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痕淡月乱蛙鸣 艾文

梦净

　　夏雨骤息，烟霏云敛。晚饭后，漫步于公园一角，有淡淡草香扑鼻，习习晚风拂面，顿觉神清气爽。于是，仰面长吸，屏气凝神间忽闻阵阵蛙鼓声此起彼伏，"呱……呱……"一阵紧似一阵，远近交迫，强弱渐变，恰似一场多重奏，一定要将那弯淡月周围的浮云驱散。

　　南宋诗人王炎《留山间即事》有云："拨置文书聊隐几，笙歌一部听蛙鸣。"读书累了，暂且把书丢到一边，将蛙声当作乐曲来欣赏，让思者从文字中抽离，伴随嘹亮的蛙声去触摸万山丘区与松间月影，顿觉心境澄明，通体舒泰。眼前，山色翠绿如璧，林间岚烟缥缈，有蛙声贯耳，诗人置身此境尽享清旷之致。

　　鼓荡在湖畔、池塘或草丛间的蛙声，不知是哪一位杰出音乐家给谱的曲。乍一听，一片杂乱无章的聒噪不绝于耳．可倾耳聆听一番，你会听出那是一场节奏分明、韵味十足的大合唱，是一曲源自暮野的田园欢歌，是和谐的杂乱，抑或是杂乱的和谐，纯正的天籁。居住在城市近郊，闻此，甚觉惬意。

　　这座城市充斥着车流喧嚣与高亢广场舞乐声，即便深夜也难以感受深沉的安宁，倒是这蛙声让人沉静下来，不由想起曾与之相伴的青葱岁月。那时在农村上中学，夏天的晚自习要从一片稻田间垒起的渠堤上往返。月上柳梢时，匆匆赶回家吃晚饭，这时的蛙声清朗平和，闻着禾香，听着蛙声，虽然急着赶时间，但脚下生风，并不感到路长。下晚自习再踏上这段渠堤时，已是乱蛙齐鸣，近旁的蛙声相和相随，而在那月影幢幢的远处却争相鼓噪，唯恐被众声喧哗所淹没。此刻，堤草沁香，渠水潺湲，月色朦胧，蛙声贯耳，踏上这段回家的路，我深深呼吸着，静心聆听着，任一片蛙鸣营造的静谧笼罩周身，已经全然不觉学习的疲惫。

　　`群蛙乱鸣，似乎是与人交流的一种方式。清代文言短篇小说集《虞初新志》记载了一则关于蛙鸣的灵异件："金华郡守张佐治至一处，见蛙无数，夹道鸣噪，皆昂首若有诉。异之，下车步视，而蛙皆蹦跳为前导。至田间，三尸叠焉……"由此，张大人破获了一起抢劫杀人案，为受害者追回损失，使劫匪伏法，在百姓心中树立了为民除害的良好形象。事件的真实性已无从考证，但故事主角确为明代万历年间政声卓著的一代廉吏。

　　夜悠悠，月隐隐，一阵蛙鸣急如狂飙，向四野翻腾。夜愈黑，声愈切，何年蛙鸣声醉？"鼓吹娱俗耳，蛙鸣惬雅怀。"蛙鸣鼓噪千年，却从不曾遭弃，反而被历代诗人歌之咏之。北宋政治家司马光的这句诗道出了个中缘由，可谓大俗即大雅。能有这般体悟，必是遍尝生活百味，历经世间浮沉，了悟生命本真源于自然之人。

声声蛙鸣，亘古未变，变化的只在听不噪人，何人曾共蛙者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