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儿子高考通知的日子里

虚怀若谷

　　2023年的高考结束了，盛夏渐浓，阳光炽热，群花绚烂，到处都是浓稠的绿韵。这是一个既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季节；又是一个充满着挑战和考验的季节。此时此刻的 家长和考生们，却无心去欣赏这色彩缤纷的夏日。他们内心倍受煎熬，紧张地等待着高考成绩的出炉；焦急地盼望着高考录取通知的到来。

对他们的心境，我感同身受。二十多年前，在等候着儿子嘉嘉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同样遭受过这样的煎熬和纠结。那种一会山重水复疑无路，一会儿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令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儿子嘉嘉2000年的高考，是在7月份的7、8、9日三天。那几天，“赤日炎炎似火烧” ，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格外闷热，没有一丝凉风。作为高考点的浏阳一中，校门口岗哨林立，校园里一片庄严肃穆。

莘莘学子们经过三天的挥汗奋战，最后一堂考试终于结束了，儿子嘉嘉迈着轻松的步子回来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说，这三天的考试，我的感觉基本还算好，估计考试成绩可能在618分左右。儿子嘉嘉一向谨慎客观，他的估评分应该八、九不离十。孩子真争气，能考出这样好的成绩，我们心里感到宽慰和高兴。

儿子刚满17岁，看着他有些稚嫩的脸庞上除了兴奋，还显得有几分疲惫，我们有些心疼和内疚。别的孩子早晚都有父母陪伴照顾，而我们在离县城几十里的乡下忙工作，仅在高考的几天里，才请假抽时间来陪伴。我们觉得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让孩子受委屈了。想到这些，心里就像打翻了一只五味瓶……

我和妻子都出生在书香门第，父母都从事教育工作。在极左年代里，他们被视为“臭老九”。作为“臭老九”的子女，我们也同样遭受到不公的待遇。粉碎“四人帮”后，这种情况才彻底改变，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夫妇都成为了光荣的人民教师。后来，我还成为了乡镇基层政府的领导干部。儿子的出生，正逢改革开放，我们给他取名“嘉嘉”。意思是他出生在好时代，寓意他将来一切都会好上加好。

　　我们对儿子嘉嘉的教育和培养，注意从小抓起。还在襁褓中就给他讲故事，说童话。为他订了《0周岁读物》、《大灰狼》和《儿童智力世界》等系列读物，让孩子认识世界，学会分辨美和丑。我们经常教育孩子要热爱祖国，跟共产党走。长大成为有用之人，立志报效祖国。

那个年代，都是独生子女家庭，校园里没有同龄孩子为伴。一岁多的儿子乖巧懂事，我们上课去了，他独自一人爬在床上看幼儿读物大半天。

儿子4岁多的时候，吵着要跟从前的一个大伙伴上二年级。我们左劝右说，他才勉强答应上了小学一年级。这时，学校 已开课半个多月了。儿子嘉嘉在学校里，勤奋好学，成绩出类拔萃。他尊敬老师，团结同学，积极参加学校各类文体活动，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在生活上，儿子也非常俭朴，从不乱花钱。上高中了，还穿着我的旧衣服。

高考结束了，儿子从县城回到我们居住的古港中学。他怕荒废学业，仍抓紧看书学习。空余时间，我带他去古港梅田水库学习游泳。以锻炼身体，增加体质。

我和妻子虽表面十分平静，而内心却倍受煎熬，望眼欲穿地等待高考成绩出炉。

　　俗话说得好：“七分考，三分报” 。那时候填报志愿，不像现在高考成绩出来了再填报。而是考试前，根据自己平时成绩来填报志愿。这样做，盲目性和风险性很大。如果考试发挥不正常，志愿填写不适宜，不但上不到心仪的大学，而且可能落选，没有被大学录取。

高考前，儿子虽然填写了浙江大学招生推荐表（浙江大学招生人员，给平时成绩优秀的部分学生填写的意向书，承诺只要高考成绩，上了该校录取线，就可优先录取。），但还没参加高考，变数还很大。为了以防万一，应对最坏情况的出现，在填写了浙江大学第一志愿后，我们还仔细研究了有关资料。然后，才慎重地填写了第二、第三志愿。

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冒着高温，顶着烈日，乘车到70多公里外的省会长沙市招生办进行咨询；到省内、外大学招生人员的驻地玥力宾馆了解情况，为应变考试出现意外作准备。

来到玥力宾馆，受到了浙江大学负责招生的张浦生教授热情接待。张教授对嘉嘉很熟悉，在高考前的座谈会上、成绩优秀生填写招生推荐表等场合，曾多次打过交道。张教授仔细询问了嘉嘉的志愿填报和考试估分情况后，他笑容可掬地说，我在浙江大学校园里迎接你。

嘉嘉正与张教授说着话，旁边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负责招生的陈书记凑了过来，他要求嘉嘉了解了解北航的情况。我被陈书记悦耳动听的京腔介绍声所吸引，冷不防被华中理工大学的招生人员拉住了。这位女工作人员，硬将该校招生推荐表塞给了我。她心急力猛，一不小心，指甲划破了我的手臂。痛得我暗皱眉头，但仍礼貌性地接过塞来的推荐表。

　　从长沙市回来不久，一天傍晚，我和儿子刚从古港镇梅田水库游泳回来，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市委办的鲁主任打电话告诉我，高考成绩出来了。要我快把儿子的考号告诉他，他想帮我们查儿子嘉嘉的高考成绩。领导这样关心儿子的成绩，我心里一阵激动。

鲁主任的女儿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她成绩一直很好。高考前，也同样填写了浙江大学招生推荐表。

我们连忙打了查询电话，儿子的高考成绩是619分，比儿子的估计分多了1分，我们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一会，市委办鲁主任的电话打过来了，他祝贺嘉嘉取得619分的好成绩。接着市教育局欧局长、市招生办李主任先后打电话告诉我们嘉嘉的高考成绩，并告诉我们嘉嘉的考试成绩，在全市应届考生中，排第十一名。紧接着，亲朋好友的祝贺电话不断响起……

有这么多人关心我们，儿子嘉嘉果真考出了这么好的成绩，真让我们激动不已，喜不自胜。

在一片欢乐的氛围里，嘉嘉似乎还有点不开心。他端详着高考成绩通知单说，我的数学不可能只考97分，可能阅卷有误，我决定去市招生办复查数学分数。

我们来到市招生办，一个50多岁的办事员接待了我们。他带着老花眼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查分，每科10元。办完手续后，他翻看着考生资料。忽然，他愤怒地说，有619这么高的分，还来查分……我嗫嚅的说，儿子有知情权，他有疑问，想弄个水落石出。他将抽屉一锁，冷冷地丢下一句，如果阅卷多给了分，也会将分数扣减掉的。

这一句扣减分的话，把我吓个半死。紧张脆弱的心理，使我无端放大了他此话的负面效应。如果真的减了分，而且减去许多分，而且减到上不了浙江大学录取分数线，那岂不是害惨了儿子？我真想立马反悔，取消查分行为。但是，我的强烈自尊心，不愿让别人耻笑我狼狈的自重感，支撑着我。我平静地答应道，行！我知道了。我有些头晕目眩，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分数复查办公室。

我跟儿子说，真后悔来查分，要是查出了减分坏结果，如何是好呢？儿子反倒轻松地说，不会的。最差的结果是，维持原来分数。他天天照常作息，不时哼着歌星刘德华的歌。在等待高考通知的这些日里，他不但很快学会了游泳，而且还能一口气游渡梅田水库。

我呢？却度日如年。挨到了查分出结果的那一天，正如儿子说的，维持原分数。我如获得大赦一般，轻松极了。我自作自受，应了那句话：“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

　　在等待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住在古港石油站的聂师傅，他比我更焦虑。每天下午，他骑着单车来我们家坐上好一会。他儿子在浏阳三中复读，2000年高考，填报了华中理工大学志愿。

聂师傅是磷肥厂下岗工人，家境一般。他花了很大气力，让儿子复读高考。如果这次，要是再没有考取大学，他不可能再供儿子复读了。他愁眉苦脸，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我不断地安慰他，说他儿子在复读时，学习那么刻苦；考试也发挥正常。再说，华中理工大学在湘录取人数有313个名额，而考分上线人数只有310人，他儿子一定会被录取的。我用同比心理跟他说，我们的形势更严峻。浙江大学在湖南省只招收87人，而分数上线的有211人。聂师傅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很理解聂师傅此时此刻的心情。世界上的事，不是一陈不变的。矛盾的复杂性可变性，使人们对事物的态度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有时甚至变得过分敏感。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浙江大学张教授的态度已经很明朗，儿子考了600多分，明明已超过了浙江大学录取分数线，可是，在没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前，我们总还有些不踏实之感。

后来听说，2000年，浏阳一中8人填写了浙江大学招生推荐表，而只有4人被录取。世事无常啊！

　　日子就这样，在牵肠挂肚中一天天过去。到了8月13日，这日是星期天。上午11点我的一个同学，受其在招生办丈夫委托，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儿子嘉嘉被录取了。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我还是喜蒙了，赶紧挂了电话，向全家宣布。妻子问，被哪所大学录取了？我忘了问，赶忙又将电话打了过去，得知被浙江大学录取了。下午，妻子从电话中得知，星期一上班时间，到市招生办领取通知书。

第二天，我从浏阳领回浙江大学录取通知书，妻子还在问我，这不是做梦吧？我扬起手中的录取通知书说，这不是做梦，是真真实实的事。儿子嘉嘉考上浙江大学了。

聂师傅听说我儿子来了录取通知，可他儿子的录取通知还杳无音讯，急得他臉色发白，头上冒着大汗。我赶紧递给他一杯水，耐心地劝慰了一番。又过了好几天，聂师傅的儿子，终于收到了华中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大家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后来，聂师傅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和我儿子一样在北京安家立业，此是后话。

　　当代作家林清玄说:“好的生活历程，需要慢慢地细细品味；最美好的事物不在眼里，而是在心中。”岁月流转，季节更迭。转眼间，又是七月盛夏。时光已将过往碾磨成一地落花。等候儿子高考通知的经历，也已过去了20多年了，但忘不了那些美好的时光。感恩生命中每一个相遇，感恩那些曾经帮助个自己的每一个人。

2023年7月于浏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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