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陆巷宝俭堂记

门中木人

一个月前随同学一起游苏州东山陆巷古村。因下榻古村“南郊”，由小道信步四五百米，到了第一个景点——宝俭堂。 宝俭堂？叶梦得故居？读过宋词，依稀记得“叶梦得”这名字。但曾游过陆巷古村的我，脑海里找不到“宝俭堂”这影子。看介绍，才知道这宝俭堂解放后由政府托管，1980年代归还时已破败不堪；2001年由苏州市民许青冠夫妇出资数千万，耗时八年，才得以当年原样呈现在世人面前。 　　宝俭堂，原名“梦园”，是宋代文学家、词人、南宋高宗朝户部尚书叶梦得故居，后为其后裔世代居住，明代改用现名。 叶梦得（1077—1148），21岁时中进士，开始进入仕途。他为官清正廉明，任地方官时关心民间疾苦，多为民办事，因而得罪权贵，仕途几经跌宕，中年时曾退隐山林，但仍关心家国大事。1127年宋皇室南迁后，他重出江湖，积极抗金，为抵御金兵南侵发挥过重要作用。 　　进入大门，就是正厅“宝俭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檐柱上落款为“陆游书”的对联，反映了当时后辈对叶梦得的评价—— 力挽山河浩气贯日月 名垂宇宙文光射牛斗 　　厅堂的陈设特别之处，在于与厅堂匾额“宝俭堂”相呼应的对联—— 宝重众善世世奉行 俭以修身代代家传道出了叶氏家族世代相传的德行。 　　但这副对联的落款为“东坡居士书”。 “东坡居士”是苏轼的号。苏东坡年长叶梦得整整40岁，病逝于1101年。这时叶进入仕途才4年，而苏东坡在前几年里正被贬在广东、海南一带，1101年年中刚回到中土常州定居，仅二三个月后即因病辞世。由此推断，由苏东坡为宝俭堂书写对联，其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知其中有何故事？ 　　宝俭堂后面是“明德楼”。明德楼楼厅内也有一副对联—— 明廉清正功垂史册 德泽延绵气贯乾坤高度评价了叶梦得。 对联的落款是“襄阳米黻元章”。 米黻（1051—1107），又名米芾，字元章，襄阳人，北宋著名书画家，书法上与苏轼、黄庭坚、蔡襄合称“宋四家”。由一位年长26岁的当代大书法家为一个年仅二三十岁的后辈书写这样盖棺定论式的对联，这种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又不知何故？ 在整个宝俭堂，落款为苏轼、米芾的墨迹还有几处，比如大门上“梦园”的匾额落款，就是米芾。 或许是叶梦得的后裔以此来褒扬其先祖？ 　　在宝俭堂一面板壁上，挂着一幅叶梦得三十世孙叶奕万为纪念宝俭堂修复落成而书录其先祖《水调歌头》词的作品。 这首词是叶梦得68岁时告老定居湖州后所作。词的后半阙写道： 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 “东山老”是指东晋朝东山再起后在淝水之战中击溃苻坚百万大军的谢安。这首词清晰地反映了叶梦得退休后仍关心时局忧国忧民的情怀，值得后人敬重。 　　宝俭堂东面，是名为“梦园”的东花园。 　　一堵粉墙，两侧是一对寓意长寿和快乐的精致花窗。 　　过月洞门，就可以看见花园中间的池塘及对面的“莲香榭”。 　　“莲香榭”匾额的落款为“苏轼”。 　　莲香榭是东花园中体量较为宽敞的建筑。几多好友，可以在此品茶观景赏莲。 　　东花园并不大。花园中间是一泓池塘，周边是紧挨着池塘的是亭台楼阁、假山曲桥。站在莲香榭内，全园景色一目了然。园虽小，却错落有致，十分精美。 　　出莲香榭沿步廊可到左前方的亭子。春雨润木之季，皓月当空之夜，伫立亭内赏景，自当别有心境。 　　这是对着亭内一面镜子拍的一景——自得其乐也。 　　走出亭子，踏上曲桥，可以近距离地观鱼赏莲。 　　睡莲艳艳，红鳞悠悠，其乐融融。 　　抬头可见飞檐高翘，廊亭相连，花木茂盛。 　　到这时才发现，那“绣绮亭”与进入东花园的月洞门浑成一体，即一踏入月洞门，即站到了绣绮亭内，而绣绮亭又与两侧紧贴着花园围墙的步廊无缝衔接，直接通向花园各景点。 怪不得花园占地不多，却美景不断，精致耐看。 　　“绣绮亭”匾额的落款，是明代与唐寅（唐伯虎）齐名的“苏州四才子”之一的文“徴明”。 绣绮亭两柱上的对联—— 波光先得月 山色自生云落款也是“徵明”。 　　出月洞门，对面是一堵与“梦园”相对应的题为“掬芳”的粉墙。 　　“掬芳”门内，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再入名为“惠园”的月洞门，才是与东花园相对的西花园。 与梦园相仿，惠园中间也是一池塘，但四周亭榭楼阁密集，是园主人读书会友接待宾客的主要场所。 　　进入惠园的左侧，即是“清风亭”。 　　落款为“吴郡唐寅”的对联—— 千朵红莲三尺水 一湾明月半亭风点出了惠园的景色特点和此亭的功能。 　　与清风亭相衔接的，是像长廊、又像水榭的建筑。 　　在这里，可以与宾客茗茶观莲，欣赏书画，谈天说地。 　　壁上第一幅石刻，是叶梦得三十世孙书录其先祖的《采桑子》词—— 山蹊小路归来晚，暮雪缤纷。尊酒殷勤。邂逅相从只有君。浓浓的生活气息，甚切合惠园的氛围。 　　穿过长廊右拐，是一座名为“芳洲”的厅室，像是宾客小聚的场所。 　　再右拐，与那长廊隔池相对的，就是主人的书房。 　　“爱莲书屋”匾额的落款为“黄庭坚”。黄庭坚是北宋著名文学家，其书法也很有造诣，是被人称为“宋四家”中的一个。 　　爱莲书屋后面，是“揽月楼”。 　　这是揽月楼厅堂的陈设。 正中是梅兰竹菊四幅挂屏。 　　两侧是两幅诗词书法条屏。 其中一屏书录叶梦得的《浣溪沙》词—— 小雨初回昨夜凉 绕篱新菊已催黄 …… 　　那天下午与同学一起游览宝俭堂时，时间十分匆忙，美景没有看够，而宋明以来这么多文化大家的墨迹更来不及细品。这么多年来，古代遗存的私家花园游览过一些，但存有这么多大家墨迹的，我还没见过——自然本人见识也有限。于是趁第二天上午自由安排的便利，又专门游赏了宝俭堂。 时间过得还是快。在将离开时，巧遇宝俭堂的主管，得知在明德楼和揽月楼共有十套客房，分五等，挂牌价从580—2580元不等，也有餐饮酒席。相比于陆巷古村的农家乐，其价格自然不菲。但细细想来，邀上三五知己好友，住进这精致的文化气息浓厚的私家花园，茗茶品酒，谈古论今，享受一下古代官宦士大夫般的生活，不也是件快事嘛！ 你以为呢？ 门中木人 2023.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