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卯酉河

赵亚新

四岔河

上海农场场部面前横贯东西的大河，人们称它为四岔河，其实它的真实名称应为四卯酉河。农场40周年庆时，对此做过考证。清朝末代状元张謇，为实业救国，发展纺织业。在东台台北地区成立大丰、新丰、南洋、裕华等垦植公司种植棉花。这些公司名称以后演变为当地的地名，有了现在的大丰市、新丰镇、南洋镇、裕华镇等。

清朝末代状元张謇 当时台北地区人口稀少，于是从海门、启东等地迁移了大量农民到台北地区。开挖了五条大中集以东，横贯东西的卯酉河。一卯酉河是横贯南阳镇东西的大河。二卯酉河是穿越裕华镇东西的那条大河。三卯酉河是上海农场最南边的那条大河，也就是博友“上海农场人”用的那张照片，太湖石铭刻“上海农场”立于三卯酉河以北，黄海公路以东的界石。人们从裕华镇沿黄海公路向北过三卯酉河大桥就可看见这块碑石，这时你已经进入上海农场的地界了。 上海农场面前的四卯酉河

四卯酉河就是我们上海农场人视为母亲河——上海农场面前的那条大河。这条河积淀了我们太多的梦想和记忆，它养育了几代上海农场人。我是喝着四卯酉河水长大的，可以说我的血液中有四卯酉河水的元素，我是四卯酉河的儿子。

四卯酉河畔晨曦 五卯酉河就是安丰和下明的界河，沿黄海公路过五卯酉河大桥就到下明分场。这条公路和大桥有我太多的记忆。以上五条卯酉河西接川场河，（通榆运河）接纳里下河的来水。东连大丰干河由大丰闸、排入黄海。当年迁至东台台北地区的海门、启东的农民，大多居住在大中集以东，一卯酉河以北，五卯酉河以南，大丰干河以西的地区。我从出生到离开大丰40年，走遍了大丰的山山水水，在这一区域外我很少见到海门启东人，即使有也是邻星偶尔有一两家，可能是因为联姻而出现这种情况吧。在大丰本地人称本场人，启东海门人称启海人。在我看来启海人在建房、农业技能方面比本场人更胜一筹。启海人建的房子面向南，门窗较大并建有后门房内光线通风较好。本场人建房门建在屋山头面向东南方向，窗建在东西两面较小，没有后门房内光线通风较差。进了门启海人家的感觉比本场人家的感觉好的多。再说农业方面，本场人基本上只种玉米、大麦、小麦、蚕豆等，蔬菜也只是青菜、萝卜、大蒜等大宗蔬菜。启海人种植上面除本场种的以外还有棉花，蔬菜的品种更多，在前后门外还可见到一些果树。家庭经营启海人比本场人要好些。我有这些印象可能是我的岳母是南通人，南通与启海毗邻，口音相同，并且在三卯酉河南岸友爱小学做教师有关。当时大丰的农民吃饭是玉米碴子做的，要吃一顿大米饭也是很珍贵的。这个印像是五六十年前的事，现在经过互相交流、学习、联姻等这些现象已经没有了。除了这五条东西向的河流，还开挖了若干条南北向的较小的河流，因方向和地球仪上的子午线相同，这些河流称子午河。从东往西称一子午河、二子午河依次类推。在子午河与卯酉河交接处建有水闸，用于阻挡上游下泄的洪水。这些水利工程都是由张謇的垦植公司兴修的。足见当时张謇的公司在农业生产方面的科学性和远见性。这些水利工程现在仍是大丰的水利骨干工程。里下河地区的来水盐分较低，引入垦区冲刷盐碱，排入大丰干河，经下明闸排入黄海。垦区的大片盐碱地经过多年垦植现已经变成了粮棉鱼米之乡。

1950年2月6日蒋介石政府轰炸上海，新建立的共和国为维护社会治安、改造新人，由陈毅市长亲自批准，在苏北东台县台北镇东北方向40里的地方建立上海市人民政府垦区管理局。由黄序周任局长。
陈毅市长批准建立上海市人民政府垦区管理局 陈毅市长在上海市人民政府垦区劳动生产管理局建设计划草案上的批示 上海市人民政府垦区管理局局长黄序周 黄序周局长 黄序周局长向市政府汇报工作

那时该地没有地名，黄局长站在四卯酉河与子午河交汇处看见四水交汇，岸边芦苇刚露出尖尖角，满眼一片蛮荒，他随口而出就叫四岔河吧。于是共和国大地上一个崭新的地名就这样产生了，那就是我们魂牵梦萦的四岔河。黄局长指着脚下的子午河说这条河就叫中子午吧。东面的那一条子午河就是东子午河，就是现在分为东庆丰和西庆丰的那条河。东子午河与四卯酉河交汇的两岸各建有一座水闸，我长大后还见过。西面的那一条子午河就叫西子午河，就是通往时丰分场机耕路旁的那条河。河的南端与四卯酉河交接处也建有河闸，地名就叫南闸口。因此四岔河是地名而不是河名，四岔河是四卯酉河和中子午河交汇因黄局长而得名。现在这里人们称其为上海飞地。

当年四岔河没有集镇，只有三户人家，一家姓张因天花脸上有麻子，在四岔河桥头卖鱼，他家的孩子都在农场学校读书，小儿子长到十多岁时头上还留小辨，据说是清朝的遗风，我想也可能是避邪吧。68年上海知青来时他家的海蜇头只买0.20元一斤乐坏了知青。一家姓杨，买猪头肉和大肠，他家的猪下水烧得真好，路过时直咽口水。还有一家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后来又来了吴震大开百货店。还有一个胖胖白白的口音好像不是大丰的开照相馆，他家两个女儿都很漂亮，长大后不知嫁到那里去了。修钟表的孔家，有一家卓姓裁缝店，摇面碾米的王家，他们家的女主人鼻子上穿了一个孔挂了一金环，他家的儿子王金银是我母亲的学生，身体长得很棒，后来在金墩做搬运队长……陆续又来了许多人四岔河逐渐变成了一条小街。

开挖中子午河取出的土堆在河道两侧，东侧的堆土修整为黄海公路，是进出上海农场的必经之路。苏北不产砂石，修建公路的建材只能因地制宜，公路沙是用当地盛产的贝类的壳，如蛤蜊、文蛤、蛤子、黄蚬的壳铺成。这些壳经汽车多次碾压就变成白白的细沙，远远的还可以闻到一股海鲜味呢，这可以算是大丰当地的一景。

1950年以后上海的儿童、妇女、游民……陆续来到四岔河，政府组织他们开展生产劳动，建立新人村，人们自食其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水利建设。

上海市民政局福利处范玉琳处长带领18人先行到达苏北筹建垦区 当年解放日报登载的新闻游民从上海出发到东台 垦民乘船抵达兴化 垦民由兴化陆续趁船抵达垦区。 垦民在亘古荒原上打下了新人村的奠基牌 垦区建设时期中子午河上搭建的便桥，新来的垦民正在过桥。 垦区的新人村 新人村第一任村长 上海市儿童生产教养所教师出发前在教养所门前留影 1949年中秋儿童教养所改善伙食 垦区时期建设者搭建住宿三角棚。 民政局筹备处的领导看望垦民。 新人村一村的小学 垦区时期的小学同学席地而坐吃饭 以时丰为例，在四卯酉河与五卯酉河之间开挖了20条东西向的排水河称为排河，从南向北称一排河，两排河，以此类推。在中子午河与西子午河间开挖了20条南北向的排沟由东往西称一排沟，二排沟，往西由此类推。由东往西的田块称一号地、两号地。一排1号地是局本部和看守所、一排2号地是招待所和框河。1950年时框河内设置上海市人民政府垦区管理局。 框河内设置上海市人民政府垦区管理局 四岔河一排一号地开垦荒地 四岔河一排一号地上建设局本部 四岔河一排一号地50年代时的上海农场管理局。 局本部办公室内部建设现场 靠近四卯酉河岸边的青坎是运输队，前卫船队的船就停靠在这一段的四卯酉河中。一排3号地是劳动医院。 新建设的劳动医院 一排4号地是大礼堂，再往西是东南村的土地。1965年在东南村的基础上建设上海农场中学。我是新中学的第一批学生。 上海农场大礼堂

在四卯酉河北中子午河以东，一排20、19、18、17号地是上海农场加工厂，往东是二连（部队）驻地。再往东是上海农场畜牧场。

上海农场门市部门前中子午河上中段可以升降的木桥 为方便中子午河上行船木桥中段可以升起

在四卯酉河以南中子午河以西的青坎上依次有门市部、照相馆、理发店、服装店。四卯酉河以南中子午河以西二十排1号地是上海公安部队二团机关驻地，浴室洋井。

二十排2号地是机关食堂和黑瓦房，还有为苏联专家建造的草洋房，另外还有两幢局领导的别墅式建筑。

为苏联专家建设的草洋房 苏联专家在草洋房前留影 上海农场小学

上海农场小学老师和大丰中学老师在上农小学合影

编辑父母在新落成的红瓦房前留影

二十排3号地是招待所，红瓦房二十排3号、4号地是上海农场小学。二十排5号地是苗圃。再往西一直到二十排20号地是小学的农业生产基地，包括到20号地的青坎都是小学的，我小时候还在那里劳动过呢。以后不知怎么的从6号地往西都是七一大队的了。

四卯酉河以南中子午河以东二十排20号地是消防队、农业试验站和机耕队。二十排19、18、17号地是上海农场工程队。

这里的人们说着五方杂言，以南方吴侬方言、沪语、山东、苏北为多。以之于农场的第二、三代形成了独特的农场话。50 年代在苏北腹地有那样一群讲南方话，商店里买着上海货，小学校里大学文凭的教师、医院里显微镜、离心机、电冰箱、X光机、房子里有木地板水门汀廊道，加工厂里的碾米机、轧花机、榨油机日夜轰鸣、造纸厂巨大蒸球、高大巍峨的火力发电厂、总吨位达800吨的前卫船队、总场仓库顶上的通风转轮、斯大林100拖拉机、威利斯吉普车、T214中吉普、救护车、英国产消防车、轰达摩托车、嘎斯10轮卡车、硫酸氨、尿素等等这些元素。人们称其为苏北小上海。

建场初期也许是考虑排盐的需要，时丰的地块较小，每块只有15亩。以后陆续建立了庆丰、下明、元华、川东分场。庆丰的地块有150亩，川东的地块有300亩。这样更有利机械化大生产的需要。其他分场的格局和时丰的模式相似，只是地块较大。这些分场的农业生产的用水和排水基本依靠卯酉河（川东除外）。因为进排水都是依靠四卯酉河，也造成取水时的困难，排水时四卯酉河的盐分较高，60年代底70年代初我在时丰6队知青种地时就碰到这样的情况，进水时我们拿着PH试纸，不断观察盐份的变化，有时要等到半夜才能开机进水。

四卯酉河往东与大丰干河相通，大丰干河是修筑海堤取土形成的河。海堤两边洋槐成荫，除洋槐外堤身两边斜坡上遍植柳条小灌木再往下是茅草和芦苇。春暖花开时，海堤上洋槐花怒放，引来无数采蜜的蜜蜂和蝴蝶，景象十分壮观。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养蜂人。

50年代后期为发展经济，上海农场在大丰干河海堤以东，四卯酉河以南，五孔闸以北的区域内围海建立盐场，修建盐场要围海建海堤，我们的父辈都参加了这项工程，参加这项工程的人们都付出了艰辛的劳动。盐场建成后从排淡闸抽取黄海海水注入盐田，经太阳蒸发浓缩为盐卤逐渐升华为盐，有时我们路过盐场远远看见盐场的盐堆象雪山似的，在阳光的映射下格外的耀眼。生产出的盐由上海农场的前卫船队运往上海，为农场的经济建设做出了贡献。

50年代初上海农场在苏北建立，得到苏北当地政府和百姓的大力支持。农场领导也在有限的开发经费中挤出宝贵的资金，帮当地建立了大丰中学、修建公路、桥梁，值得一提的是大丰干河的出海口下明闸，这个闸我70年代时还看见过。因为长江输沙成陆作用，在50年代已经淤塞，不能适应大丰地区的工农业生产，农场因此在下明闸的外面新修了一座新的大丰闸，建闸时农场基建科和工程队的领导骆兆弘、朱道生、黄佩章、赵寄平……为此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他们带领农场的工程技术人员、工人以及承担土方任务的犯人，经过极其艰难的劳动，终于完成了大丰有史以来最大也最难的工程。大丰闸的建成，对大丰地区的工农业生产、防洪排涝，以及垦区的盐碱地的改良起了基础性的作用。70年代随着大丰地区工农业的进一步发展，大丰县政府又在斗龙港出海口兴修了斗龙闸，该工程为了保持生态平衡在全国首先建设了鱼道，让回游于海水与淡水间的鱼类有一个通道。进一步完善了大丰地区的水利设施。

大丰闸落成仪式

1973年上海市政府为更有效的管理劳改场所，将上海农场的知识青年划归海丰农场，将上海农场的安丰一部，盐场，隆丰，元华划归海丰。75年市政府决定在海丰、上海农场的外围再围出一片滩涂，大力发展农业、养殖业。这一年拓宽了四卯酉河，拓宽工程进行时我第一次看见了四卯酉河的底，水抽干时有大量的鱼虾蟹鳖被开河的民工捞起。四卯酉河穿过了大丰海堤、上海农场盐场海堤、新围垦的海堤，开挖了新的出海口并修筑了四卯酉闸。从此大丰地区的水利建设上了一个新台阶。

80年代后期上海市政府抓米袋子，对上海农场、海丰农场的农业进行投资，上海农场进行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在大丰干河五卯酉河口外（倒荡口）建立了晚庄。08年上海农场68届同学回农场，看见晚庄地区一片丰收景象，饱满的稻穗沉甸甸的随风荡漾，一眼望不到头，两边的防风林象卫士守护着无垠的沃土。前些年无意中在卫星地图上看见倒荡口外大片的良田出现在眼前，以前那是不毛之地，一片蛮荒，我在农场时曾经在那里抓过螃蟹呢，真有沧海桑田之感在心头。

四岔河是我的故乡，四卯酉河是我们的母亲河。春天来到时四卯酉河岸边的芦苇和茅草最先知道，芦苇从水中冒出个尖尖角，尖角头上有一点红色，每天都会长高一节，几天后长出了一片叶子，象红樱枪似的。仲春时节，四卯酉河边的太阳一天天暖起来，不知那一天河岸上的茅草吐露出一片银白色的茅草花（它的嫩芽我们称茅针，放入口中有一丝清甜），象白雪似的和芦苇一起随风飘扬，真有蒙古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河边的洋槐树会抽出丝般感觉的白花，满山遍野的白花散发弥漫出幽幽香味令人心旷神怡。这时苦楝树也来凑热闹，它那紫色的花散发的香，比洋槐花更浓烈和清香。

夏天来临时，四卯酉河畔的芦苇已经有一人高了，茅草已埋过膝盖，洋槐树上已经结出了小豆荚，苦楝树上结满了“马粒果”，芦苇丛中不时有一芦苇鸟飞过，布谷鸟“布谷，布谷”叫个不停，仿佛是催促人们投入农业生产。这时是我们孩子最快乐的时节，弄了面精放在竹竿上到树下粘知了，据说母知了会叫，公知了不会叫，抓到公知了我们就会放在火上烤着吃。味道还很香呢。母的留着玩。这时四卯酉河边的芦苇塘边有各色各样的蜻蜓、蚱蜢、蝴蝶孩子们拿各种工具抓蜻蜓、蚱蜢，还会有螳螂呢。

夏天孩子们玩的最刺激的是游泳。四卯酉南岸是机关、学校的孩子。北岸是医院加工厂的孩子。孩子们通常没有大人带领，完全是孩子们无师自通，开始几天在岸边一米的地方手撑着水底的泥土，头埋入水中，两脚不停的打水。几天后狗爬式就会了，慢慢的会游几米了，再过几天在会游的人带领下就游过四卯酉河了，我们检验会不会游泳就看他能否游过四卯酉河为标准。我的游泳就是这样学会的。四卯酉河里有丰富的鱼虾鳖蟹，游泳时顺带抓一些鱼虾带回家改善生活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呢。

秋天是四卯酉河最美的季节，这时的芦苇抽出芦花，茅草也泛出了红色，野草丛中经常会有一丛丛枸橘结满了火红的果实，煞是好看。当地的渔民会拿着锹到四卯酉河边寻找蟹洞，芦苇丛中经常会有蟹出没的痕迹，有经验的人几锹下去就能抓到金毛青背大螃蟹。四卯酉河边还会有黄鳝、鳗鲡洞有时我也能抓到一两条呢。

冬天的四卯酉河是萧瑟的，那时苏北的气候很冷，冬天四卯酉河结满冰，芦苇茅草随着凌厉的北风发出怒号，四卯酉河上的前卫船队轮船头前面围着铁板，推开船头的冰向前开，就像破冰船似的。50年代天最冷的时候，冰结的很厚人们能从河面徒步过河呢。四卯酉河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色构成了我对家乡的永远记忆，我爱四岔河，我爱四卯酉河，因为它是我的故乡，我的母亲河。

我的故乡四岔河

卯酉河畔母亲河

青春年华沐春晖

壬辰龙年气象新

本文于2012年发布于新浪网，近来由于怀念逝去日子。想到新浪网上去看看过去的事情，但是已经打不开这个网址。还好有这篇文章的电子文稿，经修改再次发布在美篇上，可以作为长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