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我的母亲

yanzi

《追思我的母亲》 明天，是我的母亲走后五七的日子。据说这一天，故去的人将会回来最后看一看亲人们，从此断了尘缘。五七是女儿七，提笔书一片祭文，告别一场母女缘分吧！ 母亲刘启荣，七岁没了父母，漂洋过海来到大连投奔两个哥哥。她不愿意给大哥家添负担，坚持要上学去。心疼她的二哥将她送去寄宿学校，勤奋好学又懂事的她，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平日里吃食堂，节假日就被老师们轮流带回家。初中毕业前，有位姓孙的老师对她说：你家这情况，还是别念高中考大学了，去考师范吧，不收学费，每月还给12元补助。这可能就是母亲人生路上的贵人吧，因为恰逢那一届，高考被取消了。母亲则顺顺利利毕业，走上为人师之路。 母亲既普普通通，但又是很不平凡的人。 母亲是一位有着高度责任心、有着仁爱之心、爱才胜过爱自己孩子的老师。工作以后，她将自己就学路上所遇良师的美德完全传承并发扬光大。她全心扑在学生们身上，教数学教语文还做班主任。出生56天的我，是在课间得闲老师和学生们的怀抱里快乐长大到三岁的，接着被送去全托幼儿园。记忆中，每顿饭是父亲做的，自理能力是父亲教的，不会的数学题是父亲辅导的，因为母亲放学后要陪着学习吃力的学生写作业，要家访，要批改作业，要备课。困难时期，每天带的盒饭并不能吃饱，可她却经常分给家庭困难的学生。有一次春游，一个学生因为家里带不起盒饭而不想去了，母亲就将自己的盒饭给他，回家后饿的眼冒金星，那阵子，她正贫血中。班里有一名非常优秀的学生，小升初时，随学区会被分配到一个不太好的学校，当时金家街有个好学校76中，那里还有专为好学生和教师子女配置的师资力量班，我的弟弟已经享受名额进入。母亲找到校长恳请收下这名好学生，校长表示不能额外收了，母亲急了：那就拿我儿子换吧！校长被母亲的爱生之情所打动，破例录入。不得不佩服母亲的眼光，这名学生很快就全校第一，并荣获区中考状元。他牢记父母的叮嘱：永远不要忘了刘老师啊！工作后每逢年节都提着礼物来看望，母亲每次都发自内心心疼的说：来就行，别再花钱了啊！晚年病倒后，年近七旬的学生们还多次前来探病，直到送老师最后一程。 母亲有颗菩萨心肠，还有侠义之情。由于我大舅早年加入了共产党，年幼的她和姥姥相依为命，经常被国民党抓去审问部队下落，这段经历让她十分胆小和怕黑。可是遇到邻居家老人突然去世前来求助时，她毫不犹豫前去帮忙，事后却数日受惊恐慌。七八十年代那会儿，路上经常有结伙斗殴，一次母亲带我正在路上走着，只见几个小伙子把一个人打翻在马路边拳打脚踢，下手非常狠，眼见要出人命，母亲拨开围观人群冲上去，左右规劝着，直到他们离去。也许，母亲那次也许挽救了这些个年轻人呢。 母亲和天下许多母亲一样，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为了孙辈，是从不给自己享受的人，默默的付出了她的全部。 母亲是个有着顽强意志力的人。2016年8月16号夜里，那年最热的一天，母亲突发脑溢血。当医生把ct片子上大面积的出血区域指给我们姐弟，宣布病危时，弟弟顿时掩面痛哭冲出办公室，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我要救她！一系列求助得到及时成功的手术。术后的康复治疗却是艰难的。我和父亲陪着完全失能的她，吃住在医院长达三个月，各种常人都不容易做到的体能动作，还有针灸、高压氧舱，77岁高龄的母亲并没有让我们失望，非常听话配合，从不像有的患者那样哭闹和放弃。就这样，母亲进步很快，出院前，已经能够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自己甩着胳膊走十多步了。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是，一次练平衡站，我松开手想拍一张她独自站立的照片，不料她突然失衡要倒，慌的我手机差点掉落赶紧抱住她，有惊无险的娘俩哈哈大笑。此时的我，想着当时情景，嘴角上扬，眼泪却涌入眼眶…… 六年来，母亲除了旧疾，没有得过病没有吃过药。可以在搀扶下吃饭、洗澡，可以在床上自如翻身，可以有简单交流，可以与老伴做个伴，家人的悉心照料让她过着安宁平静的生活。然而，这一切被去岁末的新冠病毒打破了。我和父亲日夜守护救治，虽然闯了过来，却留下了后遗症，母亲彻底卧床了。入春后，挡不住的并发症逐渐显现。四月以来，母亲两次指标不好，我与父亲几次聊天，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六月二号，母亲再次发烧，深夜，我听到她少有的呻吟了一声，心一揪：母亲这不是开始疼了吗！想起前几天社区医院一名老大夫对我说的话：这状况不要再救了，没有意义了，并发症像洪水猛兽一样，会让老人遭罪的。这话已经让我纠结数日，再继续挽留，是不是一种满足自己不舍的私心？ 我抱着母亲，脸贴着她的脸，亲了又亲，终于说出：妈妈呀，闺女没伺候够您啊！可是我和爸爸不愿意你遭罪呀！妈妈呀，如果太疼了就别坚持了啊，您想解脱就解脱吧……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好像又有转机，六号这天早上，我给母亲洗了澡，她面色粉红，甚是好看。近十点，母亲突然呼吸急促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很可能是母亲最后时刻了，我让弟弟和父亲分别长时间的坐在母亲床前安抚和话别，给母亲和她的至爱亲人最后的时光。大约16:00，我榨了西瓜汁，装在奶瓶里，俯身抚摸着她的头：“妈妈呀，这是今年才下的晾地西瓜，是您最喜爱的沙瓤的，可甜了，您尝尝，慢慢喝啊。”母亲一点点的全喝下了。喝罢几分钟后，眼睛干净利落的闭上，溘然长逝！她极其安详与宁静的样子，令我一时不能相信她就这样走了！ 母亲如此迅速的离开，既是意料中，又感觉突然，父亲喃喃的说：以为还能喘两天…… 儿子的一句话让我顿觉释然：“姥姥不是要坚持，姥姥是在等我们放弃。”是的，这就是她，这就是一生只为别人着想、怕我们难过不舍的她啊！ 母亲一生爱面子，爱干净。一条龙到来之前，父亲帮我递毛巾，我给母亲擦洗的干干净净，不带走一丝凡间尘土。 母亲走后，我的眼前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画面：在一个高处，一束天使光下，一个穿着长裙的小女孩，眼睛透着安详与喜悦，向我挥着手，然后慢慢消失了。 弟弟告诉我，他在果园干活时，有只蝴蝶赶都赶不走，他恍然大悟，那是母亲！弟弟的话我绝对相信，因为母亲最疼的就是她的儿子。 母亲一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生前多次嘱咐身后从简，遵母遗愿，葬礼只通知了亲戚、学生和几个老朋友，还望朋友们莫怪，感恩你们曾经对我母亲的关爱，以及对我的鼓励和帮助。感恩有你们与我一起追思我的母亲！ 母亲享年84岁。明天，也是母亲的诞辰日，祈愿母亲大人在天堂幸福快乐！从此世上再无妈妈！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女儿敬上 公元2023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