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交口情结

碧云天

<p class="ql-block">  在陕北延长县的诸多乡镇中,我一直对交口情有独钟。我不是交口人,但对交口镇和交口人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和特别的情结。这种情结多半来自我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经常听母亲说起交口和交口人。交口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属于全县条件较好的乡镇,母亲曾经在当时的交口公社工作过三年多,把汗水和最好的青春年华留在了那片土地。当年的母亲才二十多岁,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怀抱革命理想,充满青春活力。在那个讲革命干劲、讲思想觉悟、讲不怕苦不怕累、把一生无私奉献给党的年代,母亲努力工作,积极向上,吃苦耐劳,和那些男同志一样下乡蹲点包村,和社员一起扛着镢头上山劳动,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吃农家派饭,挤农村大炕。白天带领社员打坝、修梯田、种地,晚上组织大家开会学习、夜战。母亲在后来的工作中,开会讲话从来不用稿子、出口成章的本事,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就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好几个乡镇工作过,在交口也不过短短的几年,却和交口人建立了极深厚的感情。我就是在母亲一年年的念叨中,对交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交口人有了特别的好感。</p> <p class="ql-block">  母亲在交口和她工作过的村庄的社员关系都处的特别好,和社员们一起种地、拿粪、锄草、收割,地里的活计样样都干的不输农民,和,和农村大娘大嫂一起做饭吃,跟她们学会了做本地家常饭,学会了做针线活。我小时候,家里的被褥、衣服全是母亲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绣花、缝纫、织毛衣、补衣服样样精通,样样做得齐整精致,包括扣子也是用布条盘成,母亲说这些都是在交口下乡时村里那些大妈大姐给教的。</p> <p class="ql-block">  到县城后,总有交口的熟人来找母亲帮忙办事,只要合乎政策的,她都尽力而为、跑前跑后当自己的事情办;有的家里闹矛盾,也会来找母亲,似乎母亲还是驻他们村的干部,母亲就给他们调解,做思想工作,直至开开心心回家去;有的人路远回不去了,就让吃住在我家,有的人走时,母亲还会给他们一些东西,衣物或者饼干、糖果之类。逢集,有许多和母亲相处好的交口人,宁愿步行几十里山路,背着南瓜、豆子来城里,只为来看看我母亲,和她拉拉家常。我放学回家,总能见到家里不是来了两个母子,就是来了一个大爷或大妈,同母亲聊得热火朝天,房间里洋溢着欢快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母亲常常会说起她在交口的往事,说起在政府一起工作过的领导和同事,她在这里得到了锻炼和提高,成为县上最早被提拔的女干部;说起她洒下汗水的那些村庄,如数家珍:发旗、郝家沟、贺家川、碾义沟、马家河、寺原坪等等,她在那些村子起早贪黑地带领社员修的梯田和大坝至今还在,这些平地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来说,是很珍贵的好地,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她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放光,激情澎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成就感;说起交口的人,更是满脸笑意,表情柔和,似乎在说自己的家人一般,那些农村大娘大姐,有的成了母亲的干妈,有的和母亲结拜为干姐妹,有的成为无所不谈的好朋友,即使在母亲调离那里后的许多年里,依然来往密切。母亲说交口人待人好,实诚,听着的人也会被感动。</p> <p class="ql-block">  我对交口有特殊的感情,还因为我自己也和交口有缘。上学时,有几个同班同学都来自交口农村,尽管他们吃穿不好,但学习努力,从不自卑,我和他们成为最要好的同学,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交口人勤奋、吃苦、坚强、朴实的品格;学校毕业后,我下乡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去交口办党教室,从政府领导到村干部,再到村里的人,做事都非常认真,都比我能吃苦,待人热情和气,使我在很好的心情下圆满完成了任务,从此,我对交口又多了一份好感。之后,我又多次到交口下乡,每次去,都能发现交口在悄悄变化着。后来,我加入了县作家协会,随文联多次去交口采风,了解了交口的历史、人文、民俗风情等后,更加深了我对交口的美好印象和对交口人的特殊感情,所以对有关交口的信息、交口的发展变化就格外关注。</p> <p class="ql-block"> 交口是一个名镇。我印象中的交口镇,一直是延长县有名的大乡镇,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民风淳朴,人杰地灵,偏安一隅,巷陌井然,街市人来车往,繁华有序,俨然一个小王国。</p> <p class="ql-block"> 交口大集很有名气。交口镇历史悠久,自古官府就设有“交口铺”驿铺,清康熙年《延长县志》记载:交口镇集每逢二、五、八为期。清乾隆《延长县志》记载:“交口镇城,县东北70里,交延川界,背山面沟,周行三里许,为商贸往来之地,东南北三门。”</p> <p class="ql-block"> 新中国成立后,镇上设置了农机修造厂、供销社、粮油购销站、外贸收购站、邮电所、拖拉机站、兽医站等各种配套服务机构和电视转播站、中、小学校等文化教育设施,照相馆、理发馆、缝纫社、旅店、面粉加工厂、麻绳加工业等一应俱全,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百姓办事非常方便。集市改成逢三、六、九为期,逢集时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有粮食、瓜果、农副产品,也有服装、家畜等交易,多为延长、延川人。也有从榆林绥德、山西来的商贩,售卖粉条、羊皮等。过路的行人、车辆到了交口镇上,必定要歇息、打尖,逛逛交口的街道。小镇上两条平行的马路被一座小桥相连接,街道不是很宽,但布局合理,逛着舒适,走在小街上,抬头就可看到对面郁郁葱葱的山峦,一座连着一座,把小镇围起来,像一个大大的聚宝盆,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交口街上的人们就在这宽敞的聚宝盆里沐浴着暖阳,悠闲地过着日升月落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  交口人的生活习惯和习俗受延川人的影响较多。从交口镇街东北边过一条小河,就是延川县的杨家圪台乡,两地人通婚、生活往来密切。交口秧歌在全县很有名气,婚丧嫁娶习俗和延川相似。家里有了病人,没条件治疗时,就会“寻梦仙”。有一个叫朱林山的人会法术,掐指算算就能知道病人的病因并治疗,也许是具有特异功能,许多人被他治好了。</p> <p class="ql-block">  交口美食很实惠。最有名气的是枣糕、豆腐、烩菜、饼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几样特色食品和交口街上的拴虎烩菜馆、茂菊烩菜馆生意红火,方圆百里无人不晓。城里人去了交口,总要吃一碗烩菜和两个饼子,当地农村人或延川人逢集赶会来到镇上,也必定要吃一碗烩菜,再称二斤豆腐或一块枣糕。枣糕做的最好的是杜老汉,后来把生意一直做到了延长县城。</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交口物产丰富,这里土质好,气候温差大,光照时间长,上世纪退耕还林前是全县小麦、玉米和豆子的主产区。近年来,种植的苹果、红薯、核桃等因口感好,响当当的,远近闻名,远销西安、山西、内蒙、广州等地。</p> <p class="ql-block">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一届届镇政府对交口进行了扩建和重修。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前,最好的建筑就是镇政府了。1997年之后,就数光华中学让交口人引以为傲了。</p><p class="ql-block"> 说起光华中学,不得不提邵明路。邵明路是北京知青,是交口人心目中的传奇人物,1974年12月调任延长县交口公社党委书记,和我母亲一起工作过,母亲对他的为人和工作能力很是佩服。村民们这样描述邵明路:“夏天剃光头,白背心上总是汗渍斑斑,裤子挽在大腿上;冬天穿件旧棉袄,腰里系根导火线,脸上的汗一道一道,浑身是土。”他带领农民用铁锹、镢头、扁担、架子车封山填沟、打坝淤田,日夜奋战,修筑了交口埝义沟淤地大坝、普河大坝,大坝周边流域内的河沟都筑了拦河坝,让交口新增坝地八百亩,实现了旱涝保收,这些坝地至今都是交口的“粮仓”,是农民眼中最好的地。1997年,邵明路投资一千多万元,为他曾经工作的这个地方新建了一所占地四十亩的学校——光华中学,成了交口街上乃至全县当时最好的建筑,可容纳一千名师生教学和食宿,配置了“五十年不落后”的现代化教学设施,每年将光华公司百分之三的利润捐助给光华中学用于教学、师资、资助贫困生等,还对交口全镇十六所农村小学进行了改造修缮,总投资两千万元。之后又多次回交口,资助生活困难的村民。</p> <p class="ql-block"> 交口自古就是一个重镇。地名志上说“因地处多山、沟交汇处得名。”可是,纵观黄土高原地貌,哪个地方不是地处山、沟交汇处呢?从现代意义上来说,交口与延川县相邻,自古地处交通要道,国道242线贯穿全境,北上延川、榆林,南下宜川、西安,承担着交通枢纽的使命。横山山脉的延支横贯交口,最高点神头村的神疙瘩曾筑寨,可俯视方圆百里,“一揽众山小。”;交口川的独占山“一人守之,万人莫当”,峰势刀削,山顶上颇宽敞,可以避乱,在历史上占有重要的军事地位 ,《太平寰宇记》载:“山高险峻,一人独占,可以当千”;2013年,刘家河乡并入交口镇,交口镇的总面积和村子比原来多了近一倍,更是成为了全县的大镇、重镇。</p> <p class="ql-block">  交口文物古迹众多。历史上著名的古迹有翡翠楼,有金代南禅寺,有隋朝的谭信原,有后段家河毛泽东旧居、交口村彭德怀旧居、西河列宁学校旧址。其中的“谭信原”,即现在的交口谭石原村,根据历代延长县志记载,广安县(延长县之前的名字)从隋开皇二年(公元582年)由邱头原迁至谭信原,仁寿元年(601年)改名延安县,到唐武德五年(公元622年)止长达四十一年,为县治所在。也就是说,现在的谭石原村在一千六百年前曾经是隋朝广安县的政治经济中心,一度繁华热闹。谭石原也是原陕甘宁边区特等英雄郝树才的故居所在地。郝树才因为过硬的劳动本领,被誉为“气死牛”,具有老一代革命者的风范,是红色延安精神的代表性人物,是我从小崇拜的战斗英雄、劳动英雄。</p> <p class="ql-block">  我母亲在交口工作时就和郝树才认识了,郝树才来城里开会时,到我家来过几次,那时我上小学。我上中学时,郝树才经常给学生作革命传统教育报告,头上常常裹着一块白色的羊肚子毛巾,穿着大裆裤,衣着俭朴,声音洪亮,声情并茂地给我们讲述他的革命经历,因为小时家贫,没上过学,所以他讲话不拿稿子,都是口述。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忆苦思甜,平日上课注意力不集中的同学都能被他乐观风趣的讲话深深吸引住。</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郝树才是全国人大代表,是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共延安地委委员,属于高级干部,享受着国家津贴,但他把钱都捐给了村上,用于生产建设。他退居二线后,谢绝了县上给他在城里的特殊照顾和住房,毅然回到谭石原村劳动,住在村外的破土窑里,只为方便在那里开荒种地、植树造林,为村集体增加收入,让村民过上好日子。他生前历尽艰辛,带病在窑子湾栽植的三百多亩果树,每到春天桃李芳菲,花木飘香;夏秋果实累累,把山坡装点的如花果山。现在,已经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场,不但造福了后人,还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他的故居和林场成了交口镇的红色革命教育基地。他埋头苦干、不怕苦不怕累的“气死牛”精神和艰苦朴素的作风,影响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延安人。</p> <p class="ql-block">  现在的交口镇在国家乡村振兴政策下,在新一代领导人的带领下,面貌焕然一新,今非昔比。农业主导苹果、红薯产业,葡萄、西瓜、小瓜、核桃等经济作物也是大面积种植,农民的腰包越来越鼓,生活越来越好,比郝树才的那个时代,比邵明路在的那个时代,比我母亲在的那个时代,强了不知多少倍。</p> <p class="ql-block">  今年,我又去了几次交口镇。每次走上通往交口的那条绿意盎然的柏油路,心情就无比激动,好似去见一个老朋友。我已经和交口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未来的交口,一定会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