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天期末测试,没想到我会被安排到宋村监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不能说不想去,也没有不去的理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只好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经熟悉的公交车,久已不坐,过了黄碾,离宋村越来越近,售票员问我:“宋村跃进门,下吗?”我一下紧张起来:很久以前,我等公交车的地方,叫“三沟坡”,没听过跃进门。是那个熟悉的路口,修了跃进门了?还是,跃进门修其他路口了,那儿也能下车?我赶紧给售票员描述我要下车的地方:“我在一个路口下呢,下车就是个坡。”售票员竟说:“那是哪儿?”恰好有人下车,说:“就跟我一个地方下。”售票员哦一声:“照壁下了啊!”</p><p class="ql-block">对,三沟坡上确实有块照壁。</p> <p class="ql-block">下了车,顺着那道坡直直往下走,坡两边的家户曾经有教过的学生,也早就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若是哪个门里出来个人,应该也不认识我了。</p><p class="ql-block">远远的,我看见了一座黄楼顶上“宋村小学”四个大字。这楼,是我离开后修的新教学楼。2013年给女儿圆羊,宴请同事时我去过里边一次,一座坐北向南的双面教学楼,代替了原来的12间瓦房。宽敞整洁的校园,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是穿过新楼,还能看见我人生中最美好也最暗淡的年华寄宿的一栋二层小楼。</p> <p class="ql-block">1996年冬天,师范毕业半年后,我满心欢喜走进宋村小学的大门,开始了我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路。但我不知道这条路竟是如此崎岖又坎坷,就那么懵懵懂懂地就去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回到1996年那个冬日,在教育局人事股股长开派遣调令时重新选择另一个地方。</p><p class="ql-block">可惜,人生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回头,不能后悔,只能咬着牙含着泪走下去。</p><p class="ql-block">我清晰地记得,我走进校长办公室,刘志宏给王建平说:“这是咱们新分配的老师,师范毕业高材生。”王建平说:“好啊好啊,咱们就需要新鲜血液!”</p><p class="ql-block">“新鲜血液”,是我第一次听说可以用来形容初上岗的小兵。</p><p class="ql-block">经过商量,学校安排我带三年级语文和思品。想起来,那时,真小啊!像个孩子,认真,善良,简单,单纯,向往美好,期待美好。</p><p class="ql-block">工作第一个学期,我摸不着道儿,期末成绩并不好,害怕被调到红岭,韩村等小村子,躲在厨房里抽抽搭搭抹眼泪。做饭的张师傅,呵呵笑我。</p><p class="ql-block">1997年9月,我过第一个教师节,为了鼓励我努力工作,学校还给我发了一份奖。从那以后,我成了一个“能干”的好老师:对学生是真用心,打时是真狠,成绩是真好。</p><p class="ql-block">感谢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否则,我可能早就上今日头条了,可能早就被开除了。真的,想起来后怕。尽管,家长在看到孩子成绩的时候都能理解我。</p><p class="ql-block">我自己做了母亲后,开始理解父母的心,开始学着做一个更好的老师,不只是成绩好的老师。</p> <p class="ql-block">这栋小楼,我最初住二楼一个单间。一床,一桌,一椅,简简单单,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结婚后,搬到了二楼最中间的大办公室。清贫又伤心的日子过了几年,我孩子她爸就病了。来不及悲哀,我顽强地扛起了所有。久治不愈后,别人说我年轻轻的,不该住中间房子,还有,这楼正对村委戏台,戏台子,结结实实一个大口,大口吃人,不好。</p><p class="ql-block">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决定搬家。二楼最东边的屋,很冷很冷,冬天暖气漏水,水漫一地。我带着孩子,就那样住了四年。四年里,除了住医院治疗,我听信一位大师的话,春天去宋村大庙烧香,夏日上卢医山烧香,秋天去城隍庙烧香,冬天去襄垣求神问路,平日按大师各种指示请啊送啊,然而,受了那么多累吃了那么多苦,还是没能感动神仙,他的病还是没好。各种病,身上的,心上的,都没好。</p><p class="ql-block">筋疲力尽,我带着孩子落魄不堪离开了我人生第一站,工作、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宋村。</p> <p class="ql-block">又见曾经熟悉的小楼,门窗破败一片萧条。东边上楼的台阶已经拆掉修成厨房。厨房已不再是我当年吃饭时的样子,灶火不是张师傅做饭的炭火换成了液化气灶,供全校学生喝水的大缸早不见踪影。记得那一年厨房的地塌下了一个大洞,据说学校地基原来是片坟地。又瞥见楼顶的电视收播大锅盖后,让我想起那一个个无眠的长夜,我常常无比清晰听见楼顶有人走,跑的脚步声,还有把什么东西重重推倒发出咚咚的声音,我甚至能觉到楼板的震动。可第二天早起,问住校的同事,他们都说什么都没有听见。</p><p class="ql-block">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疑惑不解,那些年我还很年轻,我还没糊涂,我真的听到了那么大的动静,可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听到?是什么在和我开玩笑?</p><p class="ql-block">是命运。</p> <p class="ql-block">这个绿箱子的位置,原来是国旗台和一个花坛。夏天的晚上,我们坐在花坛边上乘凉,张师傅生动而逼真地讲鬼故事,吓得我逃回宿舍,关紧门窗,他们哈哈大笑说关门不顶事,让我愈发惊恐万分。</p> <p class="ql-block">新教学楼三层,教室很多,宽敞明亮。但学生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得可怜。</p> <p class="ql-block">我在宋村工作的十多年,学校双轨,每个班都30多孩子。不断有其他地方的孩子转学来。那时,特别不想让班容量变大,就跟校长生气,嫌他总是收学生,增加老师的工作量。唉,现在,我还想生气,为啥不去想办法招生呢?哪怕学习差点,来上学就好啊!</p> <p class="ql-block">我女儿的童年,大半是跟我在这小楼里度过的。翻开相册看看,眼眶就热了。她小时候,我不但没能给她宽裕的物质生活,还让她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担心受怕。现在,她差不多也有我当年那么大了,太多太多,我不想回忆。</p> <p class="ql-block">每个孩子,都是一个天使,只是……</p> <p class="ql-block">一起长大的小伙伴</p> <p class="ql-block">2001年六一,年轻的我,年幼的女儿。</p> <p class="ql-block">那时,为了六一,我费心地给孩子们编排舞蹈,起早贪黑地练习,只为舞台上那灿烂绽放的一幕。</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同事,退休的,调离的,今天留守的只有申老师了。可她每次见我,都以为我是从城里来店上支教,出差。</p> <p class="ql-block">在宋村十多年,带过的一个毕业班。是因为,那个班比较差,而我一手带起来的红旗班,又突然不属于我了。于是,我赌气去带了一个差班。</p><p class="ql-block">那时还是年轻。</p><p class="ql-block">现在,我喜欢带差班。</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孩子,学习好不好,都胆大,活泼。收卷后,我跟这几个孩子聊天:“你们去哪上初中?哪个学校给你打电话了?”他们一个个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你猜!”</p><p class="ql-block">呵呵,我猜?</p><p class="ql-block">我又想起了我当年带的“戚家军”,哪有学生敢出此狂言?</p><p class="ql-block">这世界,都变了。</p> <p class="ql-block">但我还是衷心希望,我亲爱的家乡不容乐观的教育形势,萎缩得慢点,再慢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