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面瓮那时是厨房的主角,乡下的厨房里哪能没几个面瓮?这是一种圆形瓦瓮,专门用来存放面粉,加上盖子后防虫防鼠又透气,简直是厨房用具里的先进。</span></p><p class="ql-block"> 面瓮是泥土烧成的陶器,在陶匠的拉坯拍打下,一点点成型,口部翻出结实的沿口,让乡人心仪的面瓮就成型了,经过烈火的焠烧,结实耐用的面瓮就做好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买回家的面瓮,在主家精心擦洗后,就正式上岗了。主人家的一日三餐,在面瓮的吐纳转换中,换着花样摆上餐桌,面条、锅盔、凉皮、搅团使稀松平常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面瓮都会配一个圆形的盖子,盖子有陶制的,也有䵚秫杆编制而成的。面瓮里多会放一个舀面的葫芦瓢,再就是一块每次蒸馍特意留下的老酵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每过一段时间,主人总会把新磨的面粉放进面瓮里,白面黑面苞谷面,辛苦所得每一种面粉都小心翼翼的存放进瓮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一家人生活水平的高低,面瓮总是第一个知道。有经验的媒婆进了厨房,只需要拍拍面瓮,听听声响就知道主家的日子咋样了。声音清丽的面瓮腹中空,就像锅里稀汤寡水的汤面,是喳摸不出多少味道的。空空如也的面瓮后面藏着一家人的栖荒日子, 而那些富足的面瓮总是闷不作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对门婆的面瓮空的时候多。没面的时候,就连葫芦瓢上粘的面粉,也被掸的干干净净。灶头的油瓶瓶倒扣着,控的滴不出一滴油。有面有油的时候,她烙的千层饼是全堡子最香的。她烙的热饼子提起来一抖索,松软多层的饼子抖成了絮状散开,一条条散着热气带着面香油香葱香,勾引着人的食欲。抓挠着人的味觉,捏一块放进嘴里,满嘴生香。就是路人闻见这个味道,也会忍不住进来讨要一口。不幸的是常空的面瓮,见底的油瓶,总是耽误她老人家的绝绝子手艺。这么香的千层饼那个时候太不容易吃到了,但那时饼子的香味却留进记忆里,以至于现在每次回老家,还总是想起她老人家烙的千层饼。她老人家已经躺在麦田的坟墓里十多年了,我只能在脑海里想象她那熟悉的笑容,以及肥厚大手上捏着的那块饼子了。有面有油的日子,却没了她老人家的手艺。“有牙没锅盔,有锅盔没牙”,她老人家的手艺失传了,消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富足的日子里却无法流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嘴大腹空的面瓮让人作难,记忆里犹见她用瓢敲着瓦瓮沿沿,冲对门爷喊:才几天又没面了?空空如也的面瓮真格让人愁地发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敞口的面瓮体格健美,束口的面瓮优雅,小巧的面瓮精致。装着麦面粉的盛气凌人,她们被高度重视,身上总是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麦面瓮里吐出的面条馒头是漫长日子的主食,盛麦面粉的面瓮是厨房的长子,没人敢惹。包谷面面瓮有些落寞,麦面力不从心的时候,苞谷曾造反上位,在每个馒头里与麦面争地夺权,最风光的时候揭开蒸笼,黄澄澄的窝头成了一时的主角,窝头这个造反成功不可一世的形象,给了饥饿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小巧精致的面瓮像厨房里的散淡人,珍贵的大米置身其中,逢年过节粗糙的手才会去小心抓取,生怕撒掉一个米粒。他的里面更多的是盛一些包谷糁,一碗碗熬好的稠苞谷糁俨然成了乡村早饭的最深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精打细算的主妇总是让几个面瓮配合的相得益彰。稀苞谷糁里下上面条,加入炒好的青菜豆腐,成就了一碗香美可口的糁子面。麦面馒头时多时少的掺入包谷面,粗粮细吃有效的解决粮荒。包谷面摊成山东大煎饼,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耐搁耐饥,卷上咸菜就熬过了艰难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勤快的面瓮总是被擦的干干净净,时间一久,面瓮表面就包上了一层油浆,闪着亮光,陶器华丽转身,似乎变成了瓷器。那些尘灰扑面的面瓮后面藏着一个懒散的媳妇,头不梳脸不洗鞋不勾的面瓮,不争不抢大大方方的摆烂。面瓮像极了一家的主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不知从何时开始,面瓮逐渐淡出了村庄的视野,各种新式的储面工具开始替代了面瓮,陶器粗笨的形象不再有容身之地。那些关于吃的记忆,随着面瓮的消失在记忆里时现时隐,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进入人们的梦里!</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