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柴米河

大西庄我的故乡

<p class="ql-block">昨天回了一趟老家。老父亲打来电话说家中的院子里的桃子熟了,叫我回家摘桃子,我不容分说就马上答应了下来。其实摘的桃子,还不够开车烧的油钱。就是想找个理由回家看看二老,了却自己心中的那份牵挂。</p><p class="ql-block">从县城到老家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车开在通往老家的路上。放眼望去,路边的水稻田刚插完秧苗,已经吐出嫩嫩的绿芽,刚翻过土的田野泛着绿色,整个村庄被绿色的田野包围着,我的心情也随着田野里摇曳的秧苗而起舞。放假的孩子们在门前奔跑嬉闹着,村庄里一片祥和。说真的,每次回老家心情是愉悦的。这份愉悦有别于山里面的孩子走出大山,来到都市的那份喜出望外。也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对家乡久违的那份思念之情。而是人到了中年,把故乡揉进身体,刻在骨子里,浸透在血脉中永久的情愫和对故乡爱的完整表达。等于把灵魂放个假,让它在心间长久地驻足停留。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那份安宁与归属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故乡就像一根长长的纽带,连着在外游子的心扉。</p><p class="ql-block">车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着,过了汤沟街离老家大西庄就近了。大西庄在旧日周口的西边,处于六塘河与柴米河之间。悠悠的柴米河在沭阳县的东山拐了一个弯,从此就诞生了两个地名“小弯”和“大弯”。我的村庄就像一个待哺的婴儿,依偎在柴米河的拐弯处。</p><p class="ql-block">那时在柴米河的小弯处有一老渡口。渡口上有一条木船,当时就靠这条木船来回运送着南北两岸的人和物。我和外婆家就隔着一条河,想外婆时,我就站在河对岸向着她家的方向喊着外婆。去她家时就要经过这个渡口,所以小时候坐船过河,去外婆家可是个高兴的事。船停靠在河岸边,船工把一块长长的木板靠在船沿上,另一头搭在岸上,我就踩着木板小心翼翼地走上船。船上几位中年妇女坐在船的尾部,怀里搂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们的嘴里嚼着糖果,露出两颗门牙。还有几位老人拎着从汤沟街上买回来的几瓶汤沟大曲,随着船的晃动,酒瓶的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中传响着。船工在用力地拉着绳索,在略有波澜的河面上行进着。船行到河中间,望着清清的柴米河水,真想放开喉咙向着对岸喊两声,让流淌着的河水快快捎去我的思念。</p><p class="ql-block">在渡口的东边不远处的柴米河堆上还住着一位老人,到现在也叫不上他的名字,只知道大家称呼他“大关佬”。一个人孤独的住在河堆上的小屋里,陪伴他的是那台老掉牙的,带着皮套的“红灯”牌收音机,当年这也算比较奢侈的物件。整天挂在那他并不高大的身躯上,一直带在身边。我想这也是他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径。一生从没有走出那片土地,和他朝夕相伴的只有那多情的柴米河。每天都要到河边取水,来来回回多少趟。从河边到小屋的地面上,被他踩了一条深深浅浅的印痕,记录着他平凡的人生故事,也把悠悠的岁月埋进这厚厚的泥土中。这是他生活的全部,他的工作很单一,那时酒厂生产用水用的是柴米河的水,他负责看管吸水使用的机械设备,这是他唯一的责任。时间过去多少年,现在站在老渡口的原址,过去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原来的老渡口已经废弃,老人原来住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再过上几年,也许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岁月就是这样,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人间故事。流淌着的河水中不光有日月的喧嚣,还有陈年的孤独。有时我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年,伏在历史的路口。</p><p class="ql-block">一条河流,一部历史。围绕着这条河流的故事很多,岁月的更迭,让你见证了它的伟大和平凡。多年来柴米河水自西向东缓缓地流淌着,沿途百姓人家靠取河水淘米煮饭。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祖祖辈辈们都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所以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很深的情感。透过车窗,一路上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听到熟悉的乡音。好多都是当年一起生活,一起工作过的乡邻和同事。人还是那个人,可已没有当年的风华,处处留下岁月的痕迹。</p><p class="ql-block">当年老家的一幕一幕还深深地嵌入我的记忆里。汤沟街上四侉子的狗肉冻,任家的油条摊,汤沟酒厂的上班号子响起,那些怀着对美好生活憧憬的少男少女们,姗姗地走进厂门…这些还经常在我眼前浮现。</p><p class="ql-block">我的村庄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这些年,村上的年轻人大多都去外地务工了,村庄里只剩下上了年纪的老人。我的父母和他们一样,习惯住着老宅子,守着几代人的疆土,从春守到夏,从不惑守到耄耋。想当年他们一起在田野里忙碌,孩子们背起书包走在放学的路上,这些场景还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历历往事如烟,都飘散在岁月的风里。</p><p class="ql-block">到了老家,刚到村口,忽然响起悲鸣的唢呐声,这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的心情也随着唢呐声的哀鸣,从天上掉到地下。一问方知,是多年的老邻居黄叔,于昨晚上不幸离世了。这几年,村上的老人走了不少,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位,他们带着对故土的眷恋和不舍,离开了他们一生所熟悉的地方。黄叔是个好人,一生像老黄牛那样,耕耘在家乡的土地上。每次回家路过他家门前时,总会遇到他。刚退休没几年,退休前曾是酒厂的酿酒师傅,一生酿了多少汤沟美酒,可自己还没有喝到酣畅,却走得那么匆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间。</p><p class="ql-block">帮忙料理后事的,都是村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都在外面了。这是村上的老传统,不管是谁家的红、白事,大家都会过来帮手。</p><p class="ql-block">找来的吹鼓手,在他家的门前搭起临时的台子。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后生,在台上鼓起嘴巴卖力地吹着哀伤的调子。在不大的村庄上空回响着,久久不肯散去。</p><p class="ql-block">安葬的地方离村子不远,在家乡柴米河的边上的一块很安静的地方,附近过世的老人都安葬在这里。他们不恋喧嚣,只图与河水相依。穷家难舍,故土难离,他们的一生也离不开这甘甜的柴米河水,这也许是他们一生的不离不弃。柴米河静静地流淌着,我想这河水中也有着他们那难以释怀的故乡情愫。</p><p class="ql-block">我想今天晚上可能也是父母的不眠之夜,他们也会早早地醒来,早早地起床,好给他的老邻居送上最后一程。</p><p class="ql-block">院子里的桃树结满果子,累得垂下了枝条,细心的老父亲还用树枝撑起。我摘下来一个,虽然桃子一面透着浅红,但还没有完全的成熟。我想二老可又想儿归了。</p><p class="ql-block">老家的路我踏过无数次,唯独这次的回家之路是那么的遥远和漫长,仓促和悲凉。再过上几年,柴米河的拐弯处那棵老榆树是否还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张二叔酿的红高粱酒还能在村头飘荡着醇香;我还想和村东的三叔把酒杯满上,乘着月光喝到酣畅;还能和儿时的伙伴,一起在柴米河畔看着夕阳。我不敢细想,不敢奢望,只有东张西望。看故乡的小河流淌,看河淌里的芦花飘荡,看大爷大妈谈着儿女情长,看着远走的儿郎踏上归乡。望着梦中的故乡,仍然是春风十里地,满庄槐花香。剪不断的雨夜,让我辗转难眠,从今往后归乡的路还有多长?我的情何处还可以安放?</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宋长生,男,1966年8月出生,中共党员,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江苏汤沟两相和酒业有限公司,有300余篇新闻作品发表于各类报刊。2009年开始散文,小小说创作,散见于报端及《现代作家文学》《心香文艺》《乡土作家》等文学网。多篇散文结集出版,由《湖北文学》编辑部收编于《湖北文学作品精选集》,《湖北文学》签约作家。2022年获得中国好文章原创大赛散文二等奖,被大赛组委会授予“文化摆渡人”称号,并结集由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发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