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夜的风夹着一丝柏油路的味道，刺鼻哀凉，早已淹没地表的气息，淡漠了泥土的芬芳。这城市不像城市，村落不像村落，亮的地方很亮，黑的地方很黑。</p><p class="ql-block">我清醒地游走在一条寂静的公路上，依稀看见远处有个入口，在黑夜里闪着光，“世俗”两个金晃晃的大字赫然矗立在眼前。</p><p class="ql-block">我无数次梦到这样的场景，我终于明白有那一天，人是被痛醒的！我仿佛经历了一场劫难，但是很清醒，可能太过清醒以至于任何时候常常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盛夏的夜晚，我喜欢一个人呆在小房间，开着吊扇抱着书，穿着自己喜欢的背心短裤压着又高又大的抱枕独自睡去，没有人打扰，每个人都很忙，我孤独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p><p class="ql-block">何毅走了两年，费国也离开了人世，卞卞和我做了不到一年的同事，新来的搭档叫姚明娜，二十二岁，正值青春已为人妻人母。</p><p class="ql-block">晚上八点，我洗过澡吹干头发就蜷进被窝里，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决定看会书再睡，老李在隔壁房间打起了呼噜。</p><p class="ql-block">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分房睡的原因就是他太早关灯睡觉了，完全是一个没有夜生活的人，沉闷无趣。</p><p class="ql-block">窗外的雨清晰地敲打着玻璃窗，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慢节奏的节拍里，带着那么一丝温馨和美感！</p><p class="ql-block">世界微凉，房间很小，被窝很暖。我开始享受此刻的安宁，是书籍带给我的，我随时准备好走进一个书香世界。这时手机在身旁突兀地想起，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吓得屏住呼吸。</p><p class="ql-block">是朱主任的来电，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我一边迅速地捕捉工作疏漏的可能性一边摁下接听键。</p><p class="ql-block">“喂，小岳啊……”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钻入耳孔，清晰有力。</p><p class="ql-block">“您打……错了吧？”我竟有点支支吾吾，感觉置身于幻境。</p><p class="ql-block">“没有错啊，你不是小岳嘛？……”我们彼此用了近乎一个世纪的时间来确认这个问题。</p><p class="ql-block">“有什么事吗？”这时我的脑洞已经持续链接到了工作上，各种糟糕的画面应接不暇，心里越发忐忑不安。</p><p class="ql-block">“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唱歌嘛？……”这会，对方才切入正题，随着他话锋越长舌头好像开始不听使唤了，吐字含糊起来。我立刻清醒地知道，电话那头的这个男人喝了很多酒。</p><p class="ql-block">“这么晚了，我已经进被窝就不过去了，你们玩得庆幸……”</p><p class="ql-block">“你出来嘛，不会怎么样的？”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囫囵吞枣的语气打断了，我的思绪开始盘桓在各种利弊之间。这可是一位大领导，关乎人际和面子工程。</p><p class="ql-block">“邹东子在吗？”我像个未成年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这显然很幼稚很可笑。</p><p class="ql-block">“在呢？郭燕也在。”郭燕是我不同部门的同事，两人私下相熟。我渐渐放低了心里防线，但心底仍是有丝抵触，想起朱主任素日为人心胸开阔，索性委婉拒绝。</p><p class="ql-block">朱主任略有不甘，“喂，小岳你过来嘛，朱主任想听你唱歌呢。”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副主任顾美芬的声音，我悉数婉拒。“她不愿来。”顾美芬的话一句不落地钻进了我的耳膜。</p><p class="ql-block">“小岳来嘛，我们大家都想听你唱歌。”朱主任仍旧不依不饶，事已至此，我便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一方面想以此作为拒绝的借口。</p><p class="ql-block">“主任，我电瓶车没电了，去不了。”“没关系，我让周虎去接你。”我真想给这冗长的对话画上句号，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时刻告诫自己：你不能拒绝！</p><p class="ql-block">挂上电话，我迅速换好衣服，决定裸妆出行，试图借过黑夜掩盖脸上的粗浅。我的动静吵醒了老李，他茫然地看着我，我一边换装一边解释：“邹东子打电话来叫我去唱歌。”我没说是朱主任。</p><p class="ql-block">一路上我从储备干部周虎的嘴里得知他们是酒足饭饱之后来此消遣的，心里甭提有多滋味，我好像成了他们可供娱乐的商品。</p><p class="ql-block">周虎语气略带轻佻地说：“你可以不来啊。”这句话像根鱼刺一下子卡在了我的喉咙，噎得我难以言喻。当我试图以轻松快意的步伐走进包厢时，七八个熟悉的身影一一冲刷着我的眼帘，我才明白自己究竟处于怎样的一个境地。</p><p class="ql-block">“来来来，唱首不再犹豫。”朱主任率先吆喝起来，气氛在随着我的出场进入了高潮，我在工艺主任李智身边坐下，他脸上正泛着红晕，柳叶眉花瓣唇，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倦态，四十出头的他可是车间公认的美男子。</p><p class="ql-block">李智眯缝着双眼瞅着我，昏暗的灯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毫无生气。我的心绪迅速被推进了一首激情四溢的歌曲里，慢慢从不适里舒展开来。几首歌曲下来，不管是单曲还是对唱，我都能信手拈来，赢得满堂喝彩。</p><p class="ql-block">这会我才留意起身旁的郭燕，她很淡然，三十岁的年纪，身上有一种处变不惊的御姐气质。第二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老李，老李吃味地说：“他们不知道唱啊，偏叫你去唱。”戴戴事后补刀：“吃饭不叫人，唱歌叫人这操作真是有点恶心。”</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