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灵魂的芬芳

向海（杂文小说随笔）

　　最早读木心，是他的《从前慢》：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几个短句，营造出一种意境，漫不经心间，慢转折奏响大爱，毫不犹豫。

看随笔小集《素履之往》，微言大义，道尽淡然人生，发觉原来可以有这样一种美，富含烟火余味……

　　木心的文字，宁静、细腻、清透、干净，没有自怨自艾；字里行间，透着青草的芬芳；像极了翱翔的鸟儿，自由自在。任你用耳听，用眼看，用心读，很熨帖，却不乖巧。就像赤脚行走在鹅卵石上，以慢于常人的速度行走着，不低头，也从不停留。

　　他一生未娶，孤独贫苦，历经多次牢狱，身心遭受摧残。面对防空洞、猪狗食、坦白认罪、最脏最累的活计，依旧不肯放弃。纸上键盘、小米粒文字，支撑他走过那些屈辱苦难的岁月。也是这些文字，给予他暗淡的生命一点点幽微的光亮。

　　从古至今，艺术大家经历大抵相似，譬如都拥有相似的孤独，和呻吟的灵魂。
木心写，白天我是一个奴隶，晚上我是一个王子；
仓央写， 白天我是帽子王，晚上我是美情郎；
子美写，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东坡写，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最终，他们殊途同归。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木心,就是那个生前、死后，似乎都在一片迷离大雪之中滞留。直到临去世，仍在念叨：风啊，雨啊，一顶桥。
“做生活的导演，不成。次之，做演员。再次之，做观众。”“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这是一个怎样通透的人，以宽容和友善去面对这个世界。即使吃了很多苦头，依然活得是自己，最终还可以笑着，并且干净。

　　很中意他的一张照片。那是一个雪后的日子，背景是石山，他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礼帽，右手拄着一根雨伞，清俊儒雅，面部棱角分明，目光直视，仿佛穿越大半个世纪的光阴，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说：“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仿佛在等人：“梵高在博物馆，我在路上走。”

木心喜欢梵高。我恍惚记得梵高生命最后的几年里，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房间唯有一扇小小的铁窗，能看见户外朝阳和繁星，也就是那一扇小窗，他才创作出不朽的杰作—《星空》。也许是受他的影响，木心的画空灵，似过眼云烟，如苍茫般赋予想象。我不懂画，却感觉像是时空的烽烟，不经意间印证在画布上！

　　拂过他的《文学回忆录》，有人说，这本书横亘在岁月深处，坚如磐石。甚是精辟。

　　他说：“我虔诚地想象着我的读者们：老的，少的，八十八岁，十二岁，男的，女的，俊的，丑的……卖豆酱的，开汽车的。我曾说艺术是无对象的慈悲，然而这一群群的读者正是我艺术的对象。”

他说：“人们看我的画，我看人们的眼睛。平时，画沉睡着，有善意的人注视着它时，醒了。”

醒着的不仅仅是文学绘画，这是唯一的、安静的、不羁的、放肆的、高贵的……木心。他的灵魂，芬芳人间。

　　很喜欢他的《从前慢》，其实最后三句也很好：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