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丫头

野鹤闲云

　　历史上女扮男装的事还是挺多的，最为出名的莫过于花木兰替父从军、祝英台女扮男装求学的故事。近代版的“花木兰”女扮男装从军五年，睡觉从不脱衣服终生未嫁，曾受邀参加国庆观礼，还受到毛主席亲自接见。这位巾帼英雄，恰恰就是朝阳市凌源县三十家子北店村人——郭俊卿。

但是，古往今来男扮女装的事就比较少，特别是脍炙人口的故事更是少之又少。可我却是这少之又少之中的男扮女装者，当过“女娃娃战斗英雄”，还“获得”一个不俗不雅的绰号。

说来话长……

　　在《粽娃》一文中，母亲生下我后说：“‘嗨！又是个臭小子！’想要个女娃可偏偏不如意。”

妈妈要女娃的心愿左邻右舍都知道，也和人家说过这次肯定生个女娃。因为妈妈听人说爱养花的人就会生女娃，于是就养了两盆海棠，放在窗台上精心照料，想着花开时的美好情景。坚信女娃就是花的化身，日复一日盼着花开娃来的那一天。没想到妈妈坚信的“养花生女娃”这次没有灵验，花倒是开的鲜艳，娃却不是花一般的娃。给我接生的焦奶奶知道母亲盼望女娃的心情，她告诉妈妈：“先不要和别人说生的是小子，你就先当丫头养着。”经焦奶奶这么一说妈妈倒是欣慰一些只能接受现实，焦奶奶嘱咐所有人都要保守这个秘密，对外称生个丫头。

　　这下可好，妈妈早已按生女孩准备的“行头”有了用场。

自那以后，妈妈就按女孩装束打扮我，她把之前准备的花布面料给我做成花衣花裤还有带花的鞋子，最有特色的是：我不但束着卝型辫还始终穿着死裆裤，学着蹲式撒尿。妈妈说：“小姑娘是不能随便露下身的。”从此，邻居和亲戚们都信以为真。

在我所有的穿戴装束中，记忆里最深的就是妈妈买的那双绣花鞋。出满月时，妈妈特意托人给我买了一双虎头绣花鞋。那是完全手工刺绣的鞋面，红色鞋面上的图案非常好看、做工特别精致，即像一对艺术品又像一双演戏的鞋：前脸是金丝线刺绣的虎头，虎眼又大又圆，看着虎虎生威；两侧刺绣着虎皮条纹，绣花精致逼真，十分鲜艳；白色的鞋底底面纳着一行行黑色鸡爪型图案，错落有致，黑白鲜明；鞋里儿底面绣着两只鸳鸯，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可惜的是：这双鞋后来弄丢了一只，剩下的那只妈妈一直保留到我三十多岁。

　　出满月后，大哥建议给我取小名叫宝源。因为二哥小名叫小宝，所以我就顺着宝字排了。

一九五五年春天，位于佑顺寺大门西侧的朝阳电影院首映电影《董存瑞》。二哥看完《董存瑞》回来后高兴地和妈妈讲起了董存瑞的故事，然后对妈妈说：“我给弟弟取名字吧！”“什么字？”妈妈问。“董存瑞的瑞字”二哥回答，妈妈一听欣然应允。至此我的大名小名字正式确定启用，并且大名一直沿用至今，而小名却“不幸”夭折，被另一称呼代替。

三岁时为了生计妈妈经常东奔西忙地做些事不能照顾我，只好把我托付给街对面的老邻居王震清三姥爷家让三姥姥看着我。三姥姥一家和我姥家是至交。她家南面有个后院住着几户人家，院里也有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和我一起玩。听妈妈说大约四岁时，三姥姥说我太淘气太不听话了，因为抢玩具经常和那些女孩打架，动不动地就把人家女娃弄哭了，人家都叫我“蛮丫头”。三姥姥和妈妈说：“以后别叫他宝源了，就叫老蛮吧！”“那就听三婶的，以后叫老蛮吧！”妈妈应声同意。以后老蛮成了我的logo，别看是小名可比大名的知名度强多了。

那时三舅在吉林工作回来看望妈妈，见面还说：“姐姐你可有个暖心的小棉袄了。”妈妈说:“什么小棉袄啊！也不可心！”这句话舅舅当时没有听懂言外之意。

　　哪知道，第二天舅舅领我到佑顺寺玩，期间我要撒尿就把裤子褪下来了，一着急忘了妈妈告诉蹲着撒尿的事。舅舅见我站着撒尿批评说：“这丫头怎么还站着撒尿啊？”当尿道形成一条圆满的抛物线展现在他面前时，舅舅惊呆了，赶紧抱起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家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妈妈知道我“露馅了”，瞒也瞒不住了，就把我男扮女装的事和盘托出，舅舅听了先是惊奇然后哈哈大笑……

　　纸里包不住火。我的男儿身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很快都知道了。自那以后我就不穿女孩的衣服了，两个朝天小辫剪掉了，裤子开裆了，理直气壮的站着撒尿了，从此“蛮丫头”变成了淘小子。遗憾的是“老蛮”这个名字没有跟着脱去的花衣花裤离开我，却如影相随，伴我到大，伴我至今。只是，再也听不到当年那些叫我“老蛮”的亲切声音了。

岁月让我明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当年为什么落个名不符实的“蛮丫头”名声了，那是妈妈心愿落空的期盼和我“身不由己”的结果。

后来妈妈期盼来个孙女也行，可惜，还是没有遂了心愿。可喜的是我有孙女了，是那样的讨人喜欢。

为什么妈妈那么喜欢女孩？算起来到我有儿子时，我家已经四辈没有女孩。物以稀为贵，何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