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禅少林

燕子

半个多月前，卞问我：“暑假一起去旅游，你去不去？”没问去哪里，我直接答复：“去！”不为其他，只为心意相通的游伴——四年前曾结伴一起去新疆，当时就约定：有机会还要一起出游。去哪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一群人在一起。我自我感觉，这样的一种旅游的心境，颇有禅的味道。

元音老人说：菩提权作树，明镜假作台，本来不染污，说净亦尘埃。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六祖慧能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由常州出发，四小时高铁到郑州东站，我们一行八人冒雨前往登封少林寺。一路上，分享着玉米、方便面、冬枣、面包，甚至还有邻座无锡洛社幼教同行的辣条，开启了中原之旅。

“日出嵩山坳，

晨钟惊飞鸟，

林间小溪水潺潺，

坡上青青草……”

车在雨雾中前行，洁发现雨刮器坏了：“师傅，你这很危险啊！”但很快，洁又发现：“你这车视野很好，师傅你开车水平也很好！”大家听导游介绍着河南的历史文化，讲述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洁亮嗓清唱了一曲《牧羊曲》，顿时就让大家神清目爽，连司机都激动起来：“真好听！”

少林寺，是中国武术的摇篮和禅宗的发源地。从达摩面壁修行，到慧可断臂求法，禅宗，讲究的是在日常生活中悟道——每个人都有佛性，佛就是举目常见的平常人。重在“顿悟”，只要“拨开迷雾见青天”，就能明心见性。听导游介绍着禅宗故事，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对禅产生了兴趣。

禅宗祖庭，功夫圣地。我第一次知道这座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的天下第一名刹，是因为电影《少林寺》，那时我还只是一个15岁的懵懂少年，对电影的情节和票房都不甚清晰，只记得少林功夫很厉害，《牧羊曲》这首插曲很好听，连歌词都记忆清晰。第一次走进少林寺，大约是在二十年前，和谁一起来的，我都已经模糊，却记得从大牌坊走进去，一路之上都伴随着这首《牧羊曲》，当时艳阳高照、清风徐来，直觉“好一个能让人物我两忘的风水宝地”。今天，第二次来到少林寺，耳畔依旧是这首熟悉的歌曲旋律，雨中的少室山，则更多了一层雨雾缭绕的朦胧美。导游认真地讲述着禅宗故事和河南人崇尚的中庸之道，我则有些神思游离——禅修，追求超越物我二元的“涅槃境界”，而我们这些普通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以平常心，做平常事，觉水流花开，视空山无人，自己觉得好，那便一切都好。无色无相，无嗔无狂，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可向往却不可求。

欣赏过少林武僧的武术表演，我们都沉浸在“功夫”余韵之中，一群人跃跃欲试，在山门前摆弄起“花拳绣腿”，引来一众艳羡的目光——“少林寺出来，你们都会武术啦？摆的姿势真像练过的，厉害了，娘子军们！”

雨后的少室山，山巅云海翻腾如仙境一般。静默的山峦，绚丽的夕阳，苍翠的树木，安静的塔林，我们行走在寺前山路，仿佛融进了自然之中，又仿佛踏进了历史长河。一座古塔，一个故事，看得见的是历代和尚的墓地，背后却是做人做事的风骨……

我们一群人，一边走一边感慨“运气真好”，大雨如注时在室内看少林武僧的武术表演，出来就雨渐止且游客渐少，寺中四处都很清净，我们全凭自己的心意，或走或停，慢慢欣赏寺中的古银杏，参拜大雄宝殿，抚摸驮碑的赑屃……临出发前，旅行社的糜总对我们说：“你们一定是有好运气的，旅途一定会很顺利，因为你们人好，心有美好，遇见的便都是美好。”巧的是，河南的导游在刚带我们进入少林寺的时候，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佛印和苏东坡一起打坐参禅，苏东坡问佛印，你看我像什么？佛印反问他，你看我像什么？苏东坡说：“禅师，我看你这样坐着像一坨屎。”佛印没有嗔怒和责怪，微微一笑说：“我看你像一尊佛。”苏东坡沾沾自喜，自以为赢了佛印，而回家后却被苏小妹一语道破：“我看今天输的还是你。禅师因为心中有佛，所以看你像佛。而你心中污秽，所以看禅师像屎。”人生中，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因为人的视角不同而致千变万化，心怀美好，所有的事情就都会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山，还是那座山；寺，还是那座寺。此刻，我在少林寺悟禅，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再到“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导游说，寺中练功堂內有一幅活的壁画，希望我们60年后再来看看这幅壁画上五百罗汉的脸有怎样的变化。我突然想，不管世事如何变，出世入世皆修行，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