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挑一：我的妹妹

西里

　　妹妹的名字叫“碧莎”，乍一听挺高雅，其实来历很寻常。她出生于郑州碧沙岗公园附近的一所医院，父母就加了个草字头，用“碧莎”当了名字。有时候我会调侃她，说郑州有个公园就是为她而建的。每次我这样说，她都很开心。

　　不过妹妹刚出生就在医院里引起了轰动，几乎全院的医生护士都跑去母亲的病房里去看她，说5号生了个小天使一般的漂亮女孩。我那时刚5岁，和爸爸去医院看望妈妈时不小心在大厅里摔了一跤，又不肯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就赖在地上不起来，谁去拉我都不干，一定要父母承认就是我自己想躺在地上的。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就打听地上这个小女孩是谁，旁边的人说就是刚出生的那个漂亮女孩的姐姐，这样我才爬了起来。

　　下面这张久远的照片不知妹妹从哪里翻出来的，我们姊妹几个一直都以为照片上的小女孩是我，弄得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会比长大后漂亮很多？现在看上面的照片才明白，那个小女孩实际上是我妹妹，只有她才会这么漂亮。

　　妹妹的漂亮在家属院、学校甚至市里都是有名的。很多年后，我们的发小、同学、知青伙伴以及邻居都还记得她这个当年的市花。妹妹随便穿件衣服，都能甩我几条街，我也很喜欢跟人炫耀有个漂亮的妹妹。

用风姿绰约形容她永远不会过分，即使躺在病床上，依然如天使般美丽。就相貌而言，妹妹是万里挑一！

　　然而，妹妹最大的特点并不是漂亮，而是爱憎分明，侠肝义胆，乐于助人。她重感情重亲情，为了家人朋友不仅可以出钱出力，还会豁出命去帮忙。她对人很真诚，眼睛里却容不得沙子。若论品性，她也是万里挑一！

　　妹妹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即便是在重病时也是如此。妹妹刚生病时我们打听到有种治疗可以帮助康复神经系统，就带她到诊所。妹妹平时是个有洁癖且很抗拒西医的人，尤其是往血液里输注任何药物都是她不能容忍的。她那时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但本能的抗拒还在，死活不肯输液。那段时间她只相信我，一定要找我问清楚。我当时在上海隔离，只能通过视频和妹妹沟通。开始讲了很多道理她都听不进去，最后我对她说：“碧莎你听清楚了，你打这个针不仅仅是为了你，主要是为彭宇飞（她先生），他更需要打这个针。所以，你要先给他做个榜样，否则他和你一样也不肯治疗就会耽误病情”。妹妹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很听话的开始了治疗。我在视频关闭之后忍不住泪流满面，即使妹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她潜意识和本能里，家人仍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她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助人的。她可以用她的一切甚至生命，去交换家人的平安。对家人而言，她是永远的万里挑一！

　　妹妹很小的时候，白天父母上班时就把她送到一对工人老夫妇家里请他们照顾，妹妹叫他们爷爷奶奶。爷爷常常让妹妹坐在他的脚上荡秋千，然后嘴里念叨着“小碧莎，秋秋大”。大概意思就是小碧莎坐着秋千快快长大。老两口很宠妹妹，爷爷还是铁路工人，有着工人阶级的豪放气概，谁敢因出身问题欺负我妹妹，老两口就会挺身而出护着。

　　妹妹长大上学和工作后，还一直和爷爷奶奶全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经常带礼物去看望他们。由于妹妹的缘故，后来这对老夫妇就成了我们的爷爷奶奶，他们的女儿喜秀，就成了我们的姑姑。喜秀姑姑结婚生子之后，我们又有了“姑父”和两个表弟。姑父姓赵，后来在焦作市第一人民医院当院长。

　　20多年前的一天，妹夫发现妹妹一个人在房间里流眼泪。原来是奶奶去世了，妹妹很难过没能在奶奶去世前去再看看她。奶奶的一生也很不容易，爷爷很早就去世，独生女喜秀姑姑也因癌症在奶奶之前去世。妹妹那时常常从广东回焦作去看奶奶，陪着奶奶住几天。姑父常常对妹妹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们两家都是最亲的亲戚。妹妹生病之前，和他们还常常有联系。

　　有一次妹妹到对面的人民公园去锻炼，路上看到一个老人倒在地上。她急忙张罗着找人找车，把老人送到医院，那时还没有手机，不是那么方便叫救护车。她一直守在医院，一直等老人醒过来。后来才知道这个老人姓韩，是焦作市一个有名的书法家。因为此事，老人也和妹妹结成了忘年交，还给妹妹写了很多的条幅。这些条幅应该都还放在妹妹家里的什么地方，只是因为搬家搬了很多次，加上这次突然生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记得我出国之前，妹妹还交给我一个任务，就是帮助找一个出版社，把这位书法老人的作品印成书出版。因为当时出版社都要讲效益，出书要给钱，这件事在我这里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我和妹妹关系一直很密切，无话不谈。我们一起走过了人生各种艰难和快乐的时光。她总说姐姐你就是我的太阳，其实，妹妹才是我最灿烂的阳光。在我一生中，妹妹给过我无数次无私的帮助，只要我有一点困难，她都会不停的打电话给我要我不要担心。说有她在呢，她会有办法解决的。在任何时候，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我，要钱给钱，要力出力。我们成年后很少在一起拍照，我自己甚至都没有给她认真拍过几张照片。朋友王薇是国内有名的画家，听说了我的遗憾后，就给我们姐妹俩画了一张工笔画（下图）。

　　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妹妹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家里每个人的生日她都记得，几乎每个人的生日她都要张罗。现在她躺在病床上，我就用这些匆匆的文字给她过生日，这是我给她的仪式。

妹妹很喜欢看我写的文章，还常在朋友圈和群里转发。有一次写了我们家里常提到的乔老师，刚发出去就听到客厅一阵唏嘘声，原来是妹妹一边看一边在流泪。妹妹的性格很有特点，爱憎分明，其实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可是直到她重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才意识到我居然一次也没写过她！几十年的姊妹，实在亏欠她的太多了！一直消费着她对我们的爱，却一直忽略了给她更多的关注。坐在医院陪护的折叠床上，看着妹妹天使般纯净的面容和修长瘦弱的身体，我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希望今生还有机会让她看到我为她写下的文字，象往常一样流泪或者开怀一笑。更希望她能听到我告诉她，我是多么多么的爱她！对我而言，妹妹就是万里挑一，上天送给我的人生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