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梦中装着一个昔日的大院,那个大院装了五户人家,五户人家中,有一个随家“下放”的十多岁的我。</p><p class="ql-block"> 那个大院坐落在几十年前,原是清河门公社东堡子大队第六生产队的队部。</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太穷的缘故,1970年,六队与另一个生产队合并,队部闲置了。恰在这时,我父亲在五七干校接到通知,全家插队下放到农村落户。于是便有一辆大卡车,把我们全家送到了东堡子、送到了那个大院中。</p><p class="ql-block"> 院中的正房已经住进了两户人家:一家是“五保”户,一双六十多岁无儿无女的老夫妇;另一家是一户贫下中农,一个很穷的农民三口之家。</p><p class="ql-block"> 东厢房原是生产队的豆腐房,昨天刚搬来的那家人正在向屋里搬东西。听人说,这是从锦州遣送回乡的“四类”(即带有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帽子的人家,被专政的对象)。他们还没有安顿完,老两口领着五个孩子蚂蚁似地忙碌着,无需围观的人帮忙,其实也无人肯帮忙。</p><p class="ql-block"> 西厢房是生产队的牲口棚,牲口已被合并到另一个队部,饲养室分给了一位准备“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下乡知青结婚用。紧挨饲养室的拴牲口的棚子里,几个人正在抬石槽、起圈、砌前墙,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在为我们收拾日后的“家”。</p><p class="ql-block"> 时间不长,我们一家人搬进了由牲口棚改建的新家,那位知青也在我们隔壁结了婚,大院凑齐了五户人家,我过起了大院生活。</p><p class="ql-block"> “五保”户家是我常去的地方,我喜欢他们家房子不漏风,屋里总有充足的光线,两位老人也喜欢让我帮着干些零碎活。</p><p class="ql-block"> “四类”家最小的孩子与我一般大,免不了去他家玩,他的母亲却总是劝我不要来,我以为是他的父亲没面子,也就不去他家了。</p><p class="ql-block"> 倒是知青家的小两口,有事没事总是喊我过去玩扑克。</p><p class="ql-block"> 我不愿去的就是那户农民家,两口子总有打不完的架。虽是不愿去,却还是被他们骗去一次。男人悄声让我去他家说有急事,进屋后却看见他的女人正在生孩子,我急红了脸夺门而逃,后来他们解释说,是想让那个孩子刚出生就和我见一面,希望他长大后能象我。</p><p class="ql-block"> 不到两年,知青就不想“扎根农村”了,离了婚。稍后,经初步落实政策,我家搬出了牲口棚,也就搬出了那个大院。</p><p class="ql-block"> 后来,打听到“四类”家回了锦州;“五保”老人相继去世;知青没了踪影;只有那户农民还在,仍旧很穷。</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那个年代过去了,那个大院也因为搬迁而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那个希望长大后象我的孩子也长大了,据说一点都不象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文曾发表在1999年11月20日《阜新日报•周末》家春秋栏目,编辑 徐丽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