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忘不掉的 乡愁,回不去的故乡

秋月寒江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江运虎</span></p><p class="ql-block">乡愁是什么?乡愁是故乡的那一间老屋,那一缕炊烟,那一条蜿蜒的小河,还有那一道山梁,那一片庄稼,一头老黄牛...</p><p class="ql-block">乡愁是什么?乡愁是母亲倚在门前的无限牵挂,是父亲坐在屋檐下的默默守候,是亲人浓浓的思念和重逢的期盼..</p><p class="ql-block">梦里几度回故乡,好与故乡诉惆怅。故乡那重岩叠嶂的山,故乡那清澈透明的水,还有那温厚朴实的人,总会徘徊在我们午夜梦回中,出现在我们伤心落泪时,萦绕在我们迷茫无措间,给我们坚持的力量,给我们拼搏向前的勇气。“纵然乡思鬓如霜,且念故人泪两行。待到功成归来日,再与青山作话长。”,或许这才是背井离乡的游子们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吧,我们都还在坚持的认为,只有在功成名就之后,才能衣锦还乡,才会对得起这方眷恋乐土。殊不知,我们追寻的事物有时候非常轻浮,但却像黄金一样沉重,我们热爱的事物有时候很沉重,但却如一缕炊烟,会被微风吹散。我们对岁月的每一次回眸,都是对乡愁无声的祭奠。</p> <p class="ql-block">已经七年没有回家过年了,难得今年疫情防控政策放开,我和爱人都有完整的春节假期,还各多请了三天的假一起回家过年。这也是结婚七年来第一次带妻儿回家过年。腊月二十八出发,正月初六返回,往返路上花了近四天,在家呆了六天。虽然只在家呆了短短的六天,可我却感觉特别的漫长,不是我不想多陪陪父母,是我已经渐渐适应和融入不了这个生我养我20年的故乡了。我离她的距离已经渐渐的变得越来越远,不仅是空间上的距离,还有心理上距离。我这个在异乡漂泊了十多年的游子已无法落叶归根,找到心灵的归宿。回想十年前,在湖北读大学的我一到放假尤其是寒假就迫不及待的买票回家,即便每次24小时的绿皮车所带来的旅途疲惫也难以阻挡我似箭的归心。那时,接近两个月的寒假也显得很短暂,每每一个人踏上离家的火车就会感到异常的孤独和无助,心中有对梦想的追逐,也有对家乡的思念。如今,梦想就像镜花水月遥不可及,故乡也渐行渐远,除了放不下对父母家人的牵挂和不舍,已经慢慢失去了对故乡的思念和期盼。不是我变了,是故乡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她了,不,是她快不认识我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故乡的年变味了。</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记得小时候,我们每个人最为期待的,应该就是过年了。从腊月开始,就逐渐闻到过年的味道。每家每户都会在年前杀年猪、做甜酒、准备汤圆酥馅,庆祝一年的丰收,迎接新年的到来。小时候盼望过节过年,是因为只有过节才能吃得上米饭,只有过年才能喝得上饮料。每年腊月二十八九,父母就会进城赶场,备足年货,虽然经济条件差,买不起什么像样的年货,但最起码小孩子喜欢吃的糖果、花生瓜子、可乐香槟或是平时爱吃的小菜都是肯定会买的。我们最为惦记的就是那两瓶“高橙”饮料了,父母一般都会先藏起来等到大年三十儿才拿出来喝,但每次他们都低估了我们找寻的能力,每年都会趁父母不在家悄悄找到饮料偷喝几口,打开瓶盖冒出气泡时那股扑鼻而来的碳酸馨香,那口沁人心脾的冰凉甜味是整个童年最美好的回味。</span></p><p class="ql-block">我们那里过年过四天,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三,过年意味着有四天可以不用干农活,可以在家享受美好时光,还可以进城玩,当然这也是一年唯一一次可以进县城的机会。一到大年初三心情就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因为年就快过完了,又要开始投入繁忙而辛苦的农活。父亲经常对我们说:“小孩子喜欢过年,大人最害怕过年”,因为过年意味着他们又老了一岁,更意味着一年的劳苦又即将开始。</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年味特别浓,每到过年,除了有好吃的,父母还会给我们买新的衣服和鞋子,会给我们压岁钱,我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记忆中开始是2元,后来5元,再大一些10元.20元.50元,虽然数额不多,但非常满足。大年三十晚上,丰盛的饭菜准备好了以后,先点上一挂鞭炮,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一同聊着家常,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大人们忙着给逝去的祖宗烧纸钱,我们小孩穿上刚买的新衣服一起放鞭炮,满村子撒欢的跑,相互到别人家逛逛,比比谁的压岁钱更多、谁的衣服更新、谁的鞭炮更响。每到邻居家,邻家父母总会把好吃的糖果给我们塞几把,有钱一点的人家还会给我们一两块压岁钱。再大一些时,即便是上大学后,过年回家,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野,但一起长大的朋友之间总会趁机聚一聚,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如今,过年不再有仪式感,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大家都不缺吃少穿了,人人都在向钱看齐,都产生了攀比的心理,你混得比我好、我挣得比你多,相互看不上眼,互相不买账,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物质生活的提高,新思潮、新流向、新时尚渐渐蔓延,当传统的观念一旦被消磨,被慢慢侵蚀的时候,想要恢复以前的那种景象是很难的,年味自然被冲的很淡了。现在的年轻人过年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要不就是打麻将,宁愿把时间消耗在娱乐上面,也不愿意跟自己父母多聊聊,跟儿时的伙伴多聚聚。大家的行为都发生了改变,哪里还有年味可言呢!年味是文化传承的味道,是那种挥之不去弥久留香的味道,是亲人与亲人之间感情的复杂交织,代代相传,靠的是过年独特的仪式感,记忆中的年味早已经渐行渐远了,年味在酝酿,家乡在发展,心中却莫名的伤感与失落。</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故乡的人变富了。</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十年前,除了一个“穷”字我再也想不到一个字能对家乡进行“包罗万象”的概括了,我家很穷,别人家也很穷。除了玉米土豆这几样廉价的粮食外,家乡什么都不产,除了能打打小工、种种地、喂几头猪养家糊口外,家乡的农民几乎别无生计。记忆中,老家的人们穷得连每年人均100元的医疗保险都交不起,非得卖粮食、卖腊肉,把下蛋的老母鸡都卖了才能交齐。去镇里赶集,连两块钱的车费都舍不得掏,全靠双腿走一个多小时,往返还要背着一筐出卖的粮食和购买的物品。然而,这种印象已彻底成为了历史,成为记忆深处抹不去的童年经历。</span></p> <p class="ql-block">我曾以为,我考上大学进入体制拿着稳定的收入,再怎么说回家应该算得上中上等“富人”了,回村肯定也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可谁想到,我这个曾经在全村风光一时的“大学生”“佼佼者”,如今回乡却是“破落户回乡”,“陈焕生进村”。除了我家以外,每家每户都盖起了小洋楼买了小轿车,还有很多家买了连我们“城市人”也望尘莫及的豪车,甚至连当初的困难户、低保户家门口,也停了一辆不错的轿车,有些人家两辆甚至三辆。随便出来一个人,一年收入至少也是二三十万,甚至当年那些连小学都没毕业就辍学打工的“孩童”,如今也是房子车子票子“三子”齐全,一个个暴发户的样子让人“刮目相看”。相反,出了两个大学生的我家,现在已成了全村最大的贫困户了,连辆代步的轿车都没有,我和我哥每次回来都要蹭别人的车,甚至去火车站坐火车还要我爸骑电动车或开三轮车接送,像是逃难一样。每每跟村里人一对比,自尊心会遭受极大的打击。十年寒窗,付出了最多的心血和汗水,耗费了最多的成本和青春,本应春风得意、出人头地,却成了他们眼中的反面典型,“混”得最差的人。当自己还在为省钱而选择乘坐绿皮车的时候,别人已经开着豪车“驰骋乡土”了,当自己还在为每个月那三千多块的房贷而省吃俭用的时候,别人已经挥手阔绰一掷千金了。对我们这些靠着基本工资度日的“大学生”“城市人”,村里人除了鄙视和嘲笑以外,就是对读书改变命运的嗤之以鼻。</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故乡的礼变俗了</b></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故乡的民风非常淳朴,划拳头、唱山歌、跳民族舞,人们总喜欢聚在一起凑凑热闹、唠唠家常、找点乐子。人们也很注重风俗礼仪,婚丧嫁娶、大事小事,自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老“规矩”虽有些繁琐,但却能调整乡村的秩序,规范人们的言行。但如今,村里的很多习俗正在慢慢地变味,甚至变成了恶俗。</p><p class="ql-block">吃不起的宴席让人“望酒兴叹”。老家人特别喜欢办酒席,因为农村人非常的善良淳朴,他们经常会办酒席邀请亲朋好友过来吃饭,在酒席上有说有笑。可是近几年大办酒席的现象非常严重,除正常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外,生日宴、寿宴,满月酒、状元酒,乔迁大吉、剃头大吉,每一场酒席都成为了敛财的工具。份子钱少则一两百,多则上千元,对于普通农民家庭来说,一年光吃酒席的份子钱就要大几千甚至上万元,这让许多家庭倍感压力。</p> <p class="ql-block">薄养厚葬催生“新型孝子”。“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家乡人对丧葬仪式极其看重,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不重生而重死”“人死大过天”的观念,所以一旦有老人去世的话,往往会举办及其隆重的葬礼。“百善孝为先”,对长辈生前吃饱穿暖、精心照料,去世后“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理所当然。但很多人让在世的老人孤苦伶仃、“老无所依”,死后却大办丧事,让逝者走的“风风光光”。他们将“厚葬”作为一种自我现实的方式,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实现其人生价值。为了不失孝道之名,也害怕别人对此的非议,有的竟不顾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大操大办“豪华”葬礼;有的花高价请个戏班来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办得比喜事还热闹。村里人还特别热衷于为祖宗修墓立碑,这原本是缅怀对故人的思念,情理之中。但很多人家为了讲“面子”却是掏空家底,一座墓碑修建起来少则一两万多则五六万,虚地上而实地下,墓碑修的大气豪华,自家却是负债累累。他们认为修墓立碑不仅能让逝去的人享受阴间的富贵生活,还能为活着的人撑足面子,更能祈望逝者保佑生者平安福贵。</p> <p class="ql-block">低俗闹婚让人承受不起婚礼之“重”。“娶媳盖房,乡亲帮忙”,是许多农村的乡风民俗不可否认的事,结婚应该是一件喜气洋洋的事,对结婚的新人进行适当的调侃也无可厚非,但如今很多地方,结婚的这种调侃渐渐变味,甚至越来越恶俗。我老家的村子相对来说还算文明,没有什么不雅行为,但有些村里闹婚的行为让人感到可耻,捆人上树、肆意扮丑、拳脚相向、扒光衣物、公媳互动等低俗现象频频出现,让风俗变恶俗、热闹变胡闹、闹婚变闹心。</p><p class="ql-block">“礼尚往来”的压岁钱成为“长大的烦恼”。发压岁钱是美好的祝愿,长辈希望小辈能够健康成长,几十块钱的数额虽然不高,但寓意颇好。可现在小小压岁红包,竟成为衡量感情亲疏、有无面子的烫手“烧包”,动辄几百上千块,成为了人们功利化攀比的对象。小孩多的人家还能赚一笔,孩子少的就要做“亏本买卖”。如果是一个大型的家族里面,年轻人给出去的压岁钱可能就达到自己一两个月的工资,即便是这样,也得打肿脸充胖子。</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故乡的情变淡了。</b></p><p class="ql-block">“人是故乡亲,月是故乡明。”故乡的月依然明亮皎洁,但故乡的人却彻底变了,变得人情淡薄、世态炎凉。曾几何时,每每春节回家总会被儿时的发小约去打打牌、聊聊天、谈谈心、叙叙旧。但如今回家却已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即便乡音无改,但却已相忘于江湖。曾经,乡情真的很浓,弥漫在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帮助人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没一点做作。邻里之间,乡里乡亲,你家有事我来帮忙,我家有难你来帮衬。谁家里盖房子,大工小工全是免费帮忙的,只要喊一声,十几二十个就来了,只管饭就行。若是到了春秋农忙时节,缺个劳力什么的,一句话就搞定。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尤其是年轻人,大都常年在外打工赚钱,年头到年尾回来那么一次,甚至两三年不回家的也很多,哪还有什么情谊?至于家里遇到大小事需请人帮忙,要么请了也不来,要么来了不做事,曾经的互帮互助现在已变成了逢场作戏。不要说建房砌屋,就是连丧葬这样的义务事,也要见人下菜,你没有帮过我,我就不会下力干。要么喊了不动,要么怨气连天,抬个棺更得好好伺候,少包烟就满是牢骚,守个夜除了亲戚也很少有其他人了,都以明天要干活推辞。当然,也无可指责,耽误一天便少一天的收入,轮你家也一样,可久而久之,互相之间的乡情就慢慢消亡殆尽、一文不值了。除了在我们父辈身上还能勉强看到人情和人意外,在年轻一代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情义”二字了,甚至为了一点点利息冲突就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然而,我们的父辈已渐渐凋零甚至退出乡村的历史舞台,我们这一代已成为村落的主角,演绎着乡村的主戏。曾经的“人情味”已被现在的“铜臭味”所覆盖。</p> <p class="ql-block">英国诗人库柏写道:“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近年来,随着党和国家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和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以及城镇化的深入推进,乡村的面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此同时,传统的村庄却逐渐衰落,乡村的风俗民情随之异化。费孝通先生《乡土中国》里的亲密社群、熟人社会、差序格局已悄然消失、渐行渐远。血缘与地缘已不再是人与人之间联系和交往的桥梁,人们之间不再通过人情,而是通过现实的利益纽带来维系和强化。人变富了,人心却变冷了、人情也变淡了。“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诗中的远方,梦里的故乡,故乡已今非昔比,故乡已物是人非。不知从何时起,故乡只能在童年的回忆中成为一声叹息。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他乡作故乡。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容不下肉体,从此便有了漂泊,有了远方,有了乡愁。如今,我们都成了无根的芦苇,行走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欲安身心,只能再次艰难生根,再次把他乡,变成自己新的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