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郭亮路

高山流水

我是见了夕阳红旅行社的便宜团才有了去看看那郭亮洞的冲动，没有准备崇高敬意，没有准备真诚的礼赞。来郭亮是有点儿唐突，但内心却希望郭亮村能隆重接待我这位远履新客。

坐在车上，随意打开百度，输入郭亮村，便有几百上千条有关郭亮村自然、人文的介绍。其中有一段文字这样介绍了郭亮村的由来:“在东汉末年，连年灾荒，加上地主和封建官府的剥削压迫，民不聊生。太行山区的农民儿子——郭亮，率部分饥民揭杆而起，反抗压迫，农民纷纷响应，跟随郭亮，很快形成了一支强大的农民队伍。当时封建王朝慌了手脚，屡次派兵镇压，只因山高路险，皆遭失败。后来，就采取了封官许愿的办法加以利诱，当时郭亮手下有一将领名叫周军，投降了官府，被封为‘平西大将军’，率领官兵前来镇压。因寡不敌众，郭亮只得退守西山绝壁，后因周军围困，粮草断绝。郭亮急中生智，让士兵将战鼓与山羊悬挂在树上，羊四蹄乱蹬，鼓声咚咚日夜不停。同时，郭亮令士兵从山背后用绳索系下绝壁，安全转移到一自然村（今‘会逃站’）。这个悬崖上的山村，人们为纪念郭亮，在建村时便将村名取为‘郭亮村’。”

这一段介绍，让我知道了郭亮村原是官逼出来的一个“梁山泊”。郭亮这个走投无路揭竿反抗压迫的土匪，不会料到，他的壮举影响着他的子民一千多年并将继续。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的子民忍不了住在悬崖边上喝西北风，忍不了千仞丹崖固封他们改变生活的脚步……，于是他们再次拿起钎杆铁锤反抗千年贫穷的统治，郭亮洞、绝壁长廊，成了他们一千年来反抗贫穷统治过程中最伟大的奇迹。我看了这段文字，亲触这绝壁长廊，不能不对这片土地上的人肃然起敬。来之前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一股子浩然之气充实起来。

郭亮村以反抗树立起了名望，对于我这种尚在贫困中却又不知反抗的人似乎有点儿不屑一顾。到了郭亮村，没想到迎迓的礼仪是那样本色随意，好像就没有为我准备点儿什么。它本色地涨红着脸，和往常一样披起甲胄，冷冰冰地凝视着远方。它用丹崖绝壁围起那片我向往的土地，对于我的到来始终保持一种拒之千里的态度。我有点儿愤怒于它这小成即傲，视执为敌的态度。我想我是唐突了，但它没有理由用这样的方式冒犯我，它应该知道凡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想要像它一样改变。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又涨满了郭亮村历史的潮，对于眼下郭亮村那千仞壁立的抗拒也就逐渐释然，甚至又觉得这次冒昧，也许是我人生中最美的相遇。

走在绝壁上，望着那锤打钎捌，痕迹凿凿的交通长廊，想到自古以来没有一次革命不是革命者在穷途末路时爆发的，没有哪一次变革不是在你死我活的矛盾中发起的。千年前，郭亮如果不是日暮途穷就不会来到这绝地；千年后，郭亮村人如果不是渴求改变命运就不会有掘岩成途的决心。我今天来到这里，被人定胜天的现实画面深深震撼。我在挂壁长廊中长呼一声“郭亮——，我来了！”那声音在邃道里四处乱撞，好像这洪钟大吕要传之亘久。

郭亮只是一个反抗者的名字，然而，正是这个名字引导后人穷即思变:变环境，更变自己。在变环境这个问题上，郭亮人并不像现在人们那样随意愿迁徙到利于生存的环境去，而是坚守土地，改变人居。这正如愚公，宁可移山也不愿离故土半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守望这绝壁山崖，他们究竟在这里想要什么。

1972年，郭亮村人为了改变出入一天梯的交通现状，申明信带领十三勇士，吊崖凿洞，寒暑易节，风雨无阻，五载始成。为打通这1250米的绝壁公路，他们共打烂了4000把八磅铁锤，耗尽了12吨六棱钢钎。

我始终疑惑，他们完全可以溜下天梯到广阔的平原去，可为什么要坚守这片悬崖上贫瘠的土地？也许是安土重迁，也许是那种对抗天地的郭亮式脾性，让村民们宁做愚公，不信智叟，心比铁坚，志比钢硬。

他们的坚守和敢于战天斗地的精神，不知感动了多少人，这种精神甚至赢得了当地250名教师的倾情支援，最终于1977年5月1日凿石成洞，创造了举世闻名的“郭亮挂壁公路”，素来苛刻的日本人也不由得称其为“世界第九大奇迹”。

行走在郭亮路上，你会经历疑惑，你会不由惊奇，你会马上肃敬。你来之前不用准备什么，正如我，只需轻装清心，但你带回的一定是感慨和崇拜，带回的一定昂扬向上勇进不屈的精神重装备。我走过郭亮路，览过郭亮村，聊过郭亮人，突然觉得那赤色的岩，甲胄般的壁，干霄的峰是那样雄伟，他们是迎接我的世界上最英武的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