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村庄</p><p class="ql-block">村庄源于一个古老图腾,分娩着悲壮的故事,养育着一代又一代人。姓氏是我们无法分隔的血液,称呼就是我们一脉相承的依据,而这古老的文明,常常是我们用任何语言都难以叙述的一段段经历。</p><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坐落在曲周县正南,在地图上很难找到,当然她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记载,出了七里八乡,自然是很少再有人知道。她仅仅是小小县城边的一个小圆点,是密如罗网的村庄中的二里方圆,可她却是我生命的全部。</p><p class="ql-block">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老街,是怎样的在我记忆中蔓延延伸形成的弧度?那一条条曲曲弯弯的小河,又是怎样刻在我脑海中如长江黄河涛声四起?那祖祖辈辈耕耘开垦过的岁月,又是怎样流淌在岁月中的一段段沉浮?让我沉醉、留恋和敬仰。</p><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前,我在我们村那所破旧的小学出生,艰难的岁月里,让母亲来不及欢喜,便下地劳动。邻家小英子哭叫着不在家站时,母亲才发现我几乎从不哭闹,都好几个月了,吃饱了就安静地躺着。于是母亲和外婆一起抱着我找到外婆娘家杨先生,这一看才发现孩子严重贫血了,再不医治就傻了。于是开始打贫血针,这一打针,我开始淘气,炕上躺不下了。</p><p class="ql-block">我住小学时自己全然不记得,常有大娘跟我讲解小时候的居所,穷到什么程度?一堆麦秸铺就的床,一口盛水的半大缸至今仍记得,两床破被子和仅用的碗筷。直到我上小学时,我们村最困难的单身汉王金秀住在小学,我去看过一眼,母亲说,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p><p class="ql-block">贫穷在那个年代不算什么耻辱,当我懵懂着记事时,我的父亲在煤油灯下教我打算盘,给我讲故事,再加上我们家天天晚上都会聚集着一些邻居侃大山,让我对他们讲述的神奇世界产生了兴趣。</p><p class="ql-block">父母的人缘极好,左邻右舍无论谁与谁产生矛盾,都会在我家和解。即使有不睦的,他们也都会在不同的时候在我家里纺织,聊天,遇到播种与收获时,大家一起帮忙。</p><p class="ql-block">我的村庄是我儿时的一片乐园。整个村庄的布局是两条街————前街和后街。前街南有一个南大坑,后街在二旮旯门前也有一个大水塘,这两大池塘里面存积着常年不干的雨水,是我们洗衣服,担水浇菜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每到热天,男人们劳动回来,这池塘就是一个天然的露天洗浴中心。这时女人们都避开这个时候洗衣服了。可是一到晚上,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女澡塘,就连平时腼腆的大姑娘,也会跳到池子里,洗去一身的浮尘和整个夏天的燥热。</p><p class="ql-block">多年以后,很多童年的事都已模糊,唯独那个大方塘里,柳丝拨动,鸭鹅欢唱,锤布石上飞溅的水花,让我想起李白诗里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p> <p class="ql-block">那时的村庄地界不大,母亲在吃饭的时候找不到我,就站在门口喊,她的喊声略带着拖音,如同唱歌般的好听。那时无论我在谁家,都回跑到门口回应着:“听见了!”然后我就抠着小学墙缝儿的碱土回家了。</p><p class="ql-block">吃饭时凳子也不够坐,就坐炕边,那炕边的两块条形的挡板被磨得锃亮。更多时候,邻居来了,倚着门,端着碗呼呼地喝饭,有时饭都吃光了,还拿着空碗在说话。有时候我也端着碗去串门,跨过小学去玉芳家,沿着胡同去小兰家,往往是吃完了还不愿意回家。</p><p class="ql-block">有一次从玉芳家回来,我的小手抱着兰花大粗碗一不小心把碗扔出去了,那碗就那么不禁我摔,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不敢回家。不知多久,我将两半大碗片对在一起,偷偷地搁在桌上,当母亲拿去刷时,一拿就坏了,我本来打算来个死不认账,母亲举起的手不待落下,就被父亲拦住。父亲教育我:做错事情,首先要学会承担,而承担的第一步就是要“诚实”。</p><p class="ql-block">我们家至我父亲那代,三辈子没有女孩,所以父亲对我分外溺爱。小时候生病了,父亲常常带我去邻村滏南庄找一个叫贵生的医生看病。其原因是,我们村春灵打针推得快,我父亲怕我疼,于是常常不惜多走路。然而在打针时,他又常常跟医生说,别看这娃这么小,打针从不哭,于是我想哭的心有了,又生生地忍住了,果真我就成了很多邻居心中的榜样。后来我在人生中遇到许多的沟沟坎坎,我都会把自己想成一个勇敢的人,于是就强迫自己坚强起来。这可能与那时父亲的鼓励有关吧!</p><p class="ql-block">沧海巨变,时光匆匆,我在村庄里生活了十八年后,开始逐渐被新的阳光唤醒,而进入梦境时,我又常常日思夜想的仍然是那个生我养我的故园。对故乡的小河、小路、炊烟、云朵,让我无论在哪里,都泛滥着说不清的情愫。</p><p class="ql-block">我常常幻化成一只孤独的鸟儿,飞在村庄的上空,望着故乡纵横的老街新路,看着一条条胡同和变幻着的人家,那是怎样的景象啊!有时我也对着一朵云,想象着故乡的炊烟,那是一个深情的游子,对故乡的告白,也是故乡对每一个漂泊的游子,深切的思念!</p><p class="ql-block">当然我村庄的美丽还不单单是这些,她是由逝去的先辈们与后人们的努力,一代代接力完成的一部巨著。</p><p class="ql-block">就近代而言,1938年秋后曲周城沦陷,国民党弃城而逃。一个县城乃至大大小小的村落成为日本军下的亡国奴。这时候中国共产党也迅速派来一支队伍,成立抗日政府与敌人展开血雨腥风的战斗。日本兵的三光政策在中国的土地上犯下了滔天罪行。郭企之县长于1939年2月8日在南里被捕后被杀害,革命形式更加严峻。</p> <p class="ql-block">国家存亡,匹夫有责。抗战期间,我们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了“两面政权”,成立了“堡垒村”。一区区长梅万武(原名永春,系邱县梁二庄万兴平村人)同志常常出没我村联络工作。</p><p class="ql-block">1942年,11月17夜,万区长在王村前街协盛公小烟店开会,日伪军突然包围了整个村庄,欲搜捕八路军伤员。万区长胆大心细从院墙爬上屋顶向外张望,发现了七八个伪军在墙角抽烟。他故意试探对话,了解敌军情况后,翻墙逃走。</p><p class="ql-block">他穿过我村村后的梨树行,越过防线已经到达王老五家那片坟场。那片坟场有好几棵白花树,我小时候常常在秋天时上树摘杜梨。那是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万区长和侦察员就在坟茔间勘察敌情,他发现在东北处传来枪声,瞬间火光照亮了东北角。</p><p class="ql-block">一个共产党员的机警使他判定那正是六名伤员所藏身的地方,如果伤员一旦暴露,将牵连着前线战士和数百名村民的安危,他和通讯员一起向东南方向奔去,到村南角一片枣树行里遭到埋伏在哪里的伪军袭击,他腹内中弹后开枪还击掩护通讯员撤离,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不曾倒下。凶残的敌人蜂拥而上,用刺刀猛刺数刀,万梅武壮烈牺牲,时年27岁。</p><p class="ql-block">小时侯听的是故事,如今方知,那是一段真实的经历。同时对我的村庄产生了无限崇敬。</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父亲经常去王金玉伯伯家下棋,那时只知道他是个干部,如今我方知道,他也是一个战斗英雄。1938年日本军联系村里土豪招兵买马扩展军队。我村大户王老子用40元雇人。王伯伯因为生活困难得了40元被分配在警察分局,现在的城内东街路北。后遇八路军骑兵团宣传抗日时他已暗下决心,一定要投奔共产党,而且不能空手去。</p><p class="ql-block">1939年8月他带警备队36人,10支步枪每支300发26支步枪每支100发,去演练,尔后找机会与共产党的领导汇合。他将自己五花大绑,对着手下人说:“我已投奔共产党,你们可以随我一起,也可以一枪把我打死。”在他的说服下,大家一起投奔游击队驻扎太行山杀敌无数,九死一生。</p><p class="ql-block">他的妻子个子不高,为了争取时间保证这队人的安全,她天天哭闹着向日本大佐要人,日本人半信半疑,天天进我村搜捕,她只能演戏,哭闹。后来八路军将她接走时,有汉奸告密,又紧紧追捕她。当时有一座墙需要翻越,按她的身高和体力是绝对翻不过去的。两个小战士也决定了与她共生死,拼命用枪掩护,万万没有想到2米高的墙她登着小战士的背像个男儿一般迅速甩开追兵,成为战士心中的“铁娘子”。</p> <p class="ql-block">他一生南征北战,无儿无女,离休前他在内蒙古五原县农场任支部书记,后来回到家乡,过着平民生活,直至终老。</p><p class="ql-block">我的村庄从明朝的那一次大迁徙,至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由一个贫穷见底的落后村,发展成如今的大棚蔬菜种植模范村,经历着朝代变迁,见证着风土人情,拥有着大气磅礴的革命气势,尽现着小桥流水的儿女情长。</p><p class="ql-block">她古朴,和所有千千万万村庄一样,生儿育女生生不息;她顽强,用汗水浇灌希望,让丰收的硕果走向四面八方;她勤劳而又执着,越过贫穷,跨过灾荒,互相帮扶着从肩挑背扛,熬到了科技兴邦。</p><p class="ql-block">她是这个平凡世界上,不平凡的地方,是这个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凝聚着的巨大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