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走过万水千山》（5）

京东柠檬

吉林赴任

新民是沈阳下属的县级市，位于沈阳西北方向，离沈阳市区大约100公里。第一次到新民是9月下旬，和业务经理王军一起前往。我俩坐长途班车抵达时已近黄昏。下了汽车王军问：咱们朝哪走？我说朝路灯最亮的那条街走。果然，我们不一会就走到了正街，很快找到宾馆。

第二天一大早，我俩顶着大风，察看路边电线杆上的房屋出租广告。有一张广告被风吹得在空中飞舞已快掉落，隐约能看到电话号码，我和房东取得了联系。房东是新民某局领导，要出租的房子是一楼，他家住在二楼。

三室一厅的房子足有130平米，厨卫、阳台都很大。卧室朝南采光不错，室内刚装修好，干净整洁。做新民市场部办公兼住宿较合适，我们当即签下了租房合同。

去街上买了办公桌椅、做饭用的电炉、锅碗瓢盆、行军床、棉被等，一切就绪后，第二天医疗专家史教授、张俊等人来到新民开展业务及招聘工作。

我们赶在招聘前把户外广告、电视专题广告发布了出去，有了这个基础来应聘的人非常多。人多我们就有很大的选择余地，能选到优秀的人才。

我们成立四人招聘小组，制定面试方案。面试满分为10分，由四人打的分加起来再除以4，就是最后的总分，按分数自高向低依次录取10人。

应聘者十人一组，以聊天方式围坐在一起。面试的内容有：

1、自我介绍。（2分）

2、讲述人生中难忘的一件事。（2分）

3、为什么要加入K公司、你对公司有哪些要求？你能为公司做些什么？（1分）

4、即兴回答考官的提问。（3分）

5、应聘人员形象气质。（2分）

考核目的：

1、自我介绍。考的是表达能力、语言组织能力。应聘人员在介绍自己时应包括年龄、学历、婚姻状况、个人爱好特长等。让考官对你有一个基本印象。

2、讲述人生中难忘的一件事。让考官对你的过往经历，对你的人品、三观有一基本了解。

3、为什么要加入K公司、你对公司有哪些要求？你能为公司做些什么？考察入职动机、想法、工作潜力。

4、即兴回答考官的提问。考的是应变能力。

5、应聘人员形象气质。这是个印象分，也是考官们是否接纳这个人的主观意愿。

这种聊天式的交流气氛轻松融洽，正是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中，我们能很快捕捉到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叫赵玉莹的女子，她在表达要团结一心才能干好工作时说：我们一定要象蒜瓣一样，紧紧团结在XX周围。。。。。。这个比喻让大家开怀大笑不止。

我做为主考官，即兴提了两个问题。

第一题：在非常紧急且特殊的情况下，让你送一封信到新民大街100号，但实际上只有99号，没有100号，你怎么办？

应聘者有三种回答：

1、将信件交还给公司。

2、拆开信看下里面的内容再做决定。

3、把信送给99号住户代为保管。

对以上三种回答，前两种都给分，最后一种不给分。

对第二种，私拆信件是否违法？考前，我们四人达成共识，因是紧急特殊情况下，应允许拆开，办事既要有原则性也要有灵活性。

第二题：公司来了四位客人，你手上只有三个苹果，你怎么办？

应聘者有三种回答：

1、把三个苹果都切开，每个苹果切成四瓣，全放在盘子里，这样四位客人每人平均能吃到三片苹果。

2、苹果干脆不拿出来。

3、去外面再买点回来。

对第1种答案给分。第2、3都不给分。

在新民总共招了12人，超出计划2人，原因是应聘者敦厚纯朴给了我们良好的印象。

1996年秋，作者与医疗专家史教授、业务经理王军在新民市场部交流工作。↓

　　沈阳公司陆续有员工来到新民，为防止新民员工受到污染—沈阳公司前任经理田文涛留下的俗文化影响，我开会特别强调以后不允许再讲“男人不流氓、身体不正常”，“往后一看想犯罪、往前一看要后退”之类的搞笑段子。

“下岗女工不流泪，昂首阔步走进夜总会，挣的是美元和外汇，还不用交一分钱税，你说女工苦又累，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这类的脱口秀以后也不能当笑话讲。我们今后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唱《黄河大合唱》等红歌鼓舞士气，我们有责任让新民市场部团队保持风清气正，保持高执行力。

新民市场部从找房到广告投放、招聘人员、培训做了大量工作，不到一个月销量一路高升。这正如集团总裁所说：工作做一尺，销量涨一寸。

新民市场成功开发后，我准备陆续在辽中、康平、法库建立市场部，扩大业务范围，但这一愿望没有实现。

1997年元月2日，我接到辽宁总公司和集团总部三道急电，令我元月6日前飞到武汉，面见集团分管北方片的牛副总裁，我将调往吉林省担任省级总公司总经理。

沈阳公司经过几个月的治理整顿乱象已经理顺，新民市场也已很有起色，说心里话真舍不得离开，特别是新民市场部的员工。但刘总打电话给我做思想工作：“全国员工3万多人，总共才有20多个省级总经理，你在集团的排名等于进入前20几名，与我平级，如果是战争年代你就相当于一名高级将领。这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这种操作的机会，大失才能大得。辽宁吉林连成一片是个好事。吉林省总公司由长春公司、延吉公司、吉林市公司、四平公司、辽源公司、松源公司、白城市场部组成。虽然吉林总公司业绩排在全集团倒数第一，但这个市场也不是不能做起来。即将卸任的吴冲（化名）是我的哥们，我已跟他打了招呼”。听刘总这么一说，我只好接受这项艰巨的任务。

由于东北、华北等地普降大雪，航班受到影响，1997年元月6日我才从沈阳飞到武汉。出机场时，集团派来的两位美女手捧鲜花献给我，对集团的安排颇感意外。专车直接把我送到集团牛副总裁办公室。

牛副总裁说：接管吉林总公司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以后没刘总罩着你了，要靠你自己。谈话间集团人力资源中心陈总进办公室和我打照面，他惊讶地说了三个字：“这么小？”他可能认为在东北当省总的一定是个五大三粗的人。一旁的牛副总裁使劲点点头，“嗯嗯”两声，似乎在说，陈总啊，做为高管你不应该轻易暴露你的看法，况且当事人就在这里，这是高层人事管理的大忌吧！

其实我在沈阳的时候，公司所在辖区公安分局的一位领导，对我们公司很好奇，当他和我见面时非常惊讶，自言自语道：“年纪这么小？一介书生”。在他的脑海里一直以为K产品是游戏机、博彩类的，而我这个领头羊一定是个叼着雪茄、满脸横肉之人。

面见牛副总裁之后，我急速去医院看望病榻上的父亲，因为第三天晚上我将随集团法务控制中心的洪副总裁（化名）飞往吉林长春进行交接工作，我不知道这次竞是见父亲最后的一面，非常遗憾。

洪副总裁抵达长春后，随即组织审计组对各公司帐目进行核查。从集团派出的八名身强体壮的保卫人员，早已在长春蹲守，大冬天的他们都只穿条卫裤，据说个个武功高强。

从洪副总裁杀气腾腾的表情看，吉林省总公司的事儿不简单。吉林省总公司总经理吴冲是长春本地人，有很多人脉，他并不想交权，但因他主政下的公司业绩长期不达标，按集团用人制度“去留靠业绩，业绩看数据”，这次他必须下课。

据了解：吴冲手下有八大金刚，他自称老大，总公司下属的长春公司经理倪彩云（女，化名）与他关系甚密，排在八大金刚第二；排名第三的是延吉分公司经理卢标（化名）与排在第四的吉林市分公司卫树是大学同学。排在第五的是辽源公司靳开荣。。。。。

审计查帐的第三天，审计组就发现一笔20万广告费没有发票，去向有问题。而洪副总裁当天就接到长春某相关部门领导的来电说：“你们不要再查了，如果你们的产品还想在长春做下的话”。人狠话不多，洪副总裁接到电话后沉思良久。另有人透露，交接工作结束时的散伙宴后，吉林各分公司经理和员工将集体携货携款逃跑。

1996年10月的沈阳新民招聘现场。↓

　　具体细节是：酒宴快结束时吴冲暗示延吉分公司经理卢标率先掀翻酒桌为信号，然后其它酒桌的人都一起掀翻桌子。这一重要消息传到集团牛副总裁耳里，他急忙跟延吉公司经理卢标做了深入细致的交流，要求他到时故意装醉，并暗示交接工作完成后他会得到重用。

这件事让我想起到武汉面见牛副总裁时，他一再叮嘱我不要从沈阳带人去吉林，战略意图是怕打草惊蛇。如果我从沈阳带人去，各分公司经理一定会产生误会，会认为是要顶掉他们的职位，会激化矛盾，于交接工作不利。但牛副总裁当时并没有明示，我还真想把沈阳、新民亲手培养的骨干带几个去呢，后来也只带了沈阳的医学专家史教授和业务经理王军，做为我的左右手。史教授负责吉林总公司的培训工作，22岁的王军接管长春公司，担任经理。

1997年元月，作者与同事参观长春电影制片厂，着古装合影。↓

　　审计的第十天，也就是即将出审计报告时，据说吴冲约洪副总裁到一家宾馆单独谈了一次。告密人讲的绘声绘色。他说：吴冲用牛皮纸信封包着的五万元现金放在圆桌上，洪打开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又放回桌上，吴冲又从身上掏出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洪把两个装有巨额现金的牛皮纸信封装进衣袋，啥也没说，直接打开宾馆房间扬长而去。有高人分析，吴冲做了两种准备，一手软，一手硬。软的就是直接贿赂洪，让他放一马，硬的就是散伙宴上以掀桌为信号，打响集体逃跑的第一枪，以转移目标，分散对他经济上的追责。

元月18号，散伙宴快结束时，吴冲向延吉公司经理卢标发了掀桌令暗号，但卢标以喝醉为由瘫倒在宾馆的长椅子上装睡，但老谋深算的吴冲、倪彩云知道情况有变，倪彩云上前给了卢标一个大耳光，掀桌子逃跑的计划破产了。

其它分公司经理为什么不敢造次？集团后来加派了20多个武术散打人员来长春压邪，其中不乏在少林寺练过武的人，从气势上占了优势。这次交接有惊无险，但后续开展工作比较艰难，主要是人心的管理。前面说洪副总裁受了赌赂，拿了两个大牛皮纸装的钱，那交接的当天，吴冲为何又下令要掀翻酒桌呢？这里面有几种可能？

我在吉林总公司工作了五个月，于六月初提出辞职，原因有三点，一是长期积劳、心力憔悴；二是集团实行双回路管理后，集团总部在各省总公司派了督办人员常驻。督办的权力超过了省总经理，但他们的资历很浅，工作经验有限，有的刚大学毕业。督办的权限可以召集会议、弹劾总经理，可以随时查帐，但不主持日常工作，对市场出现的问题不承担责任。督办相当于钦差大臣，相当于明朝时期东厂的特务。最让人不解的是总裁办有督办，分管的片区副总裁也有督办，他们常常同时在总公司驻扎，收集和观察总经理动向、言论成了他们的主要工作。有高人分析，集团这么弄，是总裁和片区副总裁在争夺市场管理权，省总都是受害者。

这一年督办与各省省总经理产生了不少矛盾，早年为集团立下汗马功劳的省总几乎全部辞职，集团的销售业务一落千丈，下滑好几个亿，K集团也是这一年由兴盛走向衰弱。

对于督办这一奇特岗位，按集团下达的文件解释：实行双回路管理，就是要总经理的权力不完整，要分权。但各省总经理认为，责权利应该统一。你让冲锋陷阵之人承担巨大的压力和风险，责任和权利明显不对等，督办又有谁来制约、谁来管理呢？最终让我下下决心辞职的原因是因为我长期劳心劳力受累病倒了。集团没有批准我辞职，我调回武汉总部。我的老领导---辽宁省总公司刘总也于两个月后辞去总经理一职，调回武汉总部。

下期预告《回忆录·走过万水千山》（6）江南春早

1997年元月，吉林省总公司抽调各分公司部分员工到长春下辖的农安、德惠、双阳、九台县开展工作。↓

1997年元月中旬，作者在吉林省长春静月潭滑雪场与野生梅花鹿合影。↓

1996年10月，作者与沈阳-新民市场部员工交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