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6</p><p class="ql-block"> 再说李小玉住进广州某医院，很快被确诊患上了白血病。</p> <p class="ql-block"> 当时这种病在国内无医可求，且留给她的生命期限多则三个月，少则不足一月时间。医生劝李沪生带李小玉回家静养，让孩子愉快的享受完生命的最后时光。李沪生听说女儿得了不治之症，心中非常痛苦，天天背着李小玉流泪。两个礼拜过后，李小玉也从邻床病人家属口中得知了自己病情的严重性。为了不让父亲看到自己内心难受，她平日装出一副对病情毫不知晓的样子，但却天天把想母亲、要回家挂在嘴上。这天县上打来电话，说李沪生被安排在县教育局当副局长，催他近几天内报到上班。李小玉听说父亲的工作有了着落，就借机死缠硬磨的要回家。忽而说自己梦见全家人一起逛大街，忽而又嫌在这里治疗无效果。还说每天打点滴，吃退烧药，县城医院也可照此法医治，大可不必留在广州。而且回到县城后，既方便父亲工作，也省得母亲挂念。几天过后，李局长就带着李小玉又回到了县医院。</p><p class="ql-block"> 在李小玉回县医院的这一天，郭大宝把林富国送进了村医疗站。事情是这样的：自从“雁窝事件”在村中流传开来，村民们逐渐明白了郭秋雁和林富国常常私下约会，只有郭秋雁全家被蒙在鼓里。这天，几位村民在饭场拉闲话，又提到了“雁窝事件”，并争执将来郭贵山会不会同意郭秋雁嫁给林富国。恰巧郭秋雁的妹妹郭冬雀站在石碾子旁等候碾玉米糁子，当她听到村民们嬉笑着议论姐姐后，立即回家把此事告诉给马克婶。</p><p class="ql-block"> 马克婶听完郭冬雀的话，立马把郭秋雁叫进自己房间，逼问郭秋雁有无此事。郭秋雁起初不想说，后来觉得将来要嫁给林富国，迟早都得过父母这一关，就承认了俩人的恋爱关系。马克婶听罢，拿起身边未纳好的鞋底子揍郭秋雁，口中骂她不知羞耻，黑天半夜在野地里脱衣服让男人看，把郭家先人的脸都丢尽了，也使自己以后出门没脸见人。打着打着，又逼问郭秋雁是不是已经失身于林富国，气的郭秋雁边挡揍过来的鞋底边哭。</p><p class="ql-block"> 郭冬雀见母亲打姐姐，慌忙进屋死死抱住马克婶，催郭秋雁快跑。郭秋雁跑出去后，马克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是自己上辈子亏了人，这辈子老天爷不仅只让自己生女孩，还把这些丢人现眼的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过了好一会儿，马克婶情绪稍有平复，但仍感觉气不过，她出房子找了一根木棍，提着棍子要去知青大院找林富国。郭冬雀挡不住马克婶，赶紧出外去找郭贵山。</p><p class="ql-block"> 马克婶走进知青大院，正好林富国提着水桶要进厨房，她悄无声无息的跟上去，举起棍子向林富国的后脑勺便打。林富国忽然觉得有东西打向自己头顶，连忙将头朝旁边一偏，那根木棍擦着他的头皮就落了下来，一股鲜血立即染红了他的短发和衣服。林富国回头大喊“婶子住手！”</p> <p class="ql-block"> 在地窖里帮知青们翻腾红薯堆的郭大宝，听见地面上马克婶破口大骂“流氓“，连忙爬上来一瞧，只见马克婶和林富国各握着木棍一头在较劲，他连忙过去将两人拉开。这时郭冬雀和郭贵山也赶到现场，父女俩架住了马克婶，拖着出了知青大院。郭大宝正在察看林富国的头伤，郭冬雀又跑进门，说让郭大宝送林富国去医疗站，医疗费用由她家出。并叮嘱郭大宝，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声张出去。</p><p class="ql-block"> 郭贵山边拉马克婶回家，边低声骂她不知好歹，见识太短。说找林富国闹腾，就如同在喇叭上向村民大喊自已的女儿在偷汉子，是在硬生生的逼郭秋雁上吊。郭大娘听罢，突然象明白了似的，一下子怒气消去了许多，连声给郭贵山要个解决事情的法子。郭贵山说：“你打林富国的事现在仅有局外人郭大宝知道，我已让冬雀叮嘱他不要说出去。大宝这娃我信得过，肯定不会讲给别人听。当事人林富国更不会把这件丢人现眼的事说给他人，所以这事咱就当作没发生过。”</p><p class="ql-block"> 马克婶进了自家门，立马又哭了起来，说：“妈呀，我命咋这么苦呢？”她指着郭贵山说“你这天煞的男人，把这天大的哑巴亏硬生生的让我朝肚子里咽，你这没良心的，到底是谁他爹？”</p><p class="ql-block"> 郭贵山生气的喊道：“小声点，只会哭的东西。这事我在去知青大院的路上都想好了，把林富国招进门，给咱当女婿！”</p><p class="ql-block"> 此话一出，马克婶哭泣的电门立刻关闭，她睁大眼瞪着郭贵山。郭贵山接着说：“反正咱将来不给秋雁招女婿，就得给冬雀招。林富国这小伙子脾气好身体好、既不多事又是干农活的把式，我觉得给咱当女婿也蛮好的。再说，若这事办成了，不仅两个娃了了心愿，也能堵上了村里人的臭嘴！这就是毛主席说的’在一定的条件下，坏的东西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好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不等他说完，马克婶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气，起身说：“我给你做饭去。”</p><p class="ql-block"> 郭冬雀爬在窗户外，偷听到父亲要招林富贵当姐夫，高兴的连忙跑过去告诉郭秋雁。郭秋雁不信，郭冬雀赌咒发誓说此话千真万确，还让她跟自己一起过去当面问郭贵山。郭秋雁见郭冬雀说得真切，自己又不好意思去问，就擦了把脸，去厨房帮马克婶做饭。她偷偷瞄了几次母亲，见她脸上没有了怒气，猜测郭冬雀可能没有说慌，就对马克婶说：“妈，你歇着，我来做饭。”</p><p class="ql-block"> 马克婶没有答话，径直回房间去了。不大一会儿，马克婶喊收拾院子的郭贵山进屋，说有要事相商。郭贵山刚进房子坐定，马克婶就问他：“林富国他家是大成份这事你想过没有？”这次轮到了郭贵山瞪眼睛，他连连说自己考虑不周，招林富国当女婿的事需重新斟酌一番。</p><p class="ql-block"> 郭秋雁在县治腿伤期间，郭贵山就打听过林富国的身世。林富国原名叫林富贵，家庭成份是资本家，如今是孤儿。他父亲在解放初期的“镇反”运动中被判了死刑，他母亲在文化大革命中因忍受不了天天挨批斗而自杀。林富国还有个全家在香港生活的小叔子，虽与他素无来往，但也算海外关系。在当今的社会环境里，如果让闺女与林富国结婚，不仅将来闺女会被人看不起，自己也会跟着倒霉，甚至孙子辈重孙辈也跟着带灾。想到这里，郭贵山将烟袋锅在桌子腿上磕了几下，对马克婶说：“这事不成！”马克女婶立马拉下脸想哭，郭贵山说：“别瞎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十五章</p><p class="ql-block"> 腊月的酷寒夜晚，天空中零星雪花在悠哉游哉的随欲飘荡，地面上厚厚积雪在肆无忌惮的施放冷光。</p> <p class="ql-block"> 郭贵山亲临知青大院，请林富国去他家吃晚饭，说想把林富国与郭秋雁的婚事说清楚。林富国担心挨骂不愿意过去，郭贵山说他向毛主席保证，绝对不会伤害林富国。在郭贵山的再三保证下，林富国硬着头皮坐在了郭贵山家的饭桌前。郭秋雁以为父亲发了善心，要成全她和林富国的婚事，就满怀喜悦的将饭菜摆上了桌子，坐在了父亲的身旁。</p><p class="ql-block"> 郭贵山见众人都坐定，开言道：“今天开个家庭会议…”。此时，林富国听到“家庭会议”四个字，以为郭贵山真要招自己为婿，立马害羞的低下了头，郭秋雁的脸上瞬间也出现了一丝笑意。郭贵山继续说：“现在的社会讲究男女平等，提倡年青人自由找对象。因此，作为长辈的我对发生在你们俩身上的事能理解。”郭冬雀立马拍手，说郭贵山是个好爸爸，无愧于村民叫他“马克”。郭贵山瞪了她一眼，继续道：“但，咱农村人讲个门档户对，你们俩一个农村娃，一个城市娃，从这一点看来，你们俩在一起不合适。”此时，郭秋雁听郭贵山的话味不对，脸上立马失去了笑意。林富国也迅速抬起头，望着郭贵山静等下文。郭贵山没有急于开口，他把自己面前那盘酱驴肉换到林富国面前，然后才接着说：“当然了，富国，老叔还是很喜欢你的。”郭冬雀刚想再次拍手，却听郭贵山说道：“可是，你的家庭成份老叔不赞成。这一点老叔不怪你，但社会环境不允许。如果你不愿意让秋雁和我们全家因此而……。”</p><p class="ql-block"> 听到此处，林富国突然明白了郭贵山请自己来的用意，连忙站起来，说：“马克叔，你不用说了，我现在就走。”说完推开郭冬雀欲拦他的手，朝外走去。郭秋雁立马爬在桌子上哭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郭贵山对郭冬雀说：“去厨房，把你妈备好的饭菜拿给林富国。”</p><p class="ql-block"> 林富国回到知青大院，狠狠地痛哭了一场后，开始思考自己今后的人生路该怎样走。临近天亮时，他打定主意永远离开南郭庄。他取出打算春节要送给郭秋雁的新皮鞋，放在桌子上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写了一张留言条：</p><p class="ql-block"> 秋雁，你父亲说的对！听他的话，别找我！更不要等我！</p><p class="ql-block"> 让上帝保佑你一生平安幸福！</p><p class="ql-block"> 林富贵</p><p class="ql-block"> 林富国带着附有留言条的皮鞋和一些随身物品，站在房子门口朝房间内凝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走进房间，从炕洞里找出一块木炭，在墙上写道：</p><p class="ql-block"> 往事如梦</p><p class="ql-block"> 愿她随风</p><p class="ql-block"> 飘向广袤田野</p><p class="ql-block"> 飞往无垠苍穹</p><p class="ql-block"> 林富国写完，头也不回的出门直奔郭大宝家。他见到郭大宝后，说自己要出远门，拜托郭大宝将皮鞋转交给郭秋雁，还说自己房间里的所有物品任由郭大宝处置。郭大宝听出了他的意思，竭力挽留，但林富国决不吃劝。</p> <p class="ql-block"> 吃完早饭，郭大宝将皮鞋交给了郭秋雁后，又来知青大院收拾林富国的房间，突然听到喇叭里喊他去大队部接电话，就骑车直奔到大队部。当听筒里传来李小玉的声音时，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李小玉连喊了几声“大宝哥”，他才低声问李小玉的病情如何。李小玉说自己病已好转，这几天想念大家，打算来村上看看，问第二天能不能在车站接她。郭大宝虽很想看上李小玉一眼，但见天寒地冻，就劝她年后天气转暖后再来，李小玉不依。郭大宝又说林富国和贺希安早都回家过年去了，知青大院冷如冰窖毫无生气，劝她还是好好在家养病，等着春暖花开。李小玉听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口气坚定的说：“大宝哥，你明天吃完早饭在车站接我。另外，你把《红楼梦》中《枉凝眉》那首诗给我写成条幅。”</p><p class="ql-block"> 郭大宝见她非要过来，说：“那好，我让我娘给你做好吃的。”</p><p class="ql-block"> 李小玉急促的说：“先别告诉郭大娘！”然后又柔和的补了一句“我想给大娘一个惊喜。”郭大宝刚对着话筒说完“行”字，李小玉就挂断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饭后，郭大宝骑车到车站上等候。不多一会儿，李小玉身穿蓝色短棉大衣，带着口罩，用纱巾将自己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下了公交车。郭大宝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挂在自行车头上，带着李小玉回村。路上，李小玉说她父母今天都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了，她觉得在家呆着无聊，就想来村子散散心。她问郭大宝把自己来的事有没有告诉给郭大娘，郭大宝说自已也想给郭大娘来个惊喜。快到村口时，李小玉让郭大宝先去知青大院，等看过她带来的礼物后再去他家。郭大宝又强调知青大院寒气逼人，想直接带她回自己家。李小玉伸手搂住郭大宝的腰，撒娇的说：“冷，我不怕。”</p><p class="ql-block"> 李小玉进了房间，立即打开她带来的袋子，取出一套蓝色中山装，说是给郭大宝的过年礼物，并催他赶快试穿。郭大宝不好意思当着李小玉的面换衣服，推辞说天气太冷。李小玉让他只换上身，看看合适不合适。郭大宝只好按她的意思换装。此时，李小玉也脱掉了短大衣，露出了所穿的一身新西服。郭大宝穿上中山装，李小玉帮他系好扣子，然后取过桌面上的镜子伸到两人面前，对着镜子里的双人画面，问郭大宝好看不好看。郭大宝说衣服挺合适很好看，李小玉看镜面说：“是好看，结婚时就穿这 衣服。”此话说得郭大宝不好意思，立即就要动手要脱中山装。李小玉不仅拦着不让他脱掉中山装，还说自己想吃蒸红薯，让郭大宝下地窖取些红薯上来。郭大宝说回家让郭大娘做给她吃，李小玉又撒娇说就是想自己动手。郭大宝看到李小玉眼中放出的柔光，立即心软了下来，提着竹篮下了地窖。</p><p class="ql-block">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