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记

爱婷

早上，穿着真丝上衣清清爽爽，迈着休闲的脚步，走在太阳宫公园里的彩色小道上。左侧的太阳湖中莲花盛开，鸭子在湖中拨动着涟漪。湖岸，桑树枝头上，几只鸟儿喳喳歌唱，那随风摇曳的桑树枝条，便打开了我儿时养蚕的记忆闸门。

十四岁的一个夏日，我到村南边喜联同学家里玩儿，忽然发现她家屋里半席子白胖白胖的蚕宝，昂头吃着绿油油的桑叶，样子很好看。我大胆捏起一只放在手心，痒痒的、凉凉的真好玩，于是，预定了蚕卵，准备学着养蚕。

来年春天，万物复苏，桑树的枝条上凸出了新绿。我将蚕卵夹在棉絮里，放在下东屋热炕头的被褥下。蚕卵颜色由浅变深，一周后蚕虫就像小蚂蚁似的从壳里钻了出来，东张西望。我将准备好的桑芽剪成细丝，盖在蚕宝宝身上，蚕宝随即在桑叶边缘一曲一弯地品着美味，真是无师自通呀。

最初，不知道蚕宝单一的饮食习惯。有时桑叶没了，就在院子里随手采些梨树叶子救急，就像我们没有馒头吃窝头一样。结果蚕宝闻闻梨叶便使劲摇着头，我只能外出去勒桑叶，回来后将桑叶擦干剪碎，撒在蚕宝宝身上。

蚕宝见到桑叶，频频点着头，吃个不停。耶，原来蚕宝用点头是yes, 摇头是no来示意的。蚕宝儿们大小有别，长相相似，都有一个黄褐色的小头，尾端有个大角。身子像火车一节一节的，长长的肚子上有5对大脚，胸前还有3对小脚。蚕宝儿一旦看见了桑叶，就用胸前那带小刺的脚钩住，沿着桑叶的边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随着蚕龄的增加，胃口越来越大，而吃食的样子也越来越有趣。有的从桑叶反面翘起头，弯成一个月牙；有的从另一片叶子上弯下腰来，好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没一会儿功夫，它们便咬出大小不等的窟窿，又好像画家，用嘴画世界地图似的，一会儿嚼出个“日本”，一会儿啃出个“美国”，再过一会儿，只剩枝枝杈杈的粗叶脉，变骷髅了，底下留有黑灰色的蚕沙（粪便），味道清香，娘说晾干做枕芯，还能排毒泻火呢。

在养蚕期间，我打猪草的数量和质量就大打折扣了。奶奶说：“闺女家家的，成天爬树采叶，又危险又磨裤子，不领着弟弟妹妹们好好给猪拔草，不想过年吃肉喽？”我说革命生产两不误，等蚕吐丝后重点照顾咱家“小黑”。可心里最期待实现养蚕结茧的美好愿望。

课堂上，有时开小差。一会儿想着蚕宝宝期望的眼神儿，好像吃奶的孩子渴望见到妈妈一样；一会儿想哪里的桑树上还有可采的叶子。有一次，下课铃声刚一响，我就冲出教室，飞也似地跑到村南头赵录堂老师家的猪圈旁，像猴子一样蹭蹭地爬上那棵老桑树。

不一会儿，桑叶就塞满了书包，我高兴极了！当准备下树时才发现猪圈里高脊梁、大眼睛双眼皮的老母猪，正张着大嘴“哼哼”地向我示威呢！好像说：“黄毛丫头，你竟敢来我的地盘抢食？”我两腿哆嗦，吓得尿了裤子。后来，在赵老师父亲的帮助下，我才安全脱险，抹着眼泪回家伺候蚕宝宝。

在一个多月的精心喂养下，蚕宝像个变色龙，由黑--褐--黄--白--亮。经过四次休眠蜕皮后，慢慢长大。有一天，我发现蚕宝宝排出最后一粒蚕沙后，全身变得晶莹剔透停止了吃食，开始吐丝了。于是，我将蚕宝宝放在纸盒子里和谷秸上，它们扬头吐丝作茧，一圈一圈，慢慢地把自己编织进去，变成蚕蛹。蚕茧有白的、浅黄的、豆青的等颜色。两头圆的是雌的，一头圆一头尖的是雄的。

几天后，种茧里的蚕蛹变成蛾子破茧而出，雌雄交尾后，雄蛾随即死亡。雌蛾产下一片像小米粒一样的卵，粘在纸上也随夫而去。唉，苦命的孩子们，只看了娘几眼，更不知爹是啥模样。蚕茧捏着硬，质量是好的。选两对结实的做种茧，其余的蚕茧用水煮熟，晾干。

在娘的指导下，将蚕茧抽出丝，捻成线，染成红、绿、黄等几种色，后来跟着书平大姑学绣花枕头。捻线拨出来的两碗美味的蚕蛹，真给我们几个馋猫爽了嘴，解了馋。

来年春天，蚕的数量翻了一倍，我自信满满。娘支持，奶不反对，弟弟和妹妹也成了我养蚕的得力助手。在大家的精心喂养下，蚕宝宝渐渐长大，越变越好看，越来越好玩。我常带小伙伴来家分享。有时她们还帮采桑叶，并都萌生了自己养蚕冲动，开心快乐无限。

一个傍晚，奶奶在东北屋灶台旁，哒哒地拉着风箱做晚饭。我和妹妹在下东屋欣赏并伺候蚕宝。忽然听奶奶大声喊：“爱婷，猪没草吃了，快去喂桶泔水吧！”当我和跟屁虫妹妹到门口喂完被冷落的“小黑”回家后，忽然发现大院里异常安静，进屋一看，场面热烈而悲惨。只见一只大红公鸡带着七八只各色母鸡正在咯咯地开心会餐呢，簸箕里的蚕一下少了一半，剩下的蚕被啄得流出绿液，遍体鳞伤。我冲出下东屋，声嘶力竭地喊：“奶奶，谁开门让鸡儿进屋的，把蚕都祸害死了！”不由分说，我随手从灶台前扯起一个搅火棍追着鸡乱打。小脚奶奶慌忙走下台阶拦着我说：“总是慌慌张张的，准是你们出去喂猪时没关严门呗，你打死鸡也没用，几家还指望它们下蛋哩”。

瞧，该死的鸡，鼓着大肚、红着脸，各个活像醉酒的腐败分子，还咯咯咯地向我道歉，向奶奶致谢呢。奶奶安慰说：“爱闺女，别啼哭了，过年咱们再好好养！”她一边说一边将死的及奄奄一息的蚕宝宝拾掇在一起，准备去喂鸡呢。这次黄毛丫头没顺从，我哭着将蚕宝的“尸体”抢过来，深深地埋在院子的梨树下，难受了好一阵子。

时光飞逝，黄毛丫头眨眼就白发斑斑，刚刚做过的事转身就忘，可儿时养蚕的那些事却记忆犹新。

除第一张外，其他图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