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往事（4）手抄本《少女之心》

旭日东升

　　德国诗人歌德在《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本书里写道: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春心萌动,就会开始对周围异性产生好奇,害羞,敏感的心理，彼此思慕,本是人间再寻常不过的事。说来有些人可能不信，我的性启蒙教育，竟然是来自一本当年流传很广的违禁手抄本一一《少女之心》！

在上个世上纪70年代，公开场合谈情说爱是严重的违禁行为，谈“性”更是被视为耍流氓。这是一个以阶级斗争为纲，斗私批修的年代。就是在这样的时代，却有一本名叫《少女之心》的“黄色”手抄本在少男少女中广泛传播。最初是在知青中流传，后扩散到中学生中传抄。可以说它是那个年代很多青少年接触的第一本与性有关的书，也是他们的性启蒙读物。

文革那些年，所有的艺术作品里没有爱情，没有夫妻甚至没有血缘家庭，禁欲主义使人们的文化生活和情感世界贫瘠到极点。这种时代背景下的人们，在文革禁锢、“洁净”、谈性色变的环境中，读到《少女之心》这样的作品，感到新奇。一些少男少女竞相传抄，并引发早恋风，个别男女青年由此涉足爱河、初尝禁果。因此，《少女之心》被公安部门、学校、政工部门一致归结为青少年滑向性犯罪的诱因之一，是株必须斩草除根的腐蚀青少年的大毒草。

1975年，当时的有关部门还就此颁布了一个追查手抄本的命令，第一本是《归来》(即《第二次握手》)，紧跟其后的就是《少女之心》，还包括《一双绣花鞋》等，在全国范围内对这些手抄本进行封禁围剿。

　　为了禁止《少女之心》等手抄本流传，学校和那时的知青点经常突击检查课桌、宿舍，甚至不惜搜书包、搜身以收缴手抄本。对于传抄的人轻则写检讨、处分，重到批斗，直至以“流氓罪”被送去劳动教养。如此情形下，反而增大了少男少女的好奇心，使此书有了更大的吸引力。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概是1976年的暑假，一天，我在一个亲如兄弟的同学家玩耍。进入他父亲书房，在书桌上，我惊讶地发现了早就有所耳闻的手抄本一一《少女之心》，而且有几个版本，如获至宝，于是贪婪地读了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大致看了一遍。看得我心惊胆战，面红耳赤，觉得不过瘾，央求同学给我半天时间，让我偷偷带回家慢慢细读。因同学的父亲时任当地公安机关主要负责人，这些书是从当时的武汉知青点中刚刚收缴的，可能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又到外地出差了。于是才有了我无意间的发现和惊喜。

拿回家后，我躲在自己小房间里，关上门，又花了3个多小时，一口气仔细读完。尽管那时对书中的一些内容并不完全理解，而且手抄本有些字迹不够清晰，有些段落也不够完整，但还是被书中描写的少男少女之事吸引，对性的神秘有了些肤浅的、模糊的了解和认识。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既惊讶又好奇，以致于一连几天还沉浸在那本书里，就像是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有些忐忑，直到一个多星期后才平静下来。

《少女之心》是文革时期的一个手抄本，又叫《曼娜回忆录》，在那个缺乏书籍可读及知识贫乏的年代，很多诗歌和小说等都是通过私底下传抄的形式广为流传。全书大约1万多字（传抄中有不同版本，有些人增或减了内容，有的仅6千一8千字左右，有的长达2万多字），以女性第一人称讲述，文笔纤细。内容主要是讲女主人公先后与三个男人共同的“生活”经历，文中有些浅显的性器官、接吻、抚模、性爱描写，非常直白，语言平铺直叙，很接地气，但却振撼人心，可以说是一本非常通俗易懂的性教科书。很多青少年的性意识都是伴随着这本书逐渐成熟起来的，此手抄本在当时那个禁欲主义年代，被定性为“黄书”流传之广，知名度之高，不是现在的年青人所能想象的。这本至今没有作者现身的手抄本，在当年，大约有数千万人私下阅读、传抄过。但在那个文革特殊年代，谁都不敢承认自己看过《少女之心》。

　　当年像《少女之心》、《归来》、《一双绣花鞋》等手抄本之所以能私下争相传抄，与当时的文革时代背景有关。一是七十年代的中国，是一个书荒的时代，书店卖的都是毛选，《艳阳天》、《金光大道》，《西沙之战》，鲁迅的小说如《孔已己》、《阿Q正传》，还有八个样板戏等书籍。二是当时文坛萧条，能够看到的书刊不多，一些文学作品没有公开刊物发表，这也让手抄本披上了神秘的色彩。三是当时的文化娱乐特别少，电子网络没有，电视机罕见，收音机的节目也较为单调，不能满足人们的文化娱乐生活的需要。四是当年人们的思想较为保守，一谈到男女的情感问题觉得害羞，是低级趣味，甚至认为是一种流氓行为。

 而现在看起来，这本书的内容实在没有什么过分。现在正规刊物公开发表的很多小说，关于爱情和性的描写尺度远远大于巜少女之心》。一些书摊上的很多书，那才叫真正的黄色，《少女之心》比起这些书来，要健康多了，文学价值也高多了。应该说，这本书曾经影响了我们那一代青少年的性意识，成为我们的性知识教科书，给了我们性启蒙教育一样的效果。

尽管40多年后的今天，有着赤裸床戏的《色，戒》已能在电影院公映，小说《废都》能公开出版，一些广告中的女郎也能够在任何一个时段向电视观众搔首弄姿。这早已不是一个谈性色变的时代，《少女之心》的黄色神秘感已经完全消退，人们发现，《少女之心》的描写，其实并未超出现在正规刊物中有关性生理卫生知识的介绍。

世间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就如同“UFO”和“百慕大三角”一样，越是神秘，对人越是有吸引力。色情小说作为特殊而又普遍存在的一种文化现象，我以为捂起来、藏起来、蒙上人们的眼睛不让他们知道，也绝非明智的办法，因为遮盖是引发兴趣的最好方法。

虽说现在社会渐渐走向多元，人们也开始接受和实践着各种新的性观念、性价值观，现在的青少年对《少女之心》之类的书刊阅读期待已不再是窥视隐秘的满足，但我依然要说，在现实生活中，在我国传统文化的束缚之下，大家习惯了保守谈性，很多家长对孩子仍然是“谈性色变”，遇到相关的话题，用搪塞、欺骗、打骂、喝止等办法去对待孩子，遇到青春期孩子的无边界感行为也避而不谈。与其让不健康的色情传播蔓延，不如科学而光明正大地做积极的传播或引导。应该是协调发挥学校、社会、家庭这三个方面无可替代的作用，共同构建一个科学的、有效的青少年性教育体系，保证青少年的全面、健康成长。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