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滩人那时观赏电影的记忆

人生滋味

作者：祖宁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西大滩前进农场开始有电影放映了，是从农建一师创建农场开始，还是农建一师以后的国营农场，还是农建十三师，现有的资料中没有找到答案。但在老人的记忆中，那就是十三师以后的记忆了，虽然传说中的农建一师时期每一个团部都盖有一座气势磅礴的大礼堂，那都是可供指战员组织开会、学习文化的场所，没有资料显示还提供放映电影的信息，所以西大滩准确放映电影的时间已无从考证，只有从零碎的记忆开始吧。

不论军垦战士还是农场职工，观赏电影都是在戈壁荒滩上、大家披着月亮和星星，和它们一起观赏，时而刮风下雨、时而电闪雷鸣，但是多数还是星空万里，月亮和星星静悄悄的和地上的人们一起观赏。这里就是西大滩人俗称的露天电影院，月亮和星星做屋顶的电影院。

　　选一块宽敞的、较为平坦的白僵地，栽上两个树杆，绑上一个横梁，再把一块银幕白布的四角往上一绑，西大滩人再把大小不一、规格迥异的板凳往里一归置，一个西大滩人满意的露天电影院就这样建立了起来。

时间久了，露天电影院的白僵地，被风吹雨打、人们踩踏的的没有了模样，只有变换地方了，再选择一处平坦的白僵地，最后选择到了人口较为密集，方便战士、职工和家属孩子们的农场修造厂职工宿舍的房头。

每每放映电影的当天中午时分，农场的高音有限喇叭都会习惯性的通知一番，那时的看场电影，可是兵团战士及农场职工精神娱乐的大事，哪有不通知的道理，要让职工们家喻户晓，让全部的农场人，甚至西大滩周围的人都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农场有线高音喇叭，这是那个时候最为便捷的可以人人皆知的唯一办法。

那时的兵团战士及农场职工的心里，几乎是天天盼望着、能够看上一场电影，天天心灵被陶醉一次，那可是极大的享受，即便再经受劳苦也都无怨无悔。

西大滩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人们，只要是听说，三团团部要放映电影，大都行动了起来，家里有自行车的，驮着亲朋好友，没有自行车的，就早点靠着双腿，向着团部出发了。

有些战士或职工还在远离队部的田间地头里劳动，没有听到放映电影的喇叭通知，当看到急急匆匆的人流涌向场部的时候，一声惊叹，“操，怎么今晚有电影呀”，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也加入到了这个急急匆匆的人流中去。

每次西大滩放映电影前的情景，就像农村赶集一样，人们就像潮水一般，向着场部涌来，赶集是白天的人流，观赏电影是天傍晚还没有擦黑的人流。

有线喇叭广播放映电影的通知以后，在西大滩就是一个口口相传的新闻，甚至有些场部的心急火燎的家属和孩子，就会把家里的板凳或马扎，或者可以宣誓位置的砖块、土坯或木棍提前放置在广场，告诉大家，这个位置是我的，就像《动物世界》里面的老虎狮子等动物，撒泡尿在宣誓领地一模一样。几个小时的等待，待电影就要放映了，总会出现骂骂咧咧的声音，“我的位置怎么没有了？！我的砖头呢？！哪个孙子干的？！”五湖四海的声音不绝于耳。随着电影的放映，一切嘈杂的声音，訇然销声匿迹了。

追溯西大滩露天看电影的记忆，大都是一些现在人们不可思议和不可想象的场景，但在现在想起，也是一些“亮眼”的记忆。

露天电影院给西大滩人留下了永远的记忆，甚至留下了不能忘记的记忆。那里是西大滩人欣赏艺术、休闲娱乐、放松疲劳的地方，是西大滩人家长里短、大小新闻的发源地，也是西大滩人茶余饭后的理想和向往之地，还是年轻人打情骂俏、释放激情的理想之地。从那里发出过欢声笑语，也发出过悲愁垂涕，这些喜怒哀乐在西大滩的夜空时常飘荡。

　　在树杆上挂银幕看电影，好是好，就是孩子们闹腾的不行，电影放映以后，一些好动的孩子们就开始活跃起来了，嬉戏玩耍的，打闹不止的，在白僵地上跑来跑去的，开展捉迷藏游戏的，把一个白僵地的电影广场搅腾的灰尘翻卷、乌烟瘴气。

有一次在放映京剧电影《智取威虎山》时，好奇的孩子，围着银幕在你追我赶的捉着迷藏，捉迷藏是个样子，更重要的是看到幕布上的人影在跳动，好奇的孩子们也围绕这个跳动的人影在欢呼、在跳跃。银幕上的人影跳动的越厉害，音乐越强劲，银幕下的孩子，就越攒足了劲的闹腾，让目不转睛欣赏电影的大人们都心烦意乱的，没有了雅兴。

有的大人忍不住的在吼着：“不要闹腾了！”，大人越是呵斥，孩子们就像没有听到一样，闹腾的声音越大，围着银幕捉迷藏的孩子们就越多。

围着银幕闹腾的孩子们，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站在银幕背后的几个孩子，齐声欢呼着、跳跃着，并大声的喊叫道：“快来啊！快来啊！这边也能看电影啊”，惹得许多看电影位置不好的大人们，拿着自家的板凳，呼啦一下，跑到了幕布的背面，去看电影。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银幕上的人物怎么走路，都是那样的蹩脚，不论拿枪还是握刀的，怎么都是左手，整个一个左撇子的大聚会。座山雕的一撮胡须随着他狰狞面目在抖动的时候，都是那样的不自然。最后银幕背面看着电影的大人们，又回到了正面银幕前，原先这些职工家属看电影的位置也就消失了，惹得这些大人们为了一个位置在喋喋不休，就像银幕上杨子荣与群土匪的激烈对话一般，再加上电影中的音乐配音，银幕上和银幕下一派热闹。

这样的场面能不成为烙印在西大滩人心中难以忘记的记忆花絮。

　　记得朝鲜电影《买花姑娘》的放映，在西大滩也引起了轰动，那时的认知，朝鲜姑娘是非常漂亮、招人喜欢，想是看看朝鲜姑娘的风采，电影故事的情节早已被忽略，没成想故事情节把西大滩人的感情摔打的七上八下。

记得那天傍晚，露天电影院上早已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大人们说笑打趣，小孩们嬉戏打闹，随着电影的开始，伴随着悲惨揪心裂肺音乐的同时起伏，广场上顿时静谧了下来，大人们的声音没有了，孩子们似乎也懂事了起来，一片鸦雀无声。电影放映估摸着没有一半时间，观众们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开始只是不住地擦拭眼泪，后来便有些哽咽，再后来就不能自制的抽泣了起来，整个露天电影广场一片唏嘘不已，甚至放声大哭的西大滩人也不在少数。

五十年后的一天，遇见原自治区保险公司总经理、原农场政治处电影队放映员储国兴老人，储国兴老人是宁夏大学毕业分配到农场的大学生，说道《卖花姑娘》的时候，储老说，为了早日看到这部电影，农场给宁夏电影公司还送去了两袋大米，想让西大滩人早日饱上一场眼福，没成想，到让西大滩人如同电影故事一样，也上演了一场情感奔放的大戏，让西大滩人积攒多年的眼泪，像贺兰山1975年洪水爆发那样，一下子倾泻而出。

一部电影《卖花姑娘》，把西大滩人隐藏和压抑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酣畅淋漓，让人心情舒畅。

　　西大滩人从军垦战士变成了农场职工，而军垦战士的服饰没有褪去，照旧是一身戎装，头上再戴顶军帽，会使农垦职工英姿不减。那时，农垦职工头顶上的军帽，就成为了时尚的象征，随之抢军帽的风气也成气候，西大滩露天电影院电影散场的时候，时而也能听到“抢军帽了！”的大呼小叫。

说来西大滩露天电影院也是年轻人打情骂俏和释放激情的地方。那个时候五湖四海的知青、复员军人、浙江支宁青年和老军工的适龄孩子在这里也演绎着爱恨情仇和争强好胜的龙虎相斗。

西大滩露天电影院的银幕上正演义着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故事，银幕下人头攒动的人们，随着银幕上的故事也在心潮起伏，银幕下偶尔也会发生，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的知青小哥。

西大滩露天电影院的最外围就是一些站立观看电影的人群，还有四处游荡的社会小青年。站立的人群中，多有年轻小伙，也有漂亮的姑娘人家，更有恋爱中的小青年。那时，描写爱情故事的影片已经开禁，当看到展示爱情故事的时候，尤其看到电影中出现年轻人手拉手，相互拥抱画面的时候，他们的荷尔蒙也直往上涌，在电影配乐的烘托下，在黑夜的掩护下，他们也顾不得看电影了，他们的手拉得更紧了，姑娘慢慢地依偎在小伙子的怀里，两张羞赧的脸也紧紧地贴在一起，也在自顾不暇的亲起了嘴巴。

孑然一身的小伙子也在东瞅瞅西望望，看有没有哪个姑娘对自己有怀春，好主动向前靠近，可千万不能失去了这黑灯瞎火的大好时机。

形单影只的姑娘还算矜持，手在不住地搓着衣襟，脚尖在不住的磕打着地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但眼睛在看着电影，脑袋一动不动的，其实眼睛在偷眼斜视着四周，看那个小伙子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意思，会主动向自己挪动脚步，向自己靠拢。如果没有反馈的信息，姑娘肯定心里在默默地埋怨，西大滩怎么没有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怎么就没有像电影里的，勇敢向姑娘示爱的男人呀。

这些都是电影惹的祸，惹得西大滩上的姑娘和小伙子心里痒痒的，压抑与奔放总在相互澎拜汹涌。

在戈壁荒滩上寻找爱情的，往往伴有风沙、雨雪，甚至路上多有带刺的灌木，梦想着收获爱情，那还要多上几次刀山、多下几次火海。

　　回忆起西大滩人渴望电影的往事，又勾起了西大滩人最为奢侈的几场“天花板”级的观赏电影的记忆。

前进农场每年一次的职工代表大会那是雷打不动的政治任务，每次会议的召开地点，就选择在了四合院机关旁边的、农场最为高大壮观的大礼堂里，大礼堂是农建一师创建前进农场时期建造的，供部队指战员开会学习的地方，是整个西大滩最高大气派的建筑，有两层楼房那么高，也是容纳人数最多的大礼堂。大礼堂的北大门与职工食堂相连，这样就会经常性地发生这样的场景。大礼堂在开会，大食堂在炒菜，会议代表们一边在聆听着会议内容，一边在嗅闻着食堂飘进来的菜肴美味，不知耳朵的聆听和鼻子的嗅闻，那个占据主导。甚至异想天开的出现幻觉，有代表心里会自我打赌起来，会后的工作餐，一定是他嗅闻出来的那几道菜，会后的工作餐，结果正中下怀。

每每职工代表大会期间，都会安排一场电影，都是最新的电影，让代表们放松身心，说是代表们的专场电影，放映地点就在这个大礼堂里。

在大礼堂里放映电影的消息一出，不是代表的职工和家属及孩子们就坐不住了，在大礼堂里放映电影，窗户一堵，放映时间可以随时内部掌握。那天，看到机关工作人员在用招待所的床单封堵大礼堂的窗户，人们就一下都涌向了大礼堂，大礼堂的几个窗户，被孩子们趴在上面，堵得严严实实，不用再封堵了也能起到遮挡亮光的作用。

大礼堂的正大门也被堵得代表们都没法入内，正大门是一个双扇大门，工作人员把持着大门，进去一个代表，也会“刺溜”一下溜进不止几个玩孩，只要是正门一开，家属孩子们谁管你让不让进，代表们那时也没有会议代表证，一个代表敲打着大门喊道：“让我进去，我是代表”，一旁的家属孩子都在大声地起哄喊道：“让我进去，我也是代表”，惹得把门的工作人员也心急火燎的满头大汗，原本认识的会议代表，被认识的家属孩子们搅和得，也分不清了谁是真正的会议代表了，是代表的进不去，不是代表的溜进去的也不少，一场电影在嘈嘈杂杂的陪伴声中终于结束了，原本是让会议代表享受一下的“高级视听音乐和观赏舒适的效果”，却感受到了西大滩人渴望精神享受的强烈愿望。

多少年来，西大滩人就是这样观赏电影的，不论是兵团战士还是农场职工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渴望欣赏着最新最美的电影，也在奋力追求着来之不易的精神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