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16年10月18日10:18,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栋临街土木结构的双层双铺面房,随着挖机的起落,轰然倒塌。</p> <p class="ql-block"> 那是祖父花费几乎全部积蓄建成的、当时街头最豪华的房子。父亲在这里娶妻生子,老公的兄弟姊妹在这里生活成长。这里是他们儿时的栖身处,也是承载他们太多美好回忆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年久木头腐朽,加之邻居漏水浸泡坏了砖墙,我们哪舍得冒然动它?</p> <p class="ql-block">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上街坊邻居后面的吊脚楼厕所,建在了老公家房子的正后方。当年为了阻止他们在自家房后面建厕所,公公与邻家发生争执,以致大打出手。那时老公上面是两个姐姐,他与弟弟还不足十岁,邻居家五个儿子已有三个成年,公公是家中的独子,哪有能力与那么多人抗衡!劳累加上受气,公公终于积劳成疾,在老公还不到十二岁的一九七七年,老人家抛妻别子,与世长辞!这件事成了婆婆心中永远解不开的结,也成了全家人心中长久的痛……</p> <p class="ql-block"> 我与这栋房子及房主人结缘,那还是30多年前的1985年。当时母亲有个干儿子,就在现在拆掉的老房子的斜对面。因母亲会一些民间的治病偏方,经常被那家的亲戚请到他们家为他们的老奶奶治病。正好那时老公的奶奶也84岁了,且体弱多病,街坊邻里有时拉家常,便知道了母亲这个人。那年,老公在祁阳一中读书,不幸得了拉肚子的病(后来听说是因为成绩好,多次帮人家考试招工,晚上没地方去,睡楼顶受寒太深所致),休学在家,四处求医问药都无法根治。最后没了办法,只好利用民间土方,在母亲那个干儿子奶奶的介绍下,找到了母亲。于是,1985年下半年的某一天,我随着母亲走进了这栋当时眼里豪华气派又带点神秘的老宅。</p> <p class="ql-block"> 这幢老宅是两进四间的土木结构房,除了前后房中间隔墙和与邻家的隔墙是砖头,其他墙都是木头的,向街左边后面那间房有一个气派的木板楼梯通向二楼,楼梯下面用青石挡着,放个大水缸,水缸旁一个碗柜,靠近后墙有一个能放两口大锅的土灶,灶口面向上隔壁的那个方向,坐在那里烧火还可以靠在墙上,估计是比较舒适的。与灶房隔壁的那间,在前后横墙处,面向后阳台方向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牙床。近阳台左右房子隔墙的门边,放着一张四方大桌子。在这栋房子里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个桌子上面。</p> <p class="ql-block"> 向街左边前面的那间铺面房,靠墙向自家右边铺面房开着一张床,床上常年挂着蚊帐,那是老公他奶奶住的地方。在我不太清晰的记忆中,奶奶总是慈祥而安静的坐在床沿上,来客了礼貌的打个招呼,亲切又温暖。</p> <p class="ql-block"> 向街右边那间铺面房,出租给了祁阳县新华书店,挂牌“潘家埠区新华书店”。那是我最神往的地方。在当时的我看来,那里可谓是书山书海,各种书籍应有尽有。对一个小时候靠给哥哥们洗衣服换点零钱买小人书、大一点靠拉关系才能进入乡文化站借一两本书的人来说,那里难道不是天堂?至今我还记得,我当时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售书员,除了工作便可以尽情读书。</p><p class="ql-block"> 基于这一点,我一个从不主动随母亲走亲戚的人,常常会打听母亲什么时候来潘家埠,因那时我已经读高二,在位于该书店后面的祁阳六中。母亲来了,我便可以跟着她去老公家,便可以以房东家亲戚的名义去看书,还可以饱餐老公母亲做的美食。再后来,母亲的偏方治好了老公的顽疾,老公一家视母亲如恩人,自此,两家便成了亲戚。</p> <p class="ql-block"> 基于亲戚,我受到了很多的优待。婆婆是当时潘家埠区供销社的主厨,在某些方面有着自己特殊的优势。记得有一次我和表姐骑自行车去石洞源玩耍,返程时去潘家埠饮食店吃点东西。当时,婆婆给我们下了一碗米粉,初看就是一碗普通的米粉,可用筷子撬开一看,哇,好多的肉!那个美呀,我一直没有忘记。难道婆婆有先见之明,预知我后来会成为他的儿媳妇,所以厚爱一层?嘻嘻😁</p><p class="ql-block"> 说到婆婆,我永远忘不了她。</p><p class="ql-block"> 她的生命虽然定格在了58岁那年(1992年),可是她却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婆婆叫汪云香,一米六二的个头,身材匀称,皮肤白净,鼻梁高挺,深邃的眼里带着些许忧郁(估计那是生活的压力在她眼中的反射),薄而有形的嘴唇配上椭圆形的脸。也不失为一个美人。但婆婆从不多加修饰,总是留着齐耳短发,三七分着,然后在耳边用一个黑色的发卡夹着了事。印象中,她从来没有穿过颜色鲜艳的衣服。退休前大部分时间都穿着工作服。</p> <p class="ql-block"> 为了一家生计,婆婆除了上班,还常常帮别人做酒席,从来没有一刻的休息。公公去世后,婆婆成了全家的生活支柱。上有老人需要赡养,下有儿女需要照顾,一家所有开销全靠婆婆微薄的工资和帮工所得丁点收入(如果一份酒席菜也算收入的话)。</p><p class="ql-block"> 当时大姐虽然成年,可出嫁的她经济甚是拮据,自家的生计都很难维持,哪里还有多余钱粮接济娘家?</p><p class="ql-block"> 二姐待嫁闺中,可是没有收入,只能帮家里干点活。</p> <p class="ql-block"> 老公是家中长子,因成绩优异就读祁阳一中。全家对他寄予最大的希望。他也成了家里开销最大的人。弟弟周虎因没钱读高中,只能就读技校,早早的参加了工作。这些如数家珍的点点滴滴,部分是我所见,更多的是一九九零年十月我嫁给老公后,假期、特别是产假期陪着婆婆拉家常所闻。</p> <p class="ql-block"> 1986年,奶奶去世,婆婆因积劳成疾终于病倒。虽经抢救保住了性命,却因中风变得半身不遂。那时弟弟参加了工作,可收入甚微。二姐也结婚生子,伴着母亲住在娘家家。二姐夫当时在白水供销社,一家老少生活全靠二姐一个人料理。老公还在读高中,直到1989年参加工作,家里负担才有所减轻,可婆婆的医药费仍是一笔不菲的开销。</p> <p class="ql-block"> 1990年,老公及弟弟相继结婚。我和老公的结婚日期是1990年9月30日,农历八月二十。这日子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可当时的情景令我永生难忘。那天我没有穿婚纱,一是当时不十分时兴,更主要的是连摆酒席都是借钱的我们哪里买得起那份奢华?日常打扮的我,随着一阵阵鞭炮声和祝福声,走进那栋早已不陌生的房子。婆婆因为腿脚不方便,当时坐在隔墙门口边的藤椅上。见我进门,她立刻拄着拐杖站起来,上前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话还没说,早已泪眼婆娑。我似乎明白那种复杂的情愫,感知到几十年的辛苦与企盼在婆婆的泪珠中闪光。我无言以对,只是在心中默默祝福:愿上帝保佑她病情不再加重,我会一辈子孝敬她老人家。</p> <p class="ql-block"> 1991年农历四月初九和五月初五,弟媳和我先后生下儿子周颖聪和周泉。家中因为两个小生命的诞生充满幸福。还记得我生儿子时,住在家后边的潘家埠区卫生院,婆婆不顾腿脚不便,拄着手杖颤颤巍巍的赶去卫生院看望我和他的孙子。那一刻,我似乎又看到了那种泪光在婆婆眼中闪耀。因为工作,满月后的我带着儿子去了文富市。弟媳也因上班不能在家。婆婆仍然只能由二姐陪着住在这栋老房子中。尽管当时我们工作十分忙碌,但我和老公每月都会回家看望婆婆。每一次给她20元钱再买一点吃的。这些虽然微不足道,可加上来往车费,也是我半个月的工资(当时我工资只有96元/月)。就这样,我和老公每月来往于文富市和潘家埠之间,忙碌并幸福着。那种上有母亲牵挂,下有小儿承欢的日子,我们过得充实又开心。</p> <p class="ql-block"> 上帝也有打盹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1992年2月的某一天(不愿记住),远在文富市的我们突然接到转来的电话,说婆婆病情加重。我们心急火燎的从文富市租了一台货车,带着九个月大的儿子往家赶。一到家中,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已无半点生命迹象的婆婆,我泪如泉涌。我勤劳善良的婆婆,她带着对子孙的不舍离开了我们;同时又满怀对公公的思念赶赴黄泉……叫天,他还不回我的婆婆!叫地,也没有半点回回音!惟愿公公当年没有喝下那碗孟婆汤,十五年之后,仍在等着被他抛下却为他尽孝和养儿育女的孤苦伶仃的婆婆!</p><p class="ql-block"> 守灵的那几夜,老公整宿整宿的坐着,通宵不睡。内向不善言辞的他人前不诉说,也不流半滴眼泪,当夜深人静、他一个人守在母亲灵柩边时,便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我知道,那种痛,那种思念,非当事人难以感知!</p> <p class="ql-block"> 婆婆走了,二姐没几年因单位改制,从供销社下岗后去了白水姐夫老家。老房子除了中途大姐建新房住了几年以外,便一直空着。因年久未修缮,上隔壁也无人居住经常漏雨,下隔壁只放建材不住人,房子似乎已变得倾斜。我们早几年清明回家祭扫,还会在老房子待上一阵子,月半节也会做好饭摆在房中祭祖然后一起吃餐饭。后来,大姐他们搬去了外甥蒋义的新居,我们便再难得去那老房子。今年上半年,老公和弟弟商量改建的事,将奶奶以及公公婆婆的照片也搬到了我祁阳的家。自此,老宅改建一事便正式提上议事日程。</p> <p class="ql-block"> 旧时的街上建房都是共垛共墙(有搭垛协议),并且每豪房子的宽度不一,前后宽度也不一致。为了确切知道我们一起改建的七户人家(从上至下依次为:桂爷爷、董冬春、周龙和周虎、陆江北、蒋德田、蒋德富)房子的实际占地面积,老公请了祁阳县国土局测绘事务所的工作人员,用专业的测量仪器进行了测量(有图为证)。测量之前,老公已请了居委会干部及每家房主进行了商议,待测出结果后再进行微调。虽然中途众说纷纭,但我们经过三次协商后,终于最后敲定,各自前后让出一小点,使每宗地的前后宽度一致(前四宗)。为此,姐夫和他的哥哥共从后面让给我两兄弟39公分的宽度,才使我们两个铺前后都有8.1米宽。</p> <p class="ql-block"> 这次房子改建,让我感触颇深。</p><p class="ql-block"> 第一,要想共同做成一件事,必须得有人让步。比如,街坊邻里都说我们家左右都是搭在我家的墙上,从房子结构上也是可以看的出来的(照片可见),别说滴水为界,至少地基应该全是我们的。可要是那样,邻居家肯定会有想法。为此,我们兄弟让步,以地基中线为界,他们欣然,拆房一事顺利达成。</p><p class="ql-block"> 第二,要想共同做成一件事,必须会有人多出力。比如从拆房、平地、打庄、灌浆等,都是弟弟周虎在联系人工、协调关系、现场指挥善后,事后算账等等。没有弟弟的尽心尽力,大家一条心,这事也很难办成。</p><p class="ql-block"> 第三,要想共同做成一件事,要有人不怕吃亏,比如此次共同建房前期,为了协调各种关系,聚会聚餐、请人帮忙等各种开销,每次老公出钱出力,毫不计较。</p><p class="ql-block"> 总之,能促成这件事办成,不仅消除了安全隐患,美化了街道环境,更幸的是守住了祖宗宅基,更为父辈了却了一桩心愿!</p> <p class="ql-block"> 现在地基大部分完成,建房工作还比较艰巨,愿祖宗上天有灵,保佑儿孙平安顺利,待建成新房,再热热闹闹请列祖列宗“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0一六年十月十八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