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马新文（空山新雨）

父与子

“恭喜，是个大胖小子！”24年前的初夏，我得到了上天赐予我的最珍贵的礼物——我的儿子。从那时起，我成了父亲，成了天底下最快乐，最充实的父亲。

儿子几个月的时候最爱笑，一笑，两个眼睛就变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闲暇时，我就天天抱着儿子四处游荡，看周围的风景，看有趣的场景，它的两只眼睛又变成了圆圆的满月，美丽明亮，熠熠生辉，仿佛要把他看到的一切全吸进月亮里去。我边走，边看，边讲，他好像也在边看，边听，边笑。晨辉中，夕阳下，院墙边，池塘边，父子俩俨然成了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有一天午后我正在沙发上读书，突然见一个小不点晃晃悠悠，张着双臂，面带天使般的笑容向我走来。我呆怔了几秒钟，突然冲厨房内的妻子大喊:“儿子会跑了！儿子会跑了！”那傻小子却站在那儿不走了，只是冲着我和跑过来的妻子坏坏地笑。时间仿佛凝固在了那一刻。我和妻子共同见证了儿子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儿子的世界突然增大了一倍，他不停地走，不停地跑，又不停的摔倒。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很少再把他抱在怀里，任由他撒欢乱撞。他特别爱玩沙子，只要一见有沙子堆，就能玩上小半天。我在旁边看着，任由他在沙堆里闹，任由他把沙子堆成奇形怪状的东西。儿子见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要去体验体验。有一次见楼下停了一辆漂亮的摩托车，他非要我把他抱上座位过把骑士的瘾。但他刚坐上去就大哭起来，我急忙把他抱下来一看，他左腿上被摩托车排气管烫伤了一大块。原来这车刚停在这儿，排气管还是热的。我又心疼又自责，急忙把儿子抱回家涂上烫伤药膏。为了不留伤疤，我和妻子多方打听，专门跑到几十里外的乡村诊所讨了个偏方。几个月后儿子烫伤才渐渐好了，一年后疤痕才慢慢消失。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意识到作为父亲不仅要让儿子玩好，更要负责好儿子的安全，要保护好儿子。

儿子上幼儿园了，我和妻子决定把北面的一间卧室彻底清理干净，让他成为专属儿子的娱乐室。我把买的各种各样的积木放进娱乐室，一有空就陪着儿子在里面摆积木。积木可以按照图案上的样子摆，也可以让儿子随心所欲地摆。一走进娱乐室，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各种各样的城堡，各种各样的庄园，便会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闪现在眼前。幼儿园放学后，儿子总不舍得回家，总是来到幼儿园院子里玩滑梯。他一会儿冲锋向前，一会儿又呼啸而下，我则在旁边充当忠实的观众。夕阳西下，湛蓝的天空闪耀着几颗星星，我们父子俩才恋恋不舍地踏上回家的路。

儿子上小学了。灯光下在天蓝色的书桌前，儿子有模有样地写作业，我则在旁边认认真真地读《家庭教育》杂志。儿子写完作业，我便拿出日记本让儿子写日记。儿子认识的字少，不会的字便用拼音代替。一篇日记往往只有八九十个字，但儿子往往要写上半个多小时。写完后我给儿子点评，并用红笔打上分数。写了一段时间，我的兴致大增，向儿子宣战:“儿子，咱爷俩一起写日记，互相打分，看谁坚持的时间长。”从此以后，灯光下一左一右，一高一矮，父子俩都在用心写着日记。一边是洋洋洒洒几百字，甚至上千字，一边却是歪歪扭扭，东拼西凑，只有区区几十个字。几百字的日记被儿子打了70分，几十字的日记却被父亲打了90分。至今，一本本宝贵的日记本还被我珍藏在抽屉里。

儿子上四年级了，个子长高了，特喜欢运动。我便在娱乐室门上用软铜线编造了一个篮球架，用塑料透明球当篮球。周末时，我爷俩便在家里进行篮球对抗赛。有时把这篮球当成足球，两边的门当球门，互相对攻。进球那一刻，儿子便欢呼跳跃，仿佛自己拿到了世界杯冠军一样。为了让儿子体会到真正的运动乐趣，我特地买了篮球、羽毛球、乒乓球，一有空我就带着儿子到楼下，到体委（现王杰广场），到操场上去体验玩各种球类的快乐。羽毛球，乒乓球，儿子还能应付。但是在篮球上，就显得有些吃力。篮球架下，瘦小的儿子用两手端着篮球，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抛，但球就是碰不到篮筐。我便不停地鼓励儿子。渐渐的，篮球能碰到篮筐了，再然后篮球居然偶尔能弹进甚至飘进篮筐了。儿子便围着球场欢呼跳跃。后来，我们居然能在篮球场上一对一单挑，而且互有胜负。打完球，父子俩便到学校附近的地摊旁喝两碗豆腐脑，吃两张鸡蛋菜饼。我认为这是一天中属于我们父子俩的最快乐的时光。

记得那是儿子上五年级的一个夏天。下午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去接儿子。其实，儿子当时已开始独自骑自行车上下学。走到一中（现为王杰中学）附近，见西边的篮球场上围了很多高中生在看球，里面打球的好像是一群小孩子。里面会不会有我儿子呢？因为这几天我老听儿子说要组织一次对抗赛，有他领一队，另一个同学领一队。我推着车子走进一中校园，走向球场。我挤进人群，向里一看，见一个瘦小但动作矫健的少年带球直突篮下，球应声入网，球场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细一看，那矫健的少年就是我的儿子！他俨然成了这个篮球场上的主角！他在奔跑，他在释放，他在张扬自己的个性！双方实力相当，场面相当胶着激烈。围着观战的高中学生和老师都看呆了，久久不舍得离去。晚自习预备铃响了，老师无可奈何地提醒着:“走了，走了，上课了，上课了。”学生们才一走一回头余意未尽地向教室散去。操场上有两个少年，还在尽情挥洒着自己，他们是今天的主角，其中就有我的儿子！

儿子上初中了，晚上要上晚自习。冬天天冷，离家虽不远，但儿子想在学校宿舍住，一者宿舍有暖气，二者可以体会到集体生活的乐趣，我和妻子欣然同意。现在我和儿子又增加了一层关系，我教他语文课，我是他的老师，他是我的学生。每当晚自习放学前，我会在搪瓷茶缸里打开一个鸡蛋，用电热壶烧开一壶水，沏上一茶缸金黄的鸡蛋茶，浇上红红的香油。等儿子上完晚自习走进办公室，我便把冒着热气氤氲着香气的鸡蛋茶端到他面前。儿子便很期待很享受地把这鸡蛋茶喝干净，然后很满足地被室友们簇拥着向宿舍走去。鸡蛋茶陪伴了儿子一个个冬日的晚上，也陪伴了儿子读完了初中和高中。

初二下学期，儿子进入到青春逆反期，开始学着吸烟，开始和一些不学习的孩子混在一块，不服管理，成绩也下降很快。记得那是一个7月初的晚上，我在学校值班，期末成绩出来了，儿子居然考了班级第15名（原来一直在前5）！窗外的雨不停地下着，我的泪也在肆意奔流着。我在问自己:“儿子就这样完了吗？儿子就这样颓废下去了吗？”“不！儿子是优秀的！他只是走了一些弯路，他只是在经历人生不可能躲避的青春逆反期。耐心，耐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回家后我和妻子没有对儿子打骂训斥，只是表达了我们当时真实的心情，表达了我们的担心和期望。周末时我趁儿子和妻子都不在家，给儿子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我表扬了儿子的优秀，表达了对儿子的期望，我也很中肯地对儿子提出了一些建议，最后，我说:“儿子，你是我永远的骄傲，我相信你会走出困境，重新找回自己。老爸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把信放在儿子的书桌上，把一切交给时间。儿子一个暑假很听话很勤奋。暑假后，儿子走回正轨，初三成绩逐步回升，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一中。我和儿子度过了我们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儿子高中成绩一直很优秀，但高考没有发挥好，没有考到自己理想的大学。我对儿子说:“没事，咱们还可以考研！”第一次考研儿子很拼，成绩很优异，但却以2分之差与北京的一所名校失之交臂。儿子不甘心，我也不停地鼓励儿子。二战，儿子仍然选择北京的那所名校，他承受了更大的压力，也付出了更大的努力。2022年春天，他成功上岸，终于圆梦！头几天我和妻子应儿子之约，去北京旅游。儿子亲自为我们设计旅游路线，安排行程和食宿，让我们尝尽北京的小吃，细心周到，耐心体贴，我和妻子玩的很高兴很满足。我感觉，儿子真的长大了！

儿子听话懂事，阳光帅气，勤奋上进，他已经足够优秀，但他还在不停地努力。 未来的路还很长，作为父亲，我所能做的可能会越来越少，但我的心会一直陪着儿子，陪着他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

有我在，儿子不会孤单。有儿子在，我很幸福。父与子，天地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