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米纳城堡一瞥

胡马

　　2008年5月21日，结束了对加纳北部小金矿开发前景的考察工作，我们又回到了首都阿克拉。这次考察，正如我在《从热带雨林到热带草原》一文中所述，驱车南北纵贯加纳全境，行程800多公里，饱览了具有非洲大陆代表性的地理风光和人文景观。但据柳工说，我们看到的可以说只是加纳的现在时，而要了解加纳乃至非洲的过去时，则非得去埃尔米纳城堡看看不可。

于是，回国之前我们专门安排了一天时间，去游览如今已改建为贩奴历史博物馆的埃尔米纳城堡。

　　从加纳首都阿克拉出发，乘车向西南方向行约130公里，便来到海滨小镇埃尔米纳(Elmina)。小镇依山傍海，自然风景迷人，房屋建筑规整化一，白墙红顶，绿树簇拥，又有埃尔米纳城堡加持，如今也算是西非颇具盛名的旅游胜地。

　　埃尔米纳的海滨风景有一种很独特的美。海岸线曲折陡峭，海滩上布满黑色礁石，没有宽阔的平坦沙滩。涨潮时节，大西洋的汹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从水天相接之处滚滚而来，接连反复地重重撞击着近岸的黑色礁盘。浪花四溅，飞沫如雪，景象非常壮观。

　　在海滩上冲浪戏耍、弄潮赶海的主要还是当地半大的黑小子们。

　　对这种气势磅礴、汹涌而来的海浪，还是应该抱有一点敬畏感的。于是乎，只在岸边的礁石上找了个暂时湿不了脚的地方，蹲下来，背朝大海，面向镜头，以扑岸浪为背景匆匆忙忙地留了个影，甚至都没来得及挤出个到此一游的开心笑容来。

　　埃尔米纳海滩上的旅游设施很简单，也很具有非洲特色: 粗犷，潦草，夸张。

　　本地、本国或者可能是本洲的游客也不少。这不，就看见一个全都穿着白色衣裙的黑人妇女游客团队。中国人关于女性的穿着，有“若要俏，一身孝”的说法，难道上层社会的黑人妇女也有这种审美观吗？

　　临近城堡一侧的海湾里，像是个简易码头，杂七乱八地停泊了不少捕鱼归来的渔船。渔民们正在收拾渔获，渔船很小，和独木舟、小舢板一样，很简陋，只适宜于近海捕捞。而捕鱼收获看来也不大。

　　远点地方的海中礁盘上，还有人在如雪的浪花白沫中撒网、甩钩捕鱼。

　　埃尔米纳城堡是一座依山傍海、错落有致的石砌城堡。它建在本亚河入海口附近的一块突兀的巨石之上。城堡呈长方形，三面环水，只有一面与陆地相连，且有深沟隔离，地势非常险要。城堡长约百米，构筑坚固。虽然历经500多年的风雨沧桑和战火洗礼，城堡外表已经斑驳陆离，但主体基本保持原貌。城堡主楼建筑为4层，两侧有6个方形角堡，形成防御体系。在城堡顶层的垛口上，布署着一排排俯视大西洋外海海面和陆地上埃尔米纳居民区的黑色火炮。

城堡最初是葡萄牙人为了掠夺加纳的黄金资源而修建的据点，后来又几易其手，先后被荷兰人和英国人占据。等到美洲新大陆发现后，殖民者们觉得贩卖黑奴要比淘金更容易发财，便又开始了罪恶的奴隶贸易。埃尔米纳城堡又成为了买卖奴隶的市场和囚禁奴隶、转运奴隶的堡垒。于是，“黄金海岸”又变成了臭名昭著的“贩奴海岸”。

　　走进埃尔米纳奴隶堡城堡大门，顿时感到阴森恐怖。院内有仓库、军火库、瞭望哨所和淡水井以及殖民者、奴隶贩子的住所。

博物馆展厅是由当年殖民者和奴隶贩子的住所改建成的。展厅开始部分反映了加纳作为黄金海岸的悠久历史，以及非洲黑人们传统的工艺美术作品。展厅的后大半部分集中反映了以加纳为代表的非洲大陆贩奴史。以文字图片说明为主，也有少量监牢、枷锁、镣铐及刑具等实物。可能是当时展厅里不让拍照吧，如今整理资料，才发现没有留下与展览馆相关的照片。

　　城堡的二层上面有一个天井，天井四周的石砌房室里关押着女奴和孩子，中间的厅堂是当年的奴隶市场。奴隶就像陈列的货物和牲口，在这里逐个论价交易。三楼和四楼的阳台，通常站着奴隶贩子，他们向下俯视着，查看着交易情况。

底层地牢是关押男奴隶的，室内阴暗潮湿，通气孔只有碗口大，墙壁又脏又黑。奴隶们在被运走之前，要在这里忍受难耐的拥挤、湿热和恶臭，患了病的奴隶则立即被抛进大海。

　　参观中发现的一个事实真相更加令人感到悲哀。当年从这里贩买的奴隶并不都是殖民主义者掠来的，其中很有一部分是当地黑人部落的首领用于交换西方稀罕物品的部落奴隶，或与其它部落战争获得的战俘。可想而知，当年被贩卖的黑奴们心里是何等的愤怒和悲哀。他（她）们还不知道，在大洋彼岸的美洲大陆上，人间地狱般的生活正在等着他（她）们。

　　城堡东北角的地牢深处，有一条低矮狭长的秘密通道，出口直通海边。出口处的门过去被称作“DOOR OF NO RETURN(不归之门)”，意味着走出此门的黑奴们将永远不能重回家园。如今出口处的门楣上已改为“DOOR OF RETURN”(回归之门)，据说1990年以后，有美洲大陆的黑人后裔把先祖的遗骸经由此门送返故土，几个世纪以后，历尽苦难、死后才获得自由的灵魂，终于回家了，可怜的人！

　　埃尔米纳奴隶堡见证了非洲大陆的一段辛酸的历史，也见证了所谓欧洲文明社会的一段丑恶的历史。我忽然想到，据人类学家研究考证，人类先祖最早就是从非洲大陆发源，然后分几次走出非洲，走向欧洲、亚洲的。但为什么早期走出并取得文明进步的种族要欺凌留在发源地的落后了的种族呢？一般的说法是落后就会挨打，但先进了就应该打人吗？如是，那么人类的文明和进步还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