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乌孙之梦

迷失

靠人力翻越天山是怎样的经历呢？如果你也对此感兴趣，那么请随我一起穿越到两千多年前，去见证因一场婚礼而翻越天山的壮举吧。

乌孙部落原本在河西走廊一带游牧，后来被月氏部落击败后逐渐迁徙到伊犁河谷流域，并在那里建立了乌孙国。

汉朝为了开疆拓土，同时也为了解除匈奴的威胁，于公元前一百三十八年派遣张骞带领汉使团出使西域，准备联合月氏共同打击匈奴。这次出使历时十三年，过程艰险而坎坷。最终虽未能与大月氏结盟，却将西域的地形地貌、势力割据、风俗人情等重要信息和物资特产带回了汉朝，为中原王朝深刻认识西域的战略形势，制定向匈奴用兵的作战计划助益极大。此后经过十七年的不断征战，汉军终于占领了通往西域的交通要道-河西走廊。

为进一步与匈奴争夺西域的控制权，汉朝通过和亲的方式与乌孙建立军事同盟，于是将细君、解忧两位公主嫁与乌孙王。解忧公主为乌孙王生下了三子二女，其中长女就是弟史公主。年青的弟史公主曾随母亲的亲信女官冯僚到访过天山以南的龟兹，而她的才华与美貌深深地打动了年青的龟兹王的心。于是龟兹王遣使乌孙恳请与弟史公主缔结婚约。乌孙王及解忧公主应允了这门婚事，于是弟史公主即将通过乌孙古道出嫁龟兹。

我的故事就从这次出嫁开始。出嫁的队伍原计划在六月初出发，但由于五月末天山突降大雪，道路积雪厚度达六尺有余，因此不得不将行程推迟到六月中旬。出嫁队伍中除了公主本人，还有许多女官、护卫、运输辎重的马帮及其他随行人员。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名护卫。

我们的队伍从赤谷城出发，首尾绵延千余丈，浩浩荡荡向天山北麓前进。起初行进速度很快，进入到山区之后由于山路九曲十八弯，大大降低了队伍的速度。举目四望这里的草原高低错落，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暗变化强烈，小山丘显现出一条条美丽的弧线，草原上点缀着牧民的村庄，星星点点的牛儿羊儿在山丘上悠然地吃草，牧人骑着骏马手拿皮鞭在草原上奔驰。更远的山坡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雪岭云杉，天山山脉棱角分明山顶终年积雪。经过一天的跋涉队伍进入了天山脚下的牧民村庄-琼库什台，在这里补充了给养后，继续前行六里多来到琼库什台河边安营扎寨。

这里的河水虽然湍急却很清澈，既可以刷锅做饭又可以饮马。傍晚，河水有些上涨，侍卫长安排懂地形水情的人去堪查营地状况，勘察人员发现整块台地不曾有被水淹没过的痕迹，于是仅调整了部分营帐位置，主营保留不作搬迁。同时叫护卫们彻夜守卫，不得松懈。如夜里降雨或发现河水继续上涨，则立即通知大家火速拔营离开。是夜，将士们手持火把在河边巡逻，只见河水更大、更急，却并未越过警戒位。至黎明时分河水慢慢下降，安全地度过了一夜。

清晨，队伍收营拔寨开始进入通往龟兹的古道入口。小路首先在一片树林中穿行，琼库什台河一直在道路西边奔流，发出隆隆的声音，颇有力量感。

接着道路逐步抬高脱离河谷，蜿蜒在河东的山坡上。乱石与草地相间的小路，以及每个护卫身上30斤的行囊都拖累着行进的步伐。行囊的腰带和肩带紧紧勒住身体，随着行走的摩擦，让这两个地方很是疼痛，护卫们只有不时变换着腰带和肩带的位置，以免皮肤被磨破，导致第二天无法负重。

快到中午时，大家开始有些饥饿和疲乏，于是找了一片有树荫的开阔草地进行修整，公主及女官们的大帐在草地最中间，护卫们在离大帐五丈远的地方，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再向外是杂役最后是马帮。公主和高阶女官用餐自是王室标准，其他人员则大多只能用水和着馕填饱肚子。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用餐结束继续上路。

行不多时小路开始向下走，然后经过一条溪流，溪上有座简易木桥，穿过木桥再次向上爬升，来到一片大大的牧场，绿色的草地平整干净，草地上开满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牛羊们在草地上自得其乐。

过了这片草地，道路开始缓慢地攀升，炽热的太阳晒得大家口干舌燥。在行走了四个多时辰合计三十六里后，来到一片乱石坡。过了乱石坡是一座吊桥，桥身很不稳定人马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的。过桥后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也就是第一天的宿营地了。

这里住着一户牧民，男主人走马帮去了，女主人正在劈柴火，两个孩子围绕在母亲身边帮忙，木屋的烟囱里已飘起了袅袅青烟。队伍接下来扎营做饭自不待言，大家累了一天，除了值夜的护卫外，其他人都早早进入了梦乡。

早起，收拾停当背上行囊开始第二天的行程，今天最大的挑战是需要翻过此行最高的两个达坂之一琼达坂。道路一开始就急剧攀升，每向前行走二三十步就需要停下来喘息片刻。白色的雪山环绕着队伍，看不出哪里才是达坂，似乎哪儿都像又都不是，只有雄鹰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接近正午的时候需要过一条河，河面宽阔河水流速很急。河上没有木桥通过，只能沿着河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最后选择了河里没被淹没的、宽度也刚好的一串石头跳跃着过了河。卫士们能跳，其他人则只能脱了鞋蹚过河去，因此耗费了不少时间。过河后索性就在河边吃了午餐，同时储存了足够的水。

继续向前走遇到了一个陡峭的山坡，为减缓坡度大家采用之字行走法前进。陡坡结束后是不停地缓慢爬升。当遇到另一条河时，依旧采用前法顺利通过。过河后是一片沼泽，众人一边用木棍试探一边慢慢向前行走。泥泞的道路上时常混合着雪和水，鞋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又经过一段艰苦跋涉，来到一片雪峰脚下，雪峰的半坡上全是崩塌的乱石，姑且称它为乱石坡吧。乱石坡上看得出有人曾走过的痕迹，由于下午气温升高，雪峰融水就在乱石坡上肆意流淌，人走在上面是上一步滑半步，无疑这是今天攀爬最艰难的一段。上到乱石坡顶部这里积雪很厚，一脚踩下去可以没到大腿，幸亏宽度有限大家打着趔趄通过了。接下来是一个山顶平台，再向前就可以辨认出达坂位置了。已经接近傍晚，加上山顶气候变化很快，众人鼓足了劲向最后一个坡冲刺。

上到达坂顶部天上果然阴云密布随即落下了冰雹，大家不敢有片刻停留迅速下撤。下撤中途有一条积雪的小路，当我尝试着通过时双腿陷入到雪中，雪掉进鞋里把双脚扎得刺痛难忍，只得折返后快速清除鞋内残雪。

在一番折腾后，打算从另一边绕行下去，结果路还是不对。

最后只有眼望着山谷里小溪的方向，从山坡慢慢探路下去。下了百丈之后，山坡渐渐平缓。绿草又爬满了山谷，小溪潺潺流淌。平坦而柔软的草地虽可扎营，但考虑时间尚早，这里地势仍旧较高，夜晚气温会比较低，所以继续向山下赶路。

一路向下先是草地小径，不多时峡谷越来越深，道路在左侧山崖上凿壁前行。不时还有山体滑坡，最窄处不足一尺，脚边踢落的石头，快速地滚下山坡，好久都到不了谷底。

远处天山群峰似一道道墙壁横亘于眼前，道路在山坡上曲折蔓延，没有穷尽。不知名的野花在草地间随意生长，沿路两侧多有一丛丛的野葱，开着黄色的花朵很是新奇。

又行走了半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下来。忽见有几个硕大黑影立于道路中间，陡觉心中一紧，右手自然按住了刀柄。定睛细看时却从微光中透出了黄牛的轮廓，再走近些看果然是附近牧民的牛群。山势终于见底，耳中已听到流水声，不多时就到了今晚的宿营地。这里两溪交汇，树木茂密、草地平坦，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夜深入眠无话。

在流水声中渐渐醒来，开始第三天的行程。今天需要过河二十多次，因此换上了涉水鞋。沿溪流前行，不一会儿道路和溪流就开始交会，然后就是不停地过河、再过河，河水虽然不深，却因是冰川融水所以冰冷异常，每次过河脚趾都感觉疼痛。

慢慢道路沿左侧山体上升，离开了河谷。烈日又把大地烘烤得异常炎热。溪流最终汇入了横在面前的一条大河中。

大河名叫科克苏河宽度超过十丈，汹涌澎湃。河水自东向西流淌，颜色为奶白色。转向科克苏河以后小路先是沿河滩顺流而下，而后又爬上了半山腰，正值午后这里没遮没拦，火辣的阳光持续烘烤着人们。在即将被烤焦之前小径又慢慢下降回河滩。

前行约两里路，来到了渡口。说是渡口，却是无桥。只是这里多有卵石、水流稍缓而已。于是人泅马渡过了科克苏河。

过河后沿着另一条小溪逆流而上，道路仍旧与小溪不停交叉，然后又是过河、过河再过河，河谷多有大片的草地，土拨鼠在这里繁衍生息。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过了今晚最后一次河，因为气温下降的原因，河水水温更加刺骨，腿脚被冻得不听使唤，拄着杖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所幸在穿过一片树林之后，到达了今晚的宿营地。一片大大的草地被溪流分割成两个部分，草地边缘围绕着一圈云杉，再向后是白了头的山峰环抱着。安营扎寨完毕，开始生火做饭，弟史公主看大家辛苦，吩咐女官们给每人奖励半只烧鸡。三天来第一次吃到肉，那滋味别提多痛快了。刚吃完晚餐就下起雨来，各自躲进帐篷里呼呼大睡。

一夜雨后，早晨的天空如水洗般干净。帐篷却很潮湿，因此花费了不少时间来晾晒。第四天的行程从午时才开始，道路两侧的景色与宿营地无异。走不多时就开始爬坡，坡上有一牧民、两只死羊和满地血迹。询问得知昨晚狼群出来捕食，咬死了好几只羊，死掉的两只是没有被拖走的。今日的地形呈阶梯状，一个陡坡后是一块平地，接着又是一个陡坡一块平地。其间过了一条小溪和几间牧民的木屋。

在攀爬上四五个阶梯后，突然山坳处出现了一面湖水，那湖水蓝得那么沁人心脾、蓝的那么纯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山之眼-阿克库勒湖（天堂湖）。

湖边是绿色的草地和灰黑色的石头，其中有一块石头造型奇特，像一只巨大的金蟾蹲坐在湖边，正准备跃入水中。

远处的群山也是灰黑色的，又有红色夹杂其中，巨大的山体顶部覆盖着或多或少的积雪。

弟史公主见了天堂湖也非常高兴，于是吩咐下来今天就在此扎营。同时让女官向牧民买几头羊宰了，犒劳一下随行人员。

大家随即都忙活起来，护卫们除当值的以外，到闲来无事。于是，就漫步到湖边去看看风景。走近看天堂湖又是不同，岸边的湖水是透明的，可以看到湖底的沙砾。再进去一点是浅白、浅绿、浅蓝、湖蓝直至深蓝，颜色层层递进。湖岸边有许多牛儿悠闲自在的趴着。

渐渐的云层厚了起来，太阳光透射下来，照在山坡上、湖面上，留下了云朵的影子。风也大了起来，吹皱了一池春水。

接着小雨点就落了下来，果然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护卫们索性在湖里打了水，慢慢向用餐的帐篷走去。羊肉已经烹熟了，酒已斟满。外面云遮雾绕、小雨淅沥不曾影响帐内人声欢腾、推杯换盏，直至夜深。

清晨掀开帐篷，第一缕阳光已经照在山顶上，为山峰撒下了一片金黄。

湖水更像一面镜子了，自己化作了虚无，只留下了一个倒着的山峰。人们照旧晾晒帐篷、收拾行囊，准备开启今天的行程。今天是第五天，需要翻过这条古道的至高点阿克布拉克达坂，然后就进入龟兹的地界了。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湖水又渐渐回到了原有的样子，湖面倒映着群峰，像一幅对称的图画。

沿湖岸草地前行约四五里，来到一片碎石滩。碎石是从两山之间的斜坡流淌下来的，反复摩擦后大多呈鹅卵状。同时流下来的还有融雪汇成的小溪，小溪到碎石滩尾部又分流成若干条，窄的一步而过，宽的就得借力跳过去。

走完碎石滩就到了山脚。因为山峰是直挺挺地立在湖水里，山与湖之间没有过渡地带，所以只有凿穿山壁，人工开出一条路来。有开凿成虎口形的，也有开凿成暗道的，不得不感叹凿壁人的艰难与伟大。虎口处湖水异常静谧，天之蓝与湖之蓝在此合而为一难分难解，却不知哪里来了一只不识趣的野鸭，打破了这难得的景象。

穿过暗道，来到两山间的洼地。眼前是一个高高的山坡，因为陡峭道路自然呈之字形上升，让人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所幸今天带着比较充分的给养，可以适时地给自己补充体力。于是在山坡下稍事休息后，开始爬升。

半个时辰后终于翻上这个山坡，站在坡顶不自觉地回望。只见在两侧山体的夹持下，此间景致犹如一幅图画在眼前铺陈开来。天上的白云不停翻滚流动，远望是白色山顶褐色山体的天山群峰，中部是依山势高低起伏的草地，草地上镶嵌着形状各异的石头，近处是波光粼粼的深蓝色湖水。

继续向前走还是雪峰，一条瀑布从山坳处垂直落了下来。穿过下面的浅石滩，汇入一个小小的湖里。我们姑且称之为二湖。

湖侧是阶梯状的碎石坡，上完一个还有一个，又上完一个还有一个。

翻上碎石坡，前行不久就看到了阿克布拉克达坂。它高高的身姿令人望而却步。传令官让队伍停下来，在山脚下用餐。简餐毕，队伍开始向达坂冲刺。

行进途中，有一匹老马在最陡峭的路段爬升时，因石块太滑不停失蹄。赶马人不停用皮鞭抽打它，马儿越发着急地用力蹬踏，却仍旧继续滑蹄无法前进。赶马人又吆喝起来，却见马儿眼眶里流出泪来。马帮头领见状吩咐赶马人将老马带回下面平台修整后重新攀爬。

半个时辰后队伍全部翻过阿克布拉克达坂，从天堂湖到达坂顶部共耗时一个半时辰。

过了达坂以后，队伍迅速下撤，沿着溪流前行。

到山脚下，数条溪流逐渐汇聚在一起，水量越来越大，就变成了博孜克日格河。

进入龟兹地界以后，气候特征与乌孙截然不同。乌孙潮湿多雨，峡谷多斜坡，河流众多，草木繁茂；龟兹干燥炎热，峡谷多陡崖，谷底平坦，草木稀疏。顺河谷行不多时，河流与道路开始交会，起初以为只需过河一两次，于是巡河床观察有否裸露石头可踩着过河，查看后发现河中石与石间距较宽难以跳跃。后又脱鞋光脚蹚过，脚底被石头硌得慌，过一二次善可多则不行，无奈只有换了涉水鞋脚步放稳慢慢过河。就这样半程旱路半程水路的，约莫走了三里地就到了今天的宿营地。宿营地有一块大大的草坪，就在河流旁边取水方便。夜里风很大，无话。

清晨早起，开始山中第六天的行程。今日不需爬山，只在河谷中行走，因此安排了六十余里的路程。其中难点在于需过河四十多次。借昨晚之风，涉水鞋已晾干，于是直接换上涉水鞋上路。虽是涉水鞋，过河时也难免有小石子落入鞋中。如每次过河都停下清除石子，又恐耽误时辰，只得忍着硌脚。

只过河十次不到，就把脚磨破了。也不去理会，继续大步前行。河流最宽时八丈有余，最深处三尺有余，水淹到人的大腿部位。

行至中途路遇牧民恶犬，刺毛咧嘴追行而来，遂拔刀相向仍狂吠不止，乃将刀在胸前挥舞并作劈砍状，方才夹尾而去不再作声。

在河滩行走时发现有好几个山体上有开凿的挂壁小径，应该是汛期河滩被淹没时绕行到山体上通行的便道。

大山似乎不愿意让队伍太快离去，每每如高墙般挡住前行的道路。看着已山穷水尽，到了面前小路和河流又神奇地或左悬或右转奔向前方了。

正在迷宫般的山谷中行走，找不到前进方向时。前方河边出现了两匹马，它们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河，又像在故意等待着我们，当我们接近时，它们就开始过河，不时又回头张望，见我们跟过来又继续走。

就这样在两匹马的带领下，我们继续走了一里路。直到转出一个山口，前面出现了广阔的平原，我知道我们终于出山了。马儿带着我们过了最后一次河，然后自顾自的去了。大家在河边洗了脚，换上干净的步鞋。稍事整顿后，队伍继续前行到古道终点。那里早有龟兹王的迎接队伍在恭候着。

一番宾主寒暄后，两个队伍合在一起继续赶往龟兹王城。进入王城后，一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待到王宫门口龟兹王已亲自到门口等候公主。随后公主及贴身人员就随龟兹王进了王宫。其他随行人员则被安顿到迎宾馆内住了下来。

晚宴时分，公主随行的重要人员以及龟兹国的王公大臣们都被安排到国宴厅参加欢迎晚宴。晚宴上大多是龟兹国的各色佳肴美馔，为照顾乌孙国的客人也准备了一些乌孙国的美食，当然最少不了的是美酒。龟兹王为晚宴致了词，宾主们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宴席上的人们直至深夜才渐渐散去。

次日，接到新任务的护卫们，谢别了龟兹国的送别人员，又踏上了去往车师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