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野菜

郭建华

<p class="ql-block">  邻居送来一些野菜,说是寿光的朋友送的,匀一点给我们,大家都尝尝。我大喜。这种野菜我吃过几次,已经多年没有享用了。</p> <p class="ql-block">  这种菜的样子像极了野地里随处可见的蓬子菜,但叶子要比蓬子菜略微粗些、肥些、柔软些,口味也大不一样。在我们老家,把它叫“黄须菜”。查“百度”,“黄须菜”的学名是“盐地碱蓬”。其学名带一个“蓬”字,可见不但与蓬子菜模样相似,或许还有一些血缘关系。名字中带着“盐”字、“碱”字,则契合了它的产地。此菜生长于盐碱地。我出差至寿光羊口一带,亲见一望无边的盐碱地上,到处长满盐地碱蓬,俯身可取。春天,此菜青绿鲜嫩,其叶可食。秋天变作红色,结满籽粒,可榨油,自然也可以果腹。荒时暴月,茫茫大碱场就是饥民救命的仓囤。因而,百姓也称其“救命菜”。现代科学研究认为,盐地碱蓬富含维生素C等营养成分。传统医学则记载,此菜有清热、消积之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盐地碱蓬的叶子有多种吃法,我只吃过凉拌。凉拌的方法并不复杂。清水洗过,放入锅中煮,我们当地方言叫“炸”。炸熟之后,出锅,放入凉水中,一边淘洗,一边将叶梗中的硬“筋”抽除。其后,将凉水攥出,熟菜入盘。拌菜的佐料主要是甜酱和蒜泥。若加入少许香油,则味道更佳。</p>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青少年时代,拌菜用的不是工厂化生产的甜酱,而是农家自制的酱。春天到来,家家户户的主妇开始做酱,我们的方言叫“割酱”。将磨细的大豆面蒸成窝窝头,放入避风、温暖处,如炕头角等,以麦穰等物覆盖密封。待窝窝头霉变,长出白毛,便掰成小块,晾干,上碾碾成细面。再将细面放入罐中,加入凉透的开水,置于正房窗台下晾晒。其间,要按时适当搅拌。为防止苍蝇光顾,在酱中下蛆,酱罐口要蒙一块蚊帐布,以细绳扎紧。何时加盐,何时可以开罐品尝,全凭经验掌握火候。</p> <p class="ql-block">  那年月,大凡日子过得不是特别凄惨,酱罐子就像咸菜瓮一样,是家中必备的。酱油属奢侈品,一般人家买不起。要炒菜了,夹一筷子酱,在碗中加水一搅,就是酱油的替代品了。菜是很少炒的。饭桌上放一碟酱,大葱一抹,就吃得有滋有味。如果煎饼卷大葱,再抹上酱,便是美食了。故而,我们家乡有一句俗语,叫“吃葱抹酱不理咸菜”。实在说,旧时自家割的酱,不管是营养价值还是味道,都是现代的甜酱不能比拟的。</p> <p class="ql-block">  农家自制酱的吃法,不仅仅是拌黄须菜、抹大葱。蘸苦菜、荠菜、蒲公英、花椒芽等,在半年糠菜半年粮的岁月里,都堪称农家餐桌上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当然,野菜不止以酱为伴,还有有各种各样的吃法,如包包子、清炒、做汤、做小豆腐等等。即使在大鱼大肉吃腻了的当下,人们对野菜的青睐依然不减。野菜不施化肥、农药,天然绿色,成为人们的共识,于是跻身集市,与时鲜蔬菜一样交易,甚至堂而皇之地上了饭店的大席。所不同的是,如今人们吃一点野菜,是为了换换口味,尝尝鲜;昔日吃野菜,则是出于果腹,甚至救命。</p> <p class="ql-block">  说到野菜救命,我们还真得感恩野菜。二万五千里长征中,战士依靠吃草根、啃树皮,爬过雪山、草地,胜利到达陕北,挽救了红军。这是尽人皆知的故事。读小学时,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复原军人给我们作报告,讲过这样一个故事:由于后勤保障困难,前线战士长时间吃不到蔬菜,许多人患上夜盲症,严重影响了部队的战斗力。后来,首长想出一个办法,号召战士到山岭上挖野菜,凡是在家乡吃过的都可以挖。炊事班将挖来的野菜,掺上后勤送上来的肉罐头包包子。吃过几天,战士们的夜盲症就治好了。</p> <p class="ql-block">  一粒野菜的种子,被大风或鸟粪裹挟,落地于沟沟岭岭,不管土地多么瘠薄,雨水多么稀缺,都会生根发芽,顽强地成长。可以食野菜而活命的中国人,吃苦耐劳,极富韧性。是野菜的品格像中国人,还是中国人的品格像野菜?中国人与野菜似乎有着天然的缘分,甚至,中国人的生命里,就有野菜的DNA,“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