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辽博，看古代铜镜艺术

毕彦忠

逛博物馆，是当今最流行的打卡地。夏日炎炎，酷暑难耐，而博物馆是最清凉之地，走在其中，可欣赏远古的精华，也可受益文化的精粹，妙哉妙哉！

2023年6月23日，正值端午假期，与友人同行，去辽宁省博物馆。看《中国古代铜镜展》。

镜子是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用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别人，首先要看清真实的自己。自发明了玻璃，化学工业的发展，使得制镜业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巨大的镜面不但看清了自己的从头到脚，也成为建筑业的装饰材料。

伊朗德黑兰格雷斯坦宫，位于德黑兰中心霍梅尼广场以南，宫殿外墙采用了大量的彩釉瓷砖，色彩艳丽。内部则采用了伊朗传统玻璃片镶嵌工艺，豪华精致。2013年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然而，在几千年前，要想看到自己的形象只能借助大自然了。水面平静状态下可以利用光的反射，留下影像。于是家中用盆盛水鉴形照影，或院子里有缸，装满水，即可以防火走水，又可以当镜子用。古人有诗云：

玉匣聊开镜，轻灰暂拭尘。

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

再后来，冶炼技术的发展，有了青铜器，人们发现铜器经过打磨，可以照出妆容，于是出现了铜镜。不过，铜镜也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春秋战国至秦一般都是王和贵族才能享用，直到西汉末期铜镜才慢慢的走向民间。

从这幅画作中，你会看到古代贵妇们手持铜镜理花鬓的场面。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铜镜一般制成圆形或方形、多边形，其背面铸铭文饰图案，并陪钮以穿系，正面则以铅锡磨砺光亮，可清晰照面。

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铜镜的背面，上面都有不同的铸铭文饰图案。各部位的名称，见图。

山字纹镜通常是在羽状地纹上饰“山”字形图案，可分三山镜、四山镜、五山镜、六山镜等，其中以四山纹镜最为常见，流行于战国早中期，以湖南地区出土数量最多。

四山纹镜（战国）。右为拓片。

铜镜制作发展到战国形成了第一次高峰。纹饰由单纯素面或几何纹样发展到蟠虺纹、云雷纹、山字纹等多种式样。纹饰构建上也由纯地纹发展到有主纹与地纹之别的多层纹饰构成。同时，透雕合铸、错金银、镶金嵌玉工艺在铜镜上的应用是这一高峰期形成的标志。

云雷地纹镜（战国）。

蟠虺纹，青铜器纹饰的一种。以蟠曲的小蛇的形象﹐构成几何图形。盛行于春秋战国时期。

蟠虺地纹镜（战国）。

羽状地纹镜（战国）。



变形蟠虺纹镜（战国）。

斜线三角纹镜（春秋）。



汉代是铜镜发展史上的第二个高峰期，上承战国镜，流风及于汉魏六朝。纹饰题材达到前所未有的丰富，有星云纹、博局纹、草叶纹、铭文吉语、车马画像、四神等。同时，铸镜工艺日趋精湛，铜、锡比例的合理配置使汉镜散发着高亮白光，成为青铜容器铸造业衰落后的一朵奇葩。

四神博局镜（西汉）。

星云纹镜（西汉）。



博局镜，也称规矩镜。镜纽较大，多作半球形，纽座外有方栏，实为古代六博局纹，今正。铜镜总体外形为圆形。始见于西汉。 武帝、王莽时期最为流行。

杜氏博局镜（新莽）。

在这类铜镜上，一般都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图案作装饰，所以称为规矩四神镜。这时期在镜缘上有着复杂的装饰，常见的有锯齿纹、卷云纹或卷草纹等。方座纽，八乳丁。由于方与圆的对比，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图案结构。

尚方四神博局镜（东汉）。

博局镜因其铸造雕镂都非常精细规矩，镜纹有规则的T、L、V形装饰格式而得名规矩镜。布局严谨端正，机械呆板少变化，给人以千篇一律的感觉。

博局蟠螭纹镜（西汉）。

尚方鸟文博局镜（东汉）。



"尚方"是汉代为皇室制作御用物品的官署，尚方镜最早原是宫廷所用器物，后来逐渐走向民间。

永平七年七乳神兽尚方镜（东汉）。

汉镜中常见以铭文作铜镜背面的主题纹饰，铭文内容多为吉语、仙道思想及纪年等，主要有日光镜、家常富贵镜、昭明镜、铜华镜、尚方镜等。如：

“常富贵，乐未央，长相思，毋相忘”、

“大上富贵，长乐未央，延年益寿，幸毋见忘”。

草叶纹镜（西汉）。上有“见日之光，天下大明”铭文。

神仙车马画像镜是以浮雕手法表现神像、历史人物、车骑、神兽等纹饰题材的铜镜。神人车马画像镜通常以带座四乳钉将内区分成四个单元，各单元分别配置神人车马，多表现东王公和西王母的神话故事。这是汉晋时期博物、志怪传说盛行的反映，也是这一时期普遍存在的仙道思想集中体现。

神仙马车画像镜（东汉）。

“君宜高官”镜、“长宜子孙”镜是汉代北方中原地区出土铜镜中最常见的类别之一。它们的制作工艺和风格都有典型的中原特色，铭文倾向于儒家思想的对仕途亨通、宜官宜侯的向往。

纽的上、右、下、左分别用隶书铸刻着“君、宜、高、官”或“长、宜、子、孙”四字铭文，意为祝君仕途顺畅、子孙长荫。

君宜高官双凤纹镜（东汉）。

到了唐代，铜镜不仅突破了之前以圆为主的形式，出现了菱花、葵花、方形、亚形镜，而且纹饰也突破了汉镜的刻板及图案化，布局灵活多样，题材丰富多彩，且有异域人文色彩。

万岁太平卍字纹方镜（唐代）。

唐代铜镜的图案，出现了花鸟菱花镜、瑞兽葡萄镜、人物故事镜等，都反映着盛唐的气派，突出一种繁荣的氛围，充满了盛唐欣欣向荣的生活气息。

瑞兽孔雀葡萄纹镜（唐代）。

瑞兽葡萄纹镜，又称海马葡萄镜、海兽葡萄镜、狻猊葡萄镜。流行于盛唐，多采用瑞兽、花鸟、葡萄等图案做装饰。葡萄是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中国，其图案已经出现在汉代丝织品上，唐代将其与瑞兽纹巧妙地结合在铜镜装饰上，突破了汉镜规矩的格局，呈现出包容万象、海纳百川的盛唐气象。

瑞兽葡萄纹镜（唐代）。

唐代铜镜，工艺方面还出现了金银平脱镜、螺钿镜、贴金贴银镜等，成为后世铜镜铸造所无法超越的又一个高峰。

贴银瑞兽葡萄纹镜（唐代）。

双鸾镜，也称对凤镜，主题纹饰是双凤对舞，口衔绶带。绶是古代系官印的丝带，代表官秩禄位，配以吉祥的莲荷图案和具有瑞象的凤，应是世人求取功名的美好愿望。

双鸾衔绶双花纹镜（唐代）。

双凤纹方镜（唐代）。



北宋、南宋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了任何朝代都无法比拟的众多新镜形，如钟形、盾形、鼎形、桃形等。

双凤纹葵花镜（宋代）。

仙人纹带柄镜（宋代）。

两宋铜镜的纹饰有花卉、花鸟、龙纹、人物故事、八卦、吉祥语和商标名号等，其中尤以缠枝花草镜和双鸾、双凤镜最具特色，具有强烈的现实感和韵律节奏感。

双龙纹葵花镜（宋代）。

宋代的缠枝花卉镜，是在写生花鸟画基础上，采用单线白描，用浅雕技法处理，整个装饰画面显得纤细秀丽，生动活泼，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其制作之精湛，为宋镜中的杰作。

四瑞花纹镜（宋代）。右侧为拓片。

北宋花鸟镜和南宋商标名号镜，可以说是两宋铜镜的代表，也是宋代铜镜转变的标志。

“龙家”款穿花四凤纹镜（宋代）。

湖州镜，南宋湖州（今浙江吴兴）铸造的铜镜。多作葵花形，亦有圆形和方形的。一般都素背，背上铸有商标性质铭记，如"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湖州薛晋侯造"等。出现于北宋后期，一直至清代仍有生产。"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为宋镜，"湖州薛晋侯造"为清代湖州镜。

湖州仪凤桥葵花镜（宋代）。

辽镜，承继汉、唐镜遗风，又吸收宋镜风格，有其独到之处。如典型的龟背纹镜，采用方圆结合、层层分割、曲直相形的图案，形成独特的四合纹样。

菊花龟背纹镜（辽）。

龙纹镜以其刚健犀利的细线刻技法，带来高超的艺术表现能力。

赶珠龙纹菱花镜（辽）。

菊花、牡丹纹镜，更多地吸收了宋镜缠枝花草的韵味，细腻、柔美而雅致，更以其花形的镜形，达到镜、花合一的艺术效果。

缠枝牡丹纹镜（辽）。

金代铜镜的主题纹饰非常丰富，其内容不仅有中原流行的图纹样式，也有反映本民族传统的内容，表现手法上也体现了本民族的特点——粗犷豪放。

大定通宝花纹镜（金）。

金代的双鱼镜，采用浮雕的手法体现纹饰，给人以厚重的感觉，内容上也表现了女真人对渔猎习俗的执着。

双鱼纹镜（金）。

同时，金代的铜镜，无论是刻划双鱼、双龙、花枝或是人物、山石、树木，线条都比较粗犷，在看惯了宋镜的柔曼、纤弱之后，金代豪放的风格，令人耳目一新。

双龙纹镜（金）。

元代铜镜的工艺已趋向衰落，一般沿袭宋金时代的铜镜图案，但纹饰已渐趋粗略简陋，同时各类形制不一的梵文咒语镜，也成为元代铜镜的一大特点。

八仙过海云纹镜（元代）。

梵文镜（元代）。



明代铜镜一般都比较大而且厚重，形制多为圆形，有柱形钮、圆钮和银锭钮，多纪年镜、吉语镜及带作坊名款的铜镜，纹饰有龙、凤和花草，并创新了一套八宝和杂宝图案，以表示吉祥如意。

五子登科铭文镜（明代）。

洪武二十二年云龙纹镜（明代）。



至清代，铜镜的铸造业已衰落，主题纹饰有龙凤、鱼、狮子滚绣球、双喜五蝠等。但明清两代的皇家造镜，亦不乏精品，散发着中国古代铜镜发展历史中的遗风余韵。

漆背描金花卉纹镜（清代）。

湖州薛晋侯造五福双喜带柄镜（清代）。

湖州薛晋侯造铜镜，薛晋侯，字惠公，是清乾隆年间浙江吴兴人，工制铜镜。薛晋侯造铜镜是中国古代铜镜最后一批大量制造的产品，曾贡奉清宫。薛晋侯铜镜与曹素功制墨、穆大展刻字等齐名，在清代颇负盛名。

铜镜使用久了，其镜面会变得昏暗无光。汉代以来就有专门从事打磨镜面的匠人，活动于城市大街小巷和乡间村口。他们先使用磨石将早已氧化的镜面磨光洗净，再涂附锡汞丹药，最后用毡团擦拭镜面，使得镜面光照如新。

清代有幅画《磨镜图》，整幅绘画生动再现了古代的市井风俗和生活情态。

展馆中根据这副画创作了一组雕塑，生动的再现了磨镜的现场。

在长达四千多年的时间里，铜镜一直是人们不可或缺的用具，也成为精美的艺术品。清代中期，随着西方玻璃镜大量传入中国，铜镜的历史使命宣告完成。

在辽宁省博物馆有200多面古代各个时期的铜镜。等着你，走近它、观赏它。

今天，只有铜镜背面精美的纹饰，依然向我们讲述着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生活，传递着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