代驾的孩子五岁生病,至今已经六年了。代驾停好车,把车钥匙交给我的时候说,下次有机会再为你服务。在跟代驾说再见的时候,心想着,我跟代驾还有机会再见面吗,活到我这个年纪,或许已经和很多人见过最后一面了。</p><p class="ql-block"> 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拉回到现实。</p><p class="ql-block"> 护士通知我,让我上午去找主治医生。放下电话,心情反倒是平静了很多,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向死而生吗,死亡是个必经的过程,也是必然的结果。当死亡两个字突然从我脑海冒出来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心,豁然释怀。</p><p class="ql-block"> 主治医生是个很温婉的中年女性,一头乌黑蓬松的短发,声音特别温暖。她告知我,在我的直肠内有一个肿瘤,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叹息声时,她又快速地告知我,初步诊断为良性。我一屁股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笑着问,需要手术吗?手术是必须做的,因为这个肿瘤有点大了。</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心花怒放。</p><p class="ql-block"> 一切被称为肿瘤的,只要还有做手术的可能,那都是可以被治疗或者是可以治愈的。</p><p class="ql-block"> 手术时间推迟了一个星期,因为主治医生病了。一直以为,医生,警察,消防战士等等一些专业领域的人,都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原来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累,也会生病。</p><p class="ql-block"> 手术安排在星期二上午十点。进手术室之前,我给远在深圳的闺女发了信息,告诉她,我所有银行卡的密码。发完信息,又觉得自己好矫情。</p><p class="ql-block"> 半麻醉的手术是在我与医生的交流中进行的。</p><p class="ql-block"> 当医生把从我身体里剥离出来的肿瘤,拿给我看的时候,我伸手摸了摸它,莫名有点心酸。虽然它是个肿瘤,但也是用我身体里的血供养了它许多年。</p><p class="ql-block"> 诚然,世间万物,总是在不断的剥离中成长着,有的越来越近,有的渐行渐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