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夏日的一首诗

秋蛩语

——乐考速成记 “那就’夏天’吧。”商量到最后，组长许环终于确定了几天后的乐考情境主题。 森林，旷野，彩虹，蓝天，雷阵雨，海滩，贝壳，阳伞，花裙子，汽水，冰激凌，瓜棚，晚风，繁星，萤火虫，绿豆饮，酸梅汤……夏天的联想简直无穷无尽，可以辑成一册插图缤纷的抒情诗了。 怎样才能将夏日的情境构思得再典雅些？一番酝酿之后，五个优美的意象已浮现于我的脑际。 第一关：观雨“字母坞”——骤雨鸣芭蕉，数我记得牢。 烈日灼空的酷夏，最需要一场豪雨的洗礼。小黑板上先描出赫赫的标题，再用绿粉笔挑出几扇芭蕉。斜勾的横枝上，一只羽毛斑斓的小鸟正在避雨。浅蓝色的雨滴自叶尖，甚至字端滑落，绵绵不绝的雨韵雨调似乎已琤琮奏起。 道具是小丹寻来的一把折了骨的透明雨伞。大家齐心协力，将彩纸剪成雨滴状，正面画上眉目各异的笑脸，背面贴上考题，最后，再把这些可爱的“雨滴”一一挂在伞上。 第二关：采莲“字词荡”——小荷曳清风，认读我最行。 暑气如蒸，谁不想泛舟荷淀之上，寄身于那片红翠交映的琉璃世界呢？只见小黑板上粉荷迎风，碧盘承露，大大的“莲”字上头，盈盈立着一尾艳红的蜻蜓。 第三关：聆蛙“朗读塘”——群蛙喧月色，朗吟不出错。 啊，蛙鸣阁阁，咏叹出多少个古典美的夏夜。除了醒目的标题外，黑板上只略略圈了几钱浮萍，勾了数茎水草而已，两条小鱼正悠游自在，倏忽其间。 以上两关的道具合二为一，乃是一面潋滟生辉的小“池塘”。水面“植”满大朵大朵的深粉色荷花，均为组内老师亲手所做。岸石上蹲着的那几排青蛙，蠢蠢欲跃，却折自陈老师班中孩子之手。待启的考题，就巧妙地藏在群蛙的腹底，和莲心可以抽动的机关里。 至于那一面壁立的野“池塘”，波光水色，直欲漾人脸颊，自然是马俊的大手笔。她发挥因陋就简、变废为宝的专长，就地取材，将几个废旧纸盒拆开重组，拼成两米见方的“土地”。 调好丙烯颜料后，她便俯身于地，挥笔淋漓，开始在硬纸壳上做起画来，“辟池凿塘”的本事堪比造化。一会儿功夫，一汪蓝晃晃的水塘便活现于地上，池面叠着绿萍，池畔赭石青草，无不栩栩，映得办公室里一片清凉。 不止如此，每一次的创意与制作，都出自她的匠心与巧手，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各式花样妙招在她的脑海里取之不竭。 正如我先前所言:“我负责编织梦，你负责实现梦。”没有她带领大家齐动脑，共动手，这个古典主义的仲夏之梦，便只能是空中的七宝楼阁，如同一吹即破的彩色泡泡一般，永远只是一个梦。 第四关：听蝉“诵读林”——昼蝉咏深荫，你背我来听。 整块黑板上仅以两竿茂竹为背景，烘托出一片幽趣，把更多的空间，让给了方中有圆的几个大字。翠荫如盖，蝉声如梦，再悠长的暑假，再漫长的童年，回顾起来也短如凉簟上的一刹午寐吧。 与之呼应的道具，则是一柄正面洒金的素白折扇，每一折上，都请擅长书法的德育校长，用隽逸的小楷题上一桩古代消暑雅事：赏荷，扑萤，弈棋，品茗，抚琴，焚香，读书，临帖，看云，观星，倚风，听雨，饮冰，食瓜，纳凉，每一件雅事背后都对应着一道考题。 辅助道具可以是一棵大树，矗在座椅后面，营造出乘凉听蝉的氛围。蝉在哪里呢？当然是藏在浓阴密处看不见啦，不过取个意境罢了，要的，就是那份只闻蝉声不见蝉的禅机与禅趣。 第五关：品瓜“说话田”——玉瓜浮碧水，妙语出巧嘴。 黑板两侧盘盘绕绕的藤蔓，一径攀上几个造型如盏的大字，直至纤细敏感的触须缠住了纵横的笔画，叶丛间，几枚硕瓜正甸甸坠下。 本关灵感得自古人的“沉李浮瓜”，试问，炎炎夏日里，还有比大啖西瓜更惬意更过瘾的事吗？道具嘛，索性就用硬纸板剪成十五个丰圆的西瓜，瓜皮上绘出深浅相间的翠绿条纹，背后分别贴上十五则有趣的看图说话。 大家分工明确，许环负责出题，马俊负责策划兼制作，我负责板报，陈老师、付老师、小丹、小吴、李娜负责裁剪贴涂等等各项琐务杂事。 不到一天时间，各关道具便已基本备齐，剩下三两天时间，查查漏补补缺即可。 马俊还有一个更宏大的方案，就是整一片巨型池塘，五道关卡分别依“塘”而设，临“水”而建。乐考那天，老师们就围坐在“岸”边，柳拂苔石，荷映藻鉴，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奈何场地、材料、时间均有限，只得作罢。 她还曾打算造一条“河流”，从第一关直到最后一关，一路蜿蜒而下，听起来，很有点曲水流觞的意思。许环提出可以做些游鱼当道具，任孩子们垂钓。是啊，古人能够“鲤腹藏书”，我们为什么不能“鱼腹藏题”呢？ 但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最简单最省事的做法，所费功夫，所花时间，所用材料，可谓减省到极致，甚至，竟有几分简陋。 “胜在有意境。”许环说。 “几块黑板，一方池塘，就是一首风雅的小诗。”陈老师说。 也算是一种自我欣赏吧，呵呵。只要心中有诗，一伞，一扇，皆有情致。 毕竟海陆空等等空间主题，已经被大家演绎遍了，以后，是否可以像这次一样，继续向时间去拓展主题？ 譬如“冬日”，孩子们在皑皑的背景里踏雪寻“梅”…… 譬如“雨后”，瑰丽的彩虹门，矮墩墩的蘑菇屋，伶仃的短柱上，用童稚的笔触题上台湾诗人林良的句子：蘑菇是/寂寞的小亭子…… 这场以“夏日趣挑战，消暑乐翻天”为主题的趣味考试，正是我们送给夏天的一首诗。 附记： 乐考结束，各式道具或入库房，或被老师携回私藏，以期日后重见天日。比如马俊一挥而就的“池塘”，辉映过半个考场之后，那一泓镜光，便被一起收纳入库，如同静置于某处人迹罕至的幽谷，等待着，有一天可以宝奁再启，二绽涟漪。 只有我画的那几块黑板报，虽然很用了些心思，但因无法久存，注定难逃终被擦拭一新的命运，思之难免不忍。 其实每次手绘黑板报，都会有所感触：那暂短而浮华的生命，不就像是人生吗？喧闹过，盛开过，认真过，不甘过，一但消逝，竟半点痕迹也留不下，只剩下光秃秃的黑板，光秃秃的世界，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仅此而已。 即便如此，还是要努力地生活下去，努力地，在人生的黑板上，留下一幅幅鲜明生动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