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4-山地

鲁-盧

<h1>  这是1951年新中国政府颁发的土地房产所有证上的官印,朱红色的方印端庄大气,时隔72年仍不失其威严,还有一种让人安心、守信的气质。</h1> <h1>  在经历了清朝、民国以后,又一次改朝换代。新政府认可了祖上传下来的家业,这对于山村里的一个小康之家来说,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h1> <h1>  这是一张乾隆57年(1792年)的地契,另一张是乾隆56年(1791),距今232年。这是我家最早文字记载的财产,经过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民国等朝代,到发证的1951年是160年的积累。</h1> <h1>  地契中白线圈内是椭圆形红章及签注,其它地契上也有相同印章,这是一枚“驗訖”专用章,由“章邱縣第九區橫河鄉土地**辦事處”签印,经查证这是在1951年底发放土地证之前(1950~1951)的一次核验,是土地改革的重要环节,现在称为“确权”。</h1> <h1>  地契中的方印“章邱县印”,应该是民国时期的“确权”章,与新契纸对应。我不识篆刻,特请专业人士辨识,特此感谢。</h1> <h1>  民国政府也对土地进行确权,从民国2年8月1日开始颁发“新契纸”。这是民国3年(1914)的“新契纸”,对乾隆56年的地契重新核验注册,并附具体办法及缴费标准。</h1> <h1>  考证过程中,直到看到这个文件,才弄明白“第九区”是民国时期的叫法,这种数字序号称呼一直延续到1955年。另外,国家机关方形印章改为圆形也是1955年。</h1><h1> 红印中的“章邱”与现在的章丘,这个“阝”原以为是简繁字之别,在这次查询考证中得知是“尊孔讳丘”的结果,清雍正三年开始,与“丘”相关的姓氏、地名均改为“邱”。从六十年代开始“邱”“丘”共存,直到1992年国家批准章丘撤县设市,所有单位名称的公章、信纸、号牌等统一定为章丘,恢复了千年古县的原始名字。</h1> <h1>  这是2009年拍摄的全景照片。14年前的景象中一眼望去还是石堰上的砖瓦房,倒塌的房子没现在多,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彩钢瓦,彩钢瓦给人一种临时用房不是长久之计的感觉。</h1> <h1> 老房子已经坍塌多年,只有东立面基本形状和南面大门还在。根据1951年房地产证中“村中路北-草房-十七间-磨两盘”的记载,依据九十年代房产证上的尺寸,画一张祖宅平面布置图,保留当年农村生活的记忆。<br>  这是一座传统建筑的四合院,基本特征是东西南北四面主房的四门八窗相对;其次是主房的高低搭配,北高南低、西高东低。根据地形朝向设计的四角配房,有“西南大门东南圈,西北主房不用看”的说法和讲究。<br>  西北角小北屋的地面高房顶也高,用于储粮、储物,平时里面没人很神秘。墙橱子里有肉馅和红糖,小时候偷吃一口肉馅,齁咸齁咸的;瓶子里的红糖干巴成一块,弄一点下来太费劲。屋里存放的乐器和小工具印象深刻,浑身都是铆钉的板鼓,还有这个手动木工钻。那时候家里的用具基本都有,不用借别人家的,这也是小康之家的一种风格。</h1> <h1>  这是一个小康之家,二十七亩山坡地,八口人三个整劳力,两个辅助劳力,大小农具齐备,有大牲畜(牛、驴)。房产证上记载的石磨两盘,一盘是干磨,把小麦、玉米、地瓜干等磨成面粉,地瓜干在上磨前要用大门外的碾子碾碎。湿磨把浸泡过的小米、玉米磨成糊状,用来摊煎饼,农忙时要管十来口人吃煎饼,有时还要磨豆腐,湿磨比干磨利用率高。</h1> <h1>  山村的土地遍布在山坡山沟里。在山沟底部的好地叫洼子地,在山坡山岭上的孬地叫垙子地。土地证上的几个地名如下:</h1> <h1>  孤山,金牛山所在的孤山周围集中了村里大部分的好地,东崖西崖上的垙子地,或还林或荒废,用于种庄稼的不多了。</h1> <h1>  毛姑山,这是空中照片(-90°h500m),离村庄最远的地方之一,3.5km的山路最少需要一个小时,是山村东北部地界。</h1> <h1>  马庄子(马家庄),是山村北部地界,八十年代在这里建了新村。</h1> <h1>  三峪,包括大峪、二峪、三峪。</h1> <h1>  杨家峪,处于三峪和毛姑山之间。其它还有吴家峪、王家沟等地。</h1> <h1>洼子地</h1> <h1>垙子地(上)洼子地(下)</h1> <h1>  同样是这块土地,同样是这些人,不同年代的生活水准却是天壤之别。祖宅平面图中东屋有一块功能区,其功能变化就是社会变革的一个缩影。</h1><h1> 1951~1957土改后至入社前这一阶段,土地还是私有制,农民仍然为自家劳作,农村生活一如既往地安稳平静。作为主要生产力的大黑驴就饲养在东屋北间,有人在土炕上睡觉,夜里要起来加草料。</h1><h1> 1958~1961人民公社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阶段,新中国历史上最悲催的阶段,能活下来就是生活的全部,顾不上也不允许做别的营生,“功能区”处于闲置状态。</h1><h1>  1962~1966文革前阶段,在“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政策下,经济形势迅速好转,允许多种经营。这阶段的“功能区”是鞭炮作坊,农闲时的家庭副业。 </h1><h1> 1967~1976文革阶段,在学语录、割资本主义尾巴中,不可能有家庭副业,“功能区”先是闲置,后来随着人口增加,就“以人为本”了。</h1><p class="ql-block"><br></p> <h1>  种谷子是村里的特色农业,比其它作物耐旱,产品好卖。看到一小块麦子地还感觉很特别。</h1> <h1>  剜苗是种谷子最费功夫的活之一。虽然只有半年职业农民的经历,除耕地、播种等一些有点技术含量的活以外,其它活都干过。</h1> <h1>  竖沟桥,实际是一个土坝,底部有一个小涵洞。这是1975年村里的大工程,我曾经在这里推过土。</h1> <h1>驴驮(2009)</h1> <h1>推车子(网络图片)</h1><div><br></div><h1> 那时候山村的农活分为地里地外两部分,地里部分就是耕种、除草、拾掇地;地外部分主要是运输,把土运进来,把土肥运出去,把庄稼运进来。运输方式有三种,人挑、驴驮、小车推。村里还有一辆(挂)马车,负责运煤进来,运粮(交公粮)出去。</h1> <h1>  村里的土地过去是以种地瓜、玉米、小麦、棉花等作物为主,其中种地瓜的工作量最大。第一步是育苗(上),第二步是栽种(下),估计这是村里唯一的“地瓜池子”和“地瓜地”都让我找到拍照了。现在很少有人种地瓜,想找地瓜面回忆一下“黑桃A”都不好找。</h1> <h1>  从湾里挑水上山栽地瓜。池里的水打不上来就下去刮水,用尽最后一滴。</h1> <h1>  收地瓜三部曲:刨(zhua)、切、晾晒。这些场面见不到了,这是在网上搜的图片。图中手摇式切地瓜刀是后来的先进工具,早先我们用的在凳子上的那种地瓜刀搜不到,在抖音里有视频不清晰,截图没法用。</h1> <h1>  自己动手画一个吧,这样表达的清楚。带腿的安放方便,不带腿的携带方便,找两块石头支起来就干活。<br>  每年在秋种结束之后收地瓜,按节气在霜降前后。前一天把地瓜秧清理完,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刨地瓜,直到下午才能分到各家各户。把地瓜运到适合晾晒的地方后开始切地瓜干,边切边凉,直到晚上挑灯夜战,干完活再回家。遇到连续阴雨天麻烦就大了,容易造成发霉腐烂,这叫“丰产不丰收”,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烂在了地里。</h1> <h1>  说到地瓜干,我就想起了1971年的“913”事件。这一年10月的某天在晒地瓜干的时候,我们家那位党员告诉我的。按中央部署,按级别逐步传达“林彪叛党叛国事件”,我之所以至今没忘记这个情节,与“5.71工程纪要”中的国富民穷论有关系,那时候都在批判。回头看看这段历史,林彪元帅的“国富民穷”只说对了一半,事实上民穷国也不富。<br>  从大跃进时期开始就一直在折腾,得到的第一个恶果就是1959~1961年的三年饥荒,相关资料随手可查,至于饿死多少人也不必去争竞,这张人口出生数柱状图能从一个侧面了解当年的状况。</h1> <h1>  在“亩产万斤”的口号中,一个村(卢孟井黑大村)上交80多万斤粮食,电视剧《老农民》中浮夸风的情景在全国各地普遍存在。</h1> <h1> 这个时期的我不记事,听大人们讲吃食堂的经历,我一个人吃了几个人的细粮,每天4个馍馍,每顿饭一个外加吃零食一个,两三岁的小孩饿了就哭,不含粮食的东西吃不下去。吃不饱就得想办法,从食堂领回生面馒头剂子回家自己做饭,这样就能往里边掺东西,凡是能咽下去的东西都要吃,糠、野菜、树叶、树皮等吃光了,再吃玉米芯(棒槌瓤子),这东西充饥,但是容易造成肠梗阻拉不出来。爷爷学会了种瓜种菜,甜瓜、茄子都可以充饥,吃个水饱也比喝水好。靠喝水充饥者得水肿病,进营养食堂后熬不过去的就“因病去世”,病死而不是饿死。<br>  大人们以骨瘦如柴的身体护佑着自己的孩子们。最难能可贵的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中断小孩上学。大哥是章丘十一中第一届初中生,二哥在上小学,1964年初小(四年级)毕业时,初、高(六年级)两个班共35名学生,这是三个村(卢孟井)的学生,可见当时的入学率之低。后来我二哥是章丘十一中第一届高中生(70级),我和三哥分别是七二、七三级。<br>  1962年以后生活逐步好转,一直持续到七十年代末,也就处于能吃饱的水平,遇到灾年吃返销粮,困难户吃救济粮。我上高中时每周背着黑桃A(地瓜面窝窝头),这是每一个南部山区同学忘不掉的记忆。</h1> <h1>  这是我家的场院(2009拍摄),半亩地的面积种瓜果蔬菜,二十几个品种,度过饥荒后一直种菜,持续到七十年代末。场院的下半部分是一个未完工程,七十年代初,大人们在考虑我们兄弟四人的住房问题,准备在这里再建两套住房,做到每人一套。石堰垒了两米多高,看着我们有离开农村的志向和希望,工程终止。</h1> <h1>老家变得漂亮了。</h1> <h1>  当年拍这张照片时,到处还都干巴巴的。在今年的拍摄中,感受到了自然环境的改善。</h1> <h1><b>窝</b>(毛姑山)</h1> <h1><b>毯</b>(围子岭)</h1> <h1><b>柴</b>(毛姑山)</h1> <h1><b>草窝机场</b>(长尾巴岭)</h1> <h1><b>荆棵</b>(竖沟桥南)</h1> <h1><b>荆花</b>(孤山2018.7.6-(5.23))</h1> <h1>  每当拍摄这些镜头的时候我就在想,小时候靠拿蝎子换钱买铅笔本子,那时候你们要是长成这样,我割草拾柴火就不费劲了。草木若有感知:只要你们不折腾,我会长得更好!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做到“勤劳诚信,爱国守法”足矣,还折腾他们干啥。</h1><h1><br>这就是我的老家<br>这就是我成长的家庭环境<br>今天是农历五月二十三,以此篇回忆感恩纪念。<br>用一首崔京浩版的《父亲》表达此时的心情。</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