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能大声说话很久了

海无边际

<p class="ql-block"> 文/王玉兰</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唢呐声声已经连续四天了,这几日,我在唢呐声中要么入睡,要么更加清醒,反反复复,如此种种。我的心也在唢呐如泣如诉的曲调中起起落落,悲悲切切。</p><p class="ql-block"> 不得不承认,音乐的魅力和感染力巨大无比。尤其是唢呐哭灵的曲调,更是撩人心魄,令人不由得泪涟涟,似乎安睡在灵堂中的却是我的至亲至爱。</p><p class="ql-block"> 我是个容易怀旧的女人,面对小区院子里安营扎寨办理丧事的场面,想起了很多曾经邂逅的人或事。有些过去和有些死亡都是一种不存在的表述,它们基本上没有本质的区别。今日,我不能够大声说话,只好用寥寥文字诉说我不能大声说,却又很想说的话。仿佛这种感觉和着窗外的唢呐声充满了无限的悲切,又仿佛偏叫人想到预示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这几日天气不错,气温零下,也有些寒冷,但最起码是冬日暖阳。我唯恐以下的文字会破坏了这种暖暖的气息,我小心翼翼,我瞻前顾后。我料定我没有生花的妙笔,也没有如流水的思绪。日照晴天,我打开记忆的阑珊,连同一些旧碎片和那些渐行渐远的日子,我想剔除一些时常令我思量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不能大声说话,不是因为小声说话显得温柔,也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温文尔雅,更不是因为有某种力量迫使我不能大声。我没有江南女子的轻柔温婉,没有西北女人的豪爽憨厚,就是这样平常的我却喜欢在杨柳依依的河畔眺望怀想,喜欢在雪落倾城的傍晚依窗远望,甚至很多时候梦想着自己身着一袭旗袍,轻轻柔柔与挚爱的人儿携手漫步在夕阳西下迷人的胡杨林间浅唱低吟,任凭胡杨用生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朽的大荒大度大气大概,笑我的痴狂和无懈可击。</p><p class="ql-block"> 倘若这还不够浪漫,我却更愿意在阴雨的午后撑着旧时光里的油纸伞,穿梭在巷陌街口,只为邂逅一位至真至爱的心上人。倘若还不够浪漫,我且身着旧衣衫,肩背经年的老背包,脚穿沧桑无极的大头鞋,疯癫颠,痴狂狂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一个人,一场旅行,一种诗意的追随。</p><p class="ql-block"> 我无数次想象着这些闲懒的举动,想象着一些质朴平凡的细节,想象着懂我的人儿,跨上白马向我驰骋,想象我在清风明月中手持一件亚麻布衣,在等你的风中把自己凌乱成千年的狐媚,清瘦的月光于是在我的笔下都生发成一行行或优美或犹豫,或激昂或孤独的诗情话意。</p><p class="ql-block"> 或许是那位传说中能妙手回春的神医帮了我的大忙,给了我不能大声说话的机会,或许几十年风雪本就已经练就了我一副铮铮硬骨,本就早该限制我大声说话的权利。我羡慕寺庙里整日吟诵经文的僧人,不问世事,厚厚叠叠的经文更无关风花雪月,想必他们的惬意堪比我的舒适。我需寻觅一位如仓央嘉措般充满诗意的僧,身着袈裟,沐浴着清净的梵音,漫步雪落无涯的天际,煮雪之香茗,烹忘却尘世之诗情,在醍醐灌顶的诵经声中把极其宁静的世界和蓝天雪地的意念,变得空空再空空。</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厌世嫉俗的女子,也并非超凡脱俗的优雅,我喜欢寺庙的幽静,并非我是个虔诚的崇拜佛教众神的忠实信者,也并非去祈求神灵的庇护。寺庙中被众信徒膜拜了千万次的身影,把一颗颗诚心克隆在每日转动的经筒的缝隙中,梧桐疏影斑驳,庙宇云雾缭绕,诵经声此起彼伏,寺庙厚重的门槛担负着几多佛心的感念。</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很多次在寺庙周围徘徊又徘徊,怀揣着八宝莲花的心事,聆听着来自寺庙的钟鼓禅音,去寻找所谓的平心静气、不为世俗困扰的清净。厚重的门槛却屡屡将我置身事外,我被关押在众神之外的世界,而我的前世却早已在寺庙的禅音中飘向一个未可知的世界。我本是凡尘俗女,想必那里本就不是我的去处,更不是我的归宿。</p><p class="ql-block"> 就算去祈福,我也不能大声,这倒是与清净优雅的寺庙契合得很,为了我对于寺庙这种地方如此的喜爱,因表示敬重而不能大声说话,我可以不必刻意大声,我还得感谢给了我无法大声说话的机会的神医,此处没有怨恨,不存在悲伤,只有默不作声的感激。</p><p class="ql-block"> 曾经,很遥远的过去,我被人称作“梅”,不知道他们如此称呼我的本意是什么。他们说,这样的名字特适合我,梅这个字简直就是为我而造的。那么多平淡的光阴过去了,我哪有梅的傲霜,哪有梅的高洁,我只是滚滚红尘幽谷中的一株墨兰,除了身姿悠然的存在,一切虚空。没有什么是永远,就如同我青春年少时大声吆喝、敢立浪头的那股蛮横的美丽,都随着光阴逝去。任凭我如何留恋,终究红颜不在,岁月蹉跎了过往。</p><p class="ql-block"> 直到今天,直到唢呐哭灵一次又一次发出切切嘈嘈、细细碎碎的悲伤,我方明白,我是那么易于怀旧,易于回忆,易于感伤和消沉。</p><p class="ql-block"> 时光偷走了许多记忆中的片段,偷走了青春年少的容颜,偷走了曾经的悸动,偷走了花开花落的感动。我没有一颗勇敢的心,却又一颗高傲的灵魂;我没有祈求奢华的心愿,却拥有抵抗诱惑的诚心。简单、淡定、平凡、朴实,甚至真诚,装饰了我生活的全部,他们使我变得富丽堂皇,绕过匆匆岁月这座山峦,我裹紧衣衫,从春走到夏,从夏走到秋,从秋走到冬,直到不再大声说话。</p><p class="ql-block"> 直到今天,直到唢呐哭灵一次又一次发出切切嘈嘈、细细碎碎的悲伤,我方明白,我是那么易于怀旧,易于回忆,易于感伤和消沉。</p><p class="ql-block"> 时光偷走了许多记忆中的片段,偷走了青春年少的容颜,偷走了曾经的悸动,偷走了花开花落的感动。我没有一颗勇敢的心,却又一颗高傲的灵魂;我没有祈求奢华的心愿,却拥有抵抗诱惑的诚心。简单、淡定、平凡、朴实,甚至真诚,装饰了我生活的全部,他们使我变得富丽堂皇,绕过匆匆岁月这座山峦,我裹紧衣衫,从春走到夏,从夏走到秋,从秋走到冬,直到不再大声说话。</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依然炙热,窗外唢呐依然声声琐人心魄,从早起日出到日上三竿,我没有对着太阳说一句话,阳台上的花草静默,那几株墨兰和君子兰也默不作声,感谢它们总是默默地陪伴着我,花叶上没有尘土,清清亮亮,还好,因为有了一层窗,它们没被窗外的灰尘和污浊所打扰。</p><p class="ql-block"> 遗落在书房角落里的一叠旧报纸,兀自张扬着,声东击西。冬天也是个不错的季节,山朗然,树朗然,空气朗然,天空朗然,空山空水,无爱无恨,如此便好。我不能够大声说话已经很久了,可此时我分明听到有一种声音穿过隆务大峡谷,一路向西,向我走来。</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就是我曾经站在东山顶上大声说话的声音,是我引吭高歌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