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有香

宇尘一粒

　　宋朝文人彭渊材有五恨。张爱玲从中提取了两恨，又添加了一恨：一恨鲫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末完。

不是文人，对于鲫鱼多刺无感，红楼末完确是一恨，至于海棠无香尚有存疑。

小区里的海棠初开时，特地去嗅过，分明有香味，不是很浓烈，淡淡的。

海棠开在四月，其时，桃花杏花李花们都已盛开了，此时的海棠却只有小小的花苞冒出来。桃李们都是先开花后长叶，海棠却是先长叶后开花。待嫩叶稍大时，那小小的花苞就冒了出来，藏在层层的绿叶中间。“小蕊深藏数点红”，说的就是海棠。此时还嗅不出味道，几天过后，花苞张开，就有淡淡的香味出来了。

海棠初开是红色的，几天的时间就变成粉色甚至有些白了。粉也是淡淡的粉，白也是淡淡的白，和它那淡淡的香倒是吻合。

海棠花型不大，不似牡丹，一朵就能夺目，也不似玫瑰，香气袭人，艳丽妖娆。更不似玉兰，无遮无挡，高高地站在枝头上，骄傲地展示着她的新姿。

海棠不张扬。她低调，内敛。花朵清丽，身姿曼妙。海棠通身写着“淡”字，淡淡色，淡淡香。不似有些花卉，比如丁香，离好远就有浓郁的香气袭来。

其实，淡是一种美，“淡极始知花更艳”。所以，淡到极致的美是一种高层次的美。同理也可以认为淡到极致的香是一种高层次的香了。这颇有点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味道。

海棠品性高雅，不喜扎堆。当桃李们竞相绽放时，海棠却是默默的。当花儿们热闹过后，海棠就缓缓登场了。这是否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又或者前面的桃李们是开场歌舞，一番热闹后，主角才登场。

甫一登场，并不惊艳。惊艳这词与海棠无关。海棠的一生都不惊艳。它不是靠着颜值取胜的。海棠胜在品性，她有些淡雅有些娴静。但是娴静里又藏着点隐忍，她在等时机，等她的高光时刻。现在且教桃李闹春风吧。

海棠品质高洁，风骨高傲。最喜欢林黛玉的“偷得梨蕊三分白，借来梅花一缕魂”，你看，海棠既有梨花的洁白，又有梅花高傲不俗的灵魂。这两者很难统一到一起，海棠做到了。所以林黛玉“碾冰为土玉为盆”来盛放这高洁典雅的海棠花。这一下子就让海棠蒙上了一层仙气，变得超凡脱俗起来。

世上的花卉数不胜数，超凡脱俗的花也不少，人们都各有偏爱。

像水仙，名字与花卉都很相符。可恶的是还有一些名实不付的花。明明俗不可耐，偏偏也冠以仙名，比如仙客来。

提起这花，真是让人生气。许多年前，父亲让我给他买一盆仙客来，听这名字，好生喜欢，兴冲冲跑到花卉市场，专挑我不认识且有仙气的花，满市场逛了三圈，也没看见我心中的仙花。一再打听，又在旁人的指点下，才终于认识了仙客来。一打眼，差点把我气坏了，几片宽大的叶子围住挤挤挨挨的花。这是仙客来？市场上多的是。它哪里有半分的仙气?粗俗的叶子，还有些被做旧了的感觉，那花朵从形状到颜色都很接地气。很是纳闷，这样诗意仙气的花名，怎么就赏给了它？这份情绪，一直到现在，看到仙客来，就气不顺。这简直就是暴殄花名。

我心中的仙花，花朵需清丽，花型要稍小，色泽不能太浓，叶片不能粗大厚实，与花朵的搭配要疏密有间相得益彰，既能衬得住花，又能有自己的风采，还不能抢了花的风头。就像这海棠，才是我心中名符其实的仙花。

我本俗人，怎么就爱上了这超凡脱俗仙气飘飘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