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岔道（中篇小说连载14）

李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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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希安叹了口气，说：“别提杨莉莉，她好像长着铁石心肠一般。我关心她，她不接受我的好意；我诱导她，她也不动真情；我哀求她，她无动于衷。我们的情就好像冬天里剃头担子的两头，我这一头热气腾腾，人家那头冷得冻手。”

林富国将手中苹果核砸向旁边地面，说：“实话说，我和郭秋雁两人很贴心，但也有许多坎横在面前，’城乡差别’就是拦路虎。我最不敢告诉她的是我家曾是’资本家’，属于无产阶级的专政对像。那个贫下中农家庭愿意把姑娘嫁给我这个政治方面有缺陷的人？”

贺希安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也有污点，他沉默了片刻，说：“你担心的有道理。听说农村’地富反坏右’家庭的子女婚姻问题特别难解决，有姐妹的相互换亲，没有姐妹的只能在深山老林等贫困地区领一个外乡人。要不然就找个身体有缺陷的人凑合，实在没法的就打’光棍’。”说到这里，贺希安将手中的苹果核狠狠地轧进了面前的土壤里，不再言语了。

此刻，林富国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随口念道：“看视近在咫尺，实则远若天际。谁能劝尽万千鹊，喜桥留于鸳鸯栖？”贺希安听罢赞了声“好诗”，问他从那里看来的。林富国说：“狗屁好诗，是窝在我心里的愁楚。”

贺安希突然站起来说，“走，回！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的古谚”。然后，扛起袋子就走。

林富国也跟着站起身，说：“是啊，曙光就在前头，坚持就是胜利！”连忙追上去要帮贺希安扛苹果袋子。

贺希安说：“不用。你去前边探路，看看村口有没有人，再看看郭大娘他们睡着了没有。”

第十三章

第二天中午，大家热热闹闹的吃过臊子面，郭大娘就打算住回家。林富国说李小玉身体虚弱，需要可口的饭菜滋养，劝郭大娘多住几天。贺希安也想借机吃现成饭，说万一李小玉半夜病情复发，他们俩个男知青照顾起来极不方便，也竭力劝郭大娘住下来。郭大娘本来心里就疼爱李小玉，听此一说，就答应多住些日子。

不大一会儿，生产队上工铃响起，郭家母子和林富国下地去了，贺希安用布袋装了些苹果，骑着自行车来公社大院找杨莉莉，打算确定两人间的男女朋友关系。

杨莉莉领着贺希安来到自己的新宿舍，给他递茶让座，打听村上的情况。贺希安把李小玉发高烧，林富国和郭秋雁恋爱等事讲给她听。杨莉莉觉得既新鲜又好玩，高兴地说自己要抽空回队上看看。此时，外面有人喊杨莉莉去广播站，杨莉莉趁机说自己要去上班，让贺希安改日再聊。贺希安把苹果留下后，跟着杨莉莉出了宿舍门，才想起自己来时打算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直接了当的问杨莉莉对当他女朋友的事想没想好。杨莉莉笑着说他心太急。贺希安怀着怏怏的心情到邻村找知青朋友们玩去了。

三天后，贺希安回到知青大院，见郭家娘儿俩正在为李小玉收拾行李，就上前打听原因。郭大娘说近两天李小玉身体高烧现象时有发生，而且常伴有心慌和乏力，脸色也比过去苍白了许多，她觉得这不是小病，打算送李小玉回城，让她到县医院做全面检查，找出病根，有针对性的治疗。这时，郭大宝把队上分给李小玉的红薯苹果等装了两大口袋，准备搬到大门外，贺希安连忙帮郭大宝一起搬。他问郭大宝要不要直接送到汽车站，郭大宝说县城里有个单位开着大卡车来果园买苹果，他已经拜托司机用卡车把李小玉送到县六中门口。不大一会儿，卡车来到知青大院门前，郭大宝刚把李小玉送上车，贺希安从院内跑出来，说自己也想搭便车，司机让他也上了卡车。

　　贺希安在公社大门口下车，进门正巧碰到“知青办”时文杰主任，就恭恭敬敬的问了声“时老师好。”时文杰猜想贺希安又来找杨莉莉联络感情，顿感心中好不自在。他说这个时间杨莉莉正在播音，让贺希安先去自己办公室坐一会儿。

在办公室里，时文杰先用关怀的口吻问了贺希安最近在队上的表现，然后教育贺希安说政治方面要积极要求进步、思想上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行动上要实干苦干加巧干。只要向杨莉莉学习，干出个好成绩，前途才会一片光明。贺希安心里总想着尽快见到杨莉莉，对时文杰的这些时兴话只管频频点头，而并未在意。时文杰见贺希安在敷衍自己，很快将话峰一转，委婉的告诫贺希安，说杨莉莉是事业心很强的姑娘，让他多理解、多支持，尽量少来打扰杨莉莉的工作，以免影响杨莉莉的进步和前途。这些话使贺希安感到刺耳，心里很不舒服，但面对掌握着全公社每个知青前途命运的时文杰，贺希安不敢反驳，只好陪着笑脸，说自己愿意听从时文杰的忠告。这时，时文杰看了看手表，说杨莉莉该下班了，就带着贺希安在广播站门口等候。

杨莉莉走出广播站，看见站在时文杰身边的贺希安不大高兴，以为贺希安知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前来找时文杰“算账”。于是，心中一阵慌乱，见面瞬间不知说什么为好，时文杰连忙笑着说要请她和贺希安一块儿去外面饭馆吃饭。杨莉莉对将要发生的事心中无底，生怕他们俩吵架，就建议大家一起去职工食堂里吃饭。贺西安本想和杨莉莉俩人呆在一起，也不大愿意三人一块儿出去，就吱吱唔唔的不想抬脚。时文杰笑称自己独身，领到的工资花不完，坚持让她俩今天帮着花一笔。杨莉莉和贺希安见盛情难却，就跟着时文杰来到大街上的饭馆。

大家进了饭馆，时文杰便以东道主的姿态招呼二人入座，并跑前跑后的忙着点菜上酒。贺希安想挨近杨莉莉坐下，杨莉莉却把自己的凳子移开了一些。当饭菜齐备后，贺希安给杨莉莉夹菜，杨莉莉不是把夹来的菜让给时文杰，便是接住后重新放进面前的盘子里。杨莉莉的一举一动，时文杰看在眼里，思在心中。他断定这二人的情感还没有发展到情侣关系的地步，心中暗自高兴。当即下决心要尽快迎娶杨莉莉，免得夜长梦多。主意已定，时文杰开心的频频给杨莉莉添茶倒水、与贺希安推杯换盏。杨莉莉见这两个男人说笑自如，刚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也加入进聊天之中。

　　吃完饭后，杨莉莉为了尽快摆脱两个男人，推说自感身体不舒，想尽快回宿舍休息。贺希安想陪杨莉莉回宿舍，被杨莉莉委婉的回绝了。贺希安见与杨莉莉单独相处的目的未达列，心里极不痛快，但又无法说出口，只好就地告辞，说要坐公交车回父母单位。时文杰一心盼望着他早点离开，就顺水推舟般的热情送他上了公交车。之后，时文杰也想送杨莉莉回宿舍，同样被杨莉莉拒绝了，但他的心情还是挺愉快的。他回到办公室，立即拿起电话，与他父亲时局长通话。

再说杨莉莉被借调到公社广播站工作，是时局长当年的小跟班，也就是现任公社革委会刘主任一手办成的。自从杨莉莉来公社广播站上班后，她在大庭广众面前对时文杰的态度如同对待其他同事一样温和，有时还给他些许笑容。杨莉莉的态度，使时文杰对她的馋心再起。于是，时文杰常在生活上热情的关心她，在工作上高调的支持她，还背着人对她表现出轻薄举止，甚至死皮赖脸的借故出入她的宿舍。杨莉莉对他的殷勤和挑逗一概不予理会，更不想与她谈婚论嫁。但今天两个男人同时出现，似乎使她中了魔症。她回到宿舍后，竟坐在床上对两个男人做起了比较：贺希安与自己同龄，未婚，长相不错，家庭社会地位挺好。但无工作、前途不定。虽然对自已竭力追求，且言听计从，但做事鲁莽，兼有奸滑之嫌，据说还进过“少管所”。时文杰年龄大七八岁、结过婚，长得文静潇洒、有工作，而且家庭和个人社会地位较高。虽然如今谈不上爱，但他有给自己安排工作的优势。唯一不放心是时文杰的品行，将来会不会对别的女人再下手？这一点杨莉莉吃不准，也想不出头绪，索性歪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大一会儿，杨莉莉听时文杰在宿舍外敲门，她让时文杰有事等上班再说。时文杰说有好事告诉她，反复的敲个不停。杨莉莉极不情愿的打开门，时文杰进来后，毫不客气的坐在书桌旁，说他父亲来电话，若杨莉莉愿意当纺织女工，下个周就能报到上班；若想当售货员，要等到元旦节过后才有机会。杨莉莉见真有好事，就倒了杯水递给时文杰，说让她想想该选什么工作再说。时文杰却趁她递水之机，突然抱住杨莉莉便亲。杨莉莉慌忙挣脱身子，欲发脾气，却担心吵嚷被隔壁邻居听见，就忍气吞声地拿过毛巾擦脸，说他满嘴酒气恶心人。时文杰见杨莉莉没有动怒，站起身又想得寸进尺。杨莉莉推开他说：“大白天，你干嘛呀！”然后就抬脚往外走。

时文杰不死心，拉住杨莉莉轻声说：“奖励一下都不行？”

杨莉莉慌不择言的说：“等把报到通知书拿来再说！”

时文杰伸手拧了一下她的脸蛋，嘻皮笑脸的说“说话要算数！”然后出了房间。

第二天下午，杨莉莉来到时文杰办公室，说自己想好了，要去县人民商场当售货员，时文杰答应会尽快催时局长办理。当杨莉莉要告辞时，时文杰说有个开会的《通知》，需要她在“户户通”广播里发布一下。杨莉莉上前接过《通知》准备转身时，时文杰飞快的将她搂进怀中，笑咪咪的看着她说：“给一个小奖赏也行。”然后飞快的把手伸进杨莉莉怀中。杨莉莉没有躲闪，片刻过后，她才抽身出了时文杰办公室。

　　杨莉莉回到广播站办公桌前，望着小镜子里的自己，想不明白刚才为何没有拒绝时文杰的手。好大一会儿，自我安慰的说：“大事都做过了，这些小事算什么。”然后拿出《通知》，打算熟悉一下发布的内容，却发现《通知》中要召开的会议在八九天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时文杰在办公室里的举动是事先设计好的，专等她去办公室上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转眼间，到了元旦节的前一天。吃过午饭，杨莉莉正准备回省城的父母那里，有同事传话，说革委会刘主任叫她去一趟办公室。杨莉莉来到刘主任办公室后，刘主任笑眯眯的告诉杨莉莉，说她的未来公公时局长打来电话，已经帮她在县人民商场安排好了工作。让杨莉莉立即动身去县城见时局长，时文杰会在县城的公交站上接站。还说将来杨莉莉和时文杰结婚，他要当她们俩的证婚人。杨莉莉敷衍了两句，连忙出了办公室。她觉得好事来的太突然，担心时文杰从中搬神弄鬼骗自己，心中踌躇不想去。但必竟回城工作是件大事，不可与之失之交臂，最终决定回省城路过县城时先看看。

杨莉莉在县城车站刚下车，就看见了时文杰，她不热不冷的问工作的事是假是真。时文杰赌咒发誓说绝对属实，还说正因为担心杨莉莉不相信自己，才让刘主任帮着传话。杨莉莉听罢，立马要时文杰领她去见时局长。时文杰却说此刻他父亲正从省城朝回赶，让杨莉莉随自己到家里等。杨莉莉听到此话，又怀疑其中有诈，说不会单独跟着时文杰进他的家门，转身要回省城。时文杰慌了神，紧拉住杨莉莉不松手，发誓说他母亲正在家中等着。然后又解释说：“我这几天在县城，都是为了你的工作奔忙。今天我爸爸在省城开会，与商业局局长才把你的事敲定了。午饭时打电话回家，说他只要当面听你说一声愿意嫁给我，才会让你去商场报到。”杨莉莉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就跟着时文杰朝县政府家属院走去。但途中再次提醒时文杰，说自己并没有想嫁给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