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端午节

澄江愚歌

　　成家立业后的每个端午节，几乎都是单位发粽子、咸鸭蛋，到了端午节就拆开包装，去街上买些吃食，回家后就与孩子一起吃一顿，端午节就算过好了。这样千遍一律的过节，四十年几乎从来没变过。去年我与夫人退休了，单位里不发粽子了，预示着今后每年的端午节要自己过。端午节前一天，一大早我就去超市买了一袋上海产鲜肉粽、二十个咸鸭蛋，准备过一个自结自足的端午节。看着买回来的粽子和咸鸭蛋，一下子把我带到小时候的端午节，浓浓的乡情、依依的亲情、温温的友情一起涌上了心头。

　　小时候的端午节在农村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为了过这个节，生产队每年都要种植产量不高的糯米，以满足来年每家每户过节之需，其中最主要的是用于端午节裹粽子，还有是用来搓滋团、做糕点、团子等等。端午节来之前，大人们买回粽叶、小麻绳等制作工具，并烹煮、清洗、凉干后备用。到了端午节前一天，每家每户拿出准备的糯米、红乌豆等主料配料，清洗凉干后，就坐在自家大门口裹粽子。妈妈、大姐姐、婶婶、阿姨们是主力军，他们会相互串门互相帮忙，更多的是学习和展示裹粽技艺，小孩子们则三五成群、串来串去，你家看看、他家淘淘，尽情地玩耍嬉嬉，等待着端午节的到来，过节的气氛逐渐浓烈。谁家的粽子馅有料、谁家的媳妇裹得好看、裹得快、裹得多，不仅是检验每家每户贫富的依据，也是评判农村妇女贤惠能干的一把尺子。在我的记忆里，我妈妈和姐姐裹得粽子最漂亮，每裹好一只粽子，她俩总是在收口处打一个蝴蝶结。粽子不大不小，紧实光滑，衣着华贵，整齐划一，琬如一个个穿着青衣绿衫的少女，看上去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看一见就觉得爽口好吃。

　　小时候端午节的粽子是在自家大铁锅里煮熟的。到了晚上，父母亲把裹好的粽子放在自家的大铁锅里，注入井水将棕子浸没，盖上木锅盖，用事先晒干的豆柴或小树枝开始烧煮。因为棕子个大又结实，还是糯米，难以煮熟煮透，一般要煮三到四个小时才熟，所以选择火力旺又大的豆柴和小树枝做燃料，先用大火将棕子至少煮至九成熟，到天亮时再煮熟煮透，这样在端午节的早晨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甜糯糯的粽子了。我父亲是煮粽子的高手，每年都是他亲自下厨烧煮，煮出来的粽子又香又甜又好吃。

　　小时候记忆最深的是端午节妈妈给的煮白蛋。到了端午节，与粽子一起煮的还有鸡蛋，起码每人一只，大人们早餐时就吃了，小孩子们可舍不得吃。于是贤惠的母亲会事先编织小网兜，让孩子将鸡蛋放在里面挂在脖子上，这样既不会丢失，又不会弄碎污了衣服。孩子们非常乐意显摆，比谁的鸡蛋大，看是不是双黄蛋，这成为了最难忘的记忆。六七十年代，农村除了种田什么都不允许，但凡乎每家都养鸡。一般是开春买小鸡崽，到收麦子时，鸡己长大并脱毛换新羽毛，再过些天，母鸡开始下蛋，除正常的吃以外，人们就把蛋储存起来，到了端午节，一般都会在煮棕子时（在早晨）放入鸡蛋一起煮，煮出来的鸡蛋特别清香。那时的鸡蛋是非常珍贵的，平时来客人或谁生病了才有口福，端午节基本上也是按人头煮的，一般一人一只，最多两只。后来有了咸鸭蛋，条件好的人家许多勤劳贤达的父母，端午节前总要腌制咸鸭蛋，鸡蛋又变成了咸鸭蛋，这是后来发生的变化。迄今为止，我还是觉得粽子锅里煮出来的白煮蛋最好吃。

　　小时候的端午节是有味道的。裹粽子热闹，也是一门技术，与大人们一起裹，很热闹又快乐。棕子从白棕到豆棕、肉棕、红枣标、蛋黄棕，蛋从白煮蛋到鸭蛋、鹅蛋、咸鸭蛋、各类烤蛋等等，见证了农村的变迁与发展，我们也在棕子和蛋的变化中逐渐长大。现在的端午节越来越丰富，粽子和蛋的品种繁多，也越来越好吃，就是少了小时候端午节的味道，再要追寻复盘已经很难很难。

　　小时候的端午节是快乐的，却让每家每户父母亲做了一道必答题。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过这个节也是很不容易的。那时候的生活普遍不富裕，农村就更困难了，谁家劳动力强谁家日子就好过一点，过年过节也快乐满足，而对于劳动力少的人家来说，端午节其实不好过。为了让孩子开心、自己的自尊，他们会早作准备、想尽办法、穷尽所有，让孩子们过上一个欢乐开心的节日。我家就父亲一个足劳力，母亲体弱多病，有兄弟姐妹四人，属于比较贫困的人家。但父亲勤劳、母亲贤惠、姐姐聪颖、弟妹懂事，虽然我们的端午节基本上吃的白米粽、赤豆粽，白煮蛋，自家腌的咸鸭蛋，但每年的端午节，我们都非常快乐、非常温暖，殊不知这些都是父母的责任、担当、勤劳、勇敢和满满的家园情怀换来的。想当年，年令不大，干活不多，大大的粽子每天要吃三四只。端午节的一只鸡蛋，每次要留三天才舍得开吃，有时候也与兄弟姐妹、村中小伙伴互享共享。一个端午节，快乐一星期，也仅次于小孩子过年了。

　　小时候的端午节是值得回味的。每每想起，父母亲为了过节，辛勤劳作、竭尽所能、无冤无悔。左邻右舍、同村同宗的小伙伴，在节日里，剥开青青香香的粽叶，用筷子戳进白净精致粽子，在放糖的碗子摭一摭，便把香甜的粽子肉送进了小嘴里，幸福的祥子能醉到所有的人。这真是，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