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亲离开我们近三十年了。那是一九九四年的正月初七下午,在我们当地正是过小年的日子,父亲就那样躺在炕上,悄无声息地去了,连母亲准备的小年饭菜都没有享用,更没有等到我的到来,了无牵挂地走了。人说人死了是有灵魂的,这点我相信!记得父亲去世的那天下午,我昏昏沉沉的,吃着饭都要睡着似的,其实那个点正是父亲临终的时辰。那时我住在小县城,电视台只有在晚上和春节期间可以收看节目,当时正值正月播放琼瑶的巜梅花三弄》,我迷恋电视剧,加之交通不便没车回农村,本打算正月初六去娘家的,却推迟到正月初八,以至于没有见上父亲最后一面。那天我领着六岁的儿子,搭乘一辆油罐车,一路颠簸,在离我家还有十几里的小镇山上一下车,就看见一小股旋风迎来,轻轻地在我身旁环绕,十几里崎岖山路,这股小旋风就一直时隐时现的陪我和儿子回到我家,直到进得院子,才知父亲去世的噩耗!😭😭😭原来是父亲的灵魂来迎接他的小女儿我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亲在他四十八岁时才生下了我,他比妈妈大八岁,所以尽管他本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但对他的老生女却疼爱有加,从未动过我一指头。记得我五、六岁时的一天早晨,父亲去挑水,母亲做饭。不知什么原因,母亲惹了我,我趴在炕上哭个不停,在母亲不理踩我的情况下,我一直佯哭到父亲挑水回来,就希望父亲毫无理由地哄我、惯我,这样我才会心满意足地破涕为笑了。记得有一年夏天,河对岸村子放电影《卖花姑娘》,当时洛河刚发过大水,洪水还没完全退去,村里的年轻人都淌水过河去看了,我那时可能只有八岁,家里人都因为发洪水不去看,这可急坏了我,我不停地央告父亲,终于父亲带着我动身了。父亲背着我在泥泞的河滩里艰难地跋涉,一只脚刚从泥泞中拔出来,另一只脚又立刻陷入泥滩中,看着父亲瘦弱的身躯艰难地在没膝的泥泞中踉跄前行,我既害怕又心疼,几次要求下来,但父亲硬是手脚并用,浑身是泥地把我背过了河。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电影已开场,看着卖花姑娘凄凉的人生,再看看像泥人一样的父亲,我哭得稀里哗啦的,直到电影散场,我的心情也一直没有好起来。</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亲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父母在他很小时就去世了,仅有的一哥一姐也早早地离开他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的,靠给人家打长工为生。所以在他和母亲结婚有了家以后,就倍加珍惜和满足现有的生活。尽管父母打打闹闹一辈子,但他们也有自己表达爱的方式。记得那时候,我们那里公社每年都有四月交流会,父亲就会在集市上摆摊卖挂面,他把卖饭所得的为数不多的钱,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扯一件碎花的绸袄面子,然后用所剩的钱给我们买点水果糖之类的,而他自己连二两烧酒都舍不得喝。那时上小学的我惊奇父亲竟然会做饭?直至后来我才发现父亲还会酿酒、过年炸油糕麻花等,尽管他平时从未在锅灶上沾过手。还有,他给我们织的毛袜子和镂空树叶的毛背心。他白天一边为生产队放羊,一边捻毛线,他捻的毛线又细又匀,织的袜子紧实好看,就像当时买的洋袜子的式样,以至于后来我学织毛线时,都没学会镂空树叶的织法。我很好奇:一个大字不识,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又没有人指导的六七十岁老人,是如何会做这些事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亲不仅心灵手巧,而且吃苦耐老,不管干什么,人家都说他有一把“好苦”。而且在那个时代,他干集体的事胜过自家的事。他一生大多都在给生产队放牧牛羊,什么时候羊乏了牛不壮实了,队长让他接替别人干这些事,他都毫无怨言地起五更睡半夜地去干,年复一年风雨无阻,而且拿那些牲口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记得一年春季,正是母羊下羔的季节,我应父亲要求,提着筐去山上接回下在山窝里的几只羊羔,可到了晚上,有些母羊不认识自己的羔羊了,不给哺乳,父亲就把这些羊拉进家里,一个一个地配乳,整个晚上羊叫声此起彼伏,满地的羊粪尿,弄得家里臭哄哄的,我们不由地抱怨,可父亲却说:爱护牲口要胜过爱自己哩,要过好光景就指望这些牛呀羊的了!从此以后,这样的事我们就习以为常了。那时父亲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白天风雨无阻地上山一边放羊,一边捻毛线织袜子,到了夏天还挖药材,如甘草、马兜铃、细心草等,晚上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用小 擀杖把细心草擀开抽去里面的筋,就是那薄薄的皮,却能卖个好价钱。正是父亲的这点“小副业”,维持了我们一家的日常开销,而且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还用这个钱买到了我参加“六一”活动的白衬衫蓝裤子。</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每到冬天,父亲放羊回来,都会捎带背上一背柴,我只要下午放学回来,看见他从对面山上下来,就会跑去接着把柴背回来,他怕我被扎着,不顾寒冷,总是把棉袄脱下来给我垫上。整个村里,数我家的柴垛高、大、摞得整齐。</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从我记事起,父亲就身体瘦俏,古铜色的脸庞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大眼睛充满笑意,活脱脱一个美术写生老农模特样。他虽大字不识一个,却常常教育我们到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要和别人比吃穿,常常拿邻村我姨夫的户家马姓兄弟为例,说他怎么怎么克服困难,励志学习最终当了法院院长的事,正是他这朴素的说教,使我和二哥在学校成为当地的佼佼者。由于家庭贫困,二哥没能上高中,父亲常常自责说:我二小子是好材地,让我给耽误了!每逢有住村干部来家吃饭,父母都会倾其所有,热情款待,并恳请人家有招工招干机会招呼一下,正是因为有了父亲的好人缘,在县农行招工时,公社干部才在广播喇叭里通知二哥去考试,二哥也争气考上了,故而父亲高兴地逢人就说:我的娃娃就是学习好!</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上初中时,我在离家五里路的新建学校上学,那时农村校舍条件差,学校灶上仅有粗糙的小米饭,带皮的土豆糊糊。那时已到一九七六年了,父亲每隔一天就提着小筐给我和侄女送干粮,金黄的厚厚的方块玉米窝窝,放在不加任何包装、自己编制的小筐内,父亲站在教室窗外,透过破烂的窗户纸往里张望,一看到我,他便小声地叫着我的小名,示意我出去拿干粮,全然不顾老师还在讲课,起初引得老师的不满,我也埋怨父亲影响我们上课,可父亲依然会来,只是站在窗外默默往里张望,以至于后来父亲一来,那些调皮的男生就喊着我的小名嘻笑,老师也跟着笑着默许我去见父亲。我多次“警告”父亲不要再来了,可他依然我行我素,好像一天不看见我,就像丢了魂似的。我是唯一一个在我们那片考上高中的女生,去县城上学的那天,我是搭乘一辆拉木料的大卡车和邻村的一个老乡去的。可到了后才知道学校推迟一个礼拜开学,我只得在老乡家住下。没想到几天后,正当我们在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时,离主席台不远的台子上,蹲着一个头戴白羊肚子手巾,身穿蓝色衣服的老农一—我的父亲,他正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找寻我呢!原来父亲不放心我,才徒步从一百多里的老家来学校看我。他面带微笑,在校园里转悠,看着我们上体育课,吃食堂饭。第二天又去了二哥工作的乡镇去看儿子。他对每个子女的爱都是那么的真实无微不至。姐姐生孩子大出血,父亲不顾夜黑风高,半夜两点心急火燎地赶到二十多里的姐姐家探望,直到姐姐转危为安他才放下心来</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我的老父亲一生勤劳节俭,受尽生活磨难,没享过一天福,也没要儿女侍候过自己一天。记得他有一次生病,无法行走,但他还仍坚持要自己爬着出去上厕所,最后还是我强行把他背出去的,仅此一次,老父亲还特别过意不去,好像拖累了我多少似的。就在我出嫁的前夕,父亲突然得了重病,也许是他不舍他的老生女远嫁外县吧!那是一九八七年的腊月,满天风沙胧罩着大地,我的心全然没有新婚的喜悦,我只怕父亲等不到我回门的那天,好在苍天眷顾我们,在大哥的治疗和照顾下,父亲的病全好了。第二年,我和老公调回我家乡镇中学任教,离家近了,也参加工作有条件照顾父母了,这时候的父亲也年老体弱,啥活也干不动了。我尽最大限度地照顾父母的生活,给他们缝缝洗洗,买好吃的好穿的,还用自行车驮着父亲来我家看了电视,让他见识下新事物。虽说父亲一生受苦受累,但晚年就和我们当地老百姓比,也算得上衣食无忧,平淡幸福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我的老父亲,你虽然离开我们三十年之久了,但你吃苦耐劳、淳朴而无私的品德将永远伴随着你的子孙后代!我们永远怀念你!😭😭😭</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