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媚新作三：小天使

威玛

那只小鸟一一铜蓝鹟，它又来了。

一身蓝色的羽毛，眼眸明亮，两弯墨痕围绕眼睛，与灰色的喙相连，小脚爪铁灰色，它左顾右盼，水滴般的头轻轻点点，美极。

刚开始瞧见它，以为只是偶然，以为它不过是在那儿歇歇脚。后来发现它每天都来，一天来几次。只要我坐在窗前，它准会出现在那光秃秃的树枝上，看着我。

我靠近窗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着它，倾听它的鸣叫，然后学着它的语言，和它交流。为了更好地和它交流，我专门查了资料，它的叫声是“tze--ju--jui”， 我模仿着这样的声音，学它的话。开始它只是歪着头瞅瞅我，后来开始回应两声，渐渐地我明白它能听懂我的语言，那是它的鸟语。尽管我不明白这鸟语是什么意思，在抑扬顿挫间表达了什么不同的意思，但我知道它懂，它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谈得多了，它熟悉了我的鸟语，要么安静自然地看着我，要么轻轻点点头。有时我去忙家务了，回到窗前，发现它不在了，我便叽叽喳喳几声，一眨眼，它又停在那根树枝上了。

那是一棵枯树，枯枝交叉，光秃秃，它停在任何一根枝条上都那么耀眼，像蓝宝石一般。枯树背后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是它葱绿的背景。

于是，我们每天都对话，我在窗里，它在窗外。我们说着鸟语，说了关于飞翔、关于森林、关于人、关于孤独的事。

我知道了它的家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树叶最繁茂之处。它告诉我它有一个弟弟，正从我们眼前穿梭而过。我告诉它欢乐与寂寞的感觉，说我的花儿那么洁净而美丽……我们叽叽喳喳的聊着，想什么都能用鸟语表达。有一次谈得兴奋了，它飞身一跃，拍打着可爱的翅膀在树枝间转了一圈才又回到树枝上站好，小表情很快乐。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山里的一切都带有丝丝寒意。它依然如故，停在湿漉漉的枯枝上，我赶紧抓一把米放在窗台上，对它说：雨天不好觅食来吃吧”。它认真看着，并不飞来，我把米放在手上，努力往前伸着喊它，它还是不敢飞来，但也不走，那天它在细雨中站了40多分钟，那枯树，顶端没有树叶，它却并不避雨，一直在那儿守着我。

那一刻我很惭愧。我没有它那么定得住。我在屋里，我跑来跑去做那些琐事，它一直在那儿；我在屋里，它淋着雨，它一直在那；我喝着茶，吃着水果，它什么也没吃，一直在那儿。我忍不住叽叽喳喳的大声说：“回去吧，羽毛都湿了，会很冷。”它转动着头看着我，还在那儿。

我想：它一定是我的天使，从遥远的最美丽的地方而来，守候着我，带给我最温馨的慰藉。它知道雨天是寒冷和孤寂的。它还告诉我，远方是蔚蓝色的, 鲜花盛开, 空气醉人，只要有永远的向往。

昨天它待在这儿的时间最长了，早上来，中午来，黄昏时还来.

太阳越过山头慢慢滑落，余光在厚厚的云层后，映照着大地，四周景色朦胧，群鸟纷纷归巢。听得见树丛间扑哧扑哧的声音，鸟鸣声也渐渐温柔，一切渐渐平静下来。树也累了，慢慢躲进阴影里。

而我的天使，还在窗外树枝上守着我。我依着窗帘，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对它说：“归巢吧，天快黑了，走吧走吧。”它依然不动，谁要它守我到天黑的？谁又是这位天使的天使？

我关了灯，端着茶转身离去，我要它快些回家。

当我再次来到窗前，朦胧夜色中，小鸟儿已不见。我很高兴它回家了，那些枯枝横亘于夜色之中，犹如那交错纵横的思念。我不能揽它于怀中，也不能捧它于手上，这么多天来，它没吃过窗台上的一粒食物，它不为食来，为了我而来。

为某种默契，为某种交流，为某种情感而来。

万物有灵，同一片蓝天下，我走你飞，我说你唱，所有的旋律都是生命进行曲。我为你的飞翔而赞叹，你为我的孤寂而忧伤，我的天使，原来就在我的身旁。

写完此文，抬起头来，那小天使铜蓝鹟，那蓝宝石般的美丽精灵，早已等候在窗外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