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场难忘的大水

仰望星空

记一场难忘的大水

人们总说水火无情，家乡的呼玛河虽然风景秀美水色清幽，但也有面目狰狞的时候。特别前年的那场大水，给经历过的塔河百姓留下 了深刻的记忆。
21年春夏之交，大兴安岭出现了反常的天气，进入6月雨水持续不断，眼看着呼玛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水情成了塔河百姓茶余饭后最关注的话题，每天到大坝上看涨水的人络绎不绝。6月17日，按照县里的统一部署，公安局按照预案下发了通知，要求全局各所队和民辅警做好抢险抗灾的准备。
6月18日上午，呼玛河水已达危险水位且上涨速度加快，局里随即下达紧急命令，要求全体民辅警立即上岗奔赴各自责任区执行管控任务。我当时在巡特警大队工作，接到通知后马上驾驶特警车赶往沿河路双桥路口，协助某所队的民警封堵双桥通往鸡场平房区方向交通。（因为鸡场平房地势低洼已经上水，政府前一天已经组织那里的居民提前撤出，该居民区现在处于无人状态）。到达桥头后，见现场人头攒动聚集了不少群众，我马上与正在维持秩序的民警沟通了解，得知人群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来看热闹的，一种是家就在里面不放心坛坛罐罐想回去看看的。躁动的人群中不断有人试图闯过警戒带返家。群众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可如果就此放他们进去，平房区纵横交错的胡同里地势不平水情不明，很容易出现意外，同时也不排除有想浑水摸鱼混进去搜掠财物的不法分子，执行任务的民辅警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阻，可随着人群越聚越多，部分急于回家的群众情绪开始焦躁起来，语言和动作都出现升级的动向！眼看着现场情况要失控，而带队的那位所队领导显然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常年在机关综合岗位工作），一时有些束手无措。虽然当时我的任务是配合协助该所队工作，但面对这种紧急情况也不容多想，于是我立即组织所有在场的民辅警排成人墙站在警戒带前，同时大声向群众喊话“暂时不让大家过去是为了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我们是执行县防汛指挥部的命令，请大家理解和支持，如果有个别不听劝阻扰乱秩序、冲击警察设置警戒线的，我们将依法强制带离！”严厉的表情和不容置疑的语气马上让现场的喧闹安静下来，几个闹腾最欢的群众开始小声嘟囔，不再试图上前穿越警戒线了。此时已近中午时分，我趁热打铁劝围观群众回家吃午饭，让他们想看水情下午再来。随着人群的逐渐散去，桥头剩下为数不多的鸡场平房居民还是不肯走，几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男人凑到我面前说起她们的特殊情况，有昨天撤走的急把猫狗留在屋子里的，有把贵重财物遗漏下的，有想回家给老人取常年服用的药物而塔河药店没有卖的，而那个男人的小装载机就在桥东侧几百米路边低洼处，如果水位再上涨，肯定被水彻底泡了。说实话当时如果我机械执行封控命令坚决不让群众过去，是没有什么责任的，可看到几个人焦灼的表情和哀求，在另一个现场负责人有事暂时离开没人商量的情况下，经过短暂的思考我决定冒个风险担起这个责任！于是我把几个平时信赖的民警叫到跟前跟他们交代一番，又来到警戒线外对那几个群众说“考虑到你们的情况特殊，可以让你们回家，但每个人限时5分钟，必须由我们民警开车陪着回去帮助拿东西，如果超时马上回返，但凡有一个不配合的，后面的就谁都不让回去了”。因为现场警力有限，我安排4个民警俩俩一组各开一台警车一次带两个群众分头回去取物，等她们回来后接着安排下一组进去，很快事情得到解决，剩下最后那个男人的装载机我亲自带他过去，顺利的把已经半泡在水里的机械启动开走，几个人对我连声感谢，那个男人甚至红了眼圈，我笑着跟他说“一个老爷们还这么感性快走吧，让领导看到我让你进去，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情况得到顺利解决，时间也来到下午1点，后勤部门送来了盒饭和水，我才感觉到自己是又饥又渴。
下午执勤时，我找到一根小棍插到桥下水线上10公分处，一小时后水面就把小棍淹没，通过这种方式我大致估算出洪水的上涨速度，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于是我给在家中的妻子打电话，让她多备好食物和水，把手机和应急灯、充电宝都充饱电，做好洪水进城的准备。晚上天色渐暗时几个交警过来协助把守桥头路口，至半夜12时，过来巡视的局领导说晚上没什么群众了不需要太多警力在这值守，让我抓紧回家休息待命。回到家中看到媳妇孩子已经沉睡，我轻手轻脚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临近夏至天亮的早，不放心水情我三点起来看向窗外，发现楼下院子里已经上水5公分左右，心想再睡一会等局里通知吧，果然5点一过手机骤响，指挥中心通知城区发生内涝，要全体民辅警马上赶到局里集合。我迅速穿衣下楼驾车顶着水赶到局里（此时洪水已经漫上建设大街路面）。我的任务是在镇内各街巷巡逻并随时支援有警情的岗卡。当我巡逻到文化路过水路面时，看到现场绝大多数群众服从安排没往水里面闯，可还有个别人不听劝阻强行通过封控线。于是好笑的一幕出现了，眼看着水位渐深本来还在行进的轿车慢慢走不动，最后竟然飘起来了，车里的人被迫下车推车返回，看着他们湿身的狼狈模样，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各种嘲讽“让你们不听警察的话，这回知道了吧”、“警察同志是为你们好，还强行往水里面开，活该！”
水情趋稳后，因为我驾驶的警车扭矩大离地间隙高很适合蹚水行驶，局里就给我安排一个新的任务，让我拉着负责宣传的民警到镇内各地拍摄警民抗洪救灾的素材，于是这就成全了一段我独有的经历，一句话总结就是“我几乎是驾车穿行塔河街里过水路面时间和距离最长的人”。当时繁荣街上水位较深，就连改装过的的丰田4500越野车都在水中抛锚，被救援车牵走。而我加大油门反复在该路段穿行，车驶过带起的水浪拍击着路两侧的步道砖，黑色的特警车被我开成了大船的感觉。一中门前几个妇女穿着水靴子想趟过漫水路段，看到我驾车带起水浪，吓得紧往边上躲，我慢慢上前让她们上车把她们捎了过去。群众有难，警察相助，我的警车成了免费的摆渡车搭载了不少被水所困的百姓。闪烁的警灯和身上的制服就是人民最信赖的标志，这种信任和托付是我忘记疲劳坚持工作的最大动力，从警这些年虽然有过几次机会去别的单位，也曾因为劳累发过牢骚，可我最终还是选择留下，看来这身制服拥有魔力啊。
为拍摄水情视频素材，我驾车来到塔南呼玛河桥上，只见呼玛河水面比平时骤然变宽数倍，浑浊的河水从上游急速流下，经过两个桥下被桥墩所挡，发出雷鸣般的波涛声。新旧两个大桥几乎只剩下桥面仿佛飘在水上，虽然呼玛河年年涨水，可这种水势除了91年大水还是几十年未见。
晚上回到局里，坐在门前台阶上看到对面的一小校园已成一片泽国。些许放松下来我给妻子打电话，她说家里还行有吃有水就是没有电，但担心继续下去会影响孩子马上开始的模拟报考（女儿刚刚高考完），我对她说不用担心等明天看水能不能撤，如果没撤我来解决。在值班室睡了一夜后，20号早上我没有具体任务了，却发现建设大街通往家的方向水位仍然很深，看来她娘俩是无法步行出来了，可水太深车也无法过去，于是我想到可以用船把她俩接出来。说干就干马上联系朋友借船，打上气穿上水叉就开始往家的方向划去，短短的几百米路程眼看着左右两侧的楼房都泡在水里，每天都走熟悉的街道变成了水乡泽园，这一切都魔幻的不像现实。十分钟后船到楼下单元门口，发现水太深只能慢慢从船帮下到水中，冰凉的水很快淹到腋下，再有几公分水叉就得灌包，有惊无险的回到楼上家中，帮着娘俩把需要带走的东西拿下来放到橡皮船中，可一楼走廊水深无法出去上船，急中生智我让她俩从楼道小窗户钻出到楼门雨搭上，我再到船上接她们下来，小费波折总算回返，船小人多加上逆水行舟，船在原地几乎不动，干脆我下到水里用绳子拖着船走，娘俩头一次有这种奇特经历反倒觉得新鲜有趣，一家人有说有笑又是拍照又是录像的，就这样顺利来到干爽地段，安顿好她俩的吃住后，我又驾车开始社会面巡逻防控工作，而孩子的模拟报考也如期顺利完成。
随着塔河镇东侧泄洪通道的紧急挖通，镇内淤积的水位迅速下降，一天后洪水褪去，我基本恢复正常作息状态，三天两夜的抗洪救灾也宣告结束。都说公安民警是和平时期牺牲最多的职业，因为面对危险时他们总是逆行而上。而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水情，我也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这几天的经历，也已经成为自己人生之中不可磨灭的记忆，值得记录下来。

2023年6月23日於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