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大教堂

米高冉

早年读书时，有学习过“外国建筑史”，“米兰大教堂” 便是课本上其中的章节，是哥特式时期的代表作。从各个历史的时期如：古希腊、古罗马（拜占庭）到罗马式、哥特式再到文艺复兴时期等等，老师授课时有配幻灯片。 几十年过去了，书本上学到的东西早就还给了老师。但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当我踏足在意大利米兰城时，闪进我意念的首先是＂米兰大教堂＂，尽管我己经不记得它的建筑立面造型，但是知识的潜意识存在，还是让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亲眼看到它的模样。 记得，那是多年前的一个秋末，伦巴第平原的空气中已经能感受到从阿尔卑斯雪山袭来的寒意。我，在米兰的第一夜很难入眠，满脑子里在寻找“大教堂”的影子和符号。 次日清晨，灰茫茫的雾气笼罩着米兰城，街道上行人很少，极为安静。从天空中压下来的流雾似烟似云漂荡在高楼之间，雾色中把那些时隐时现的古老建筑定格，象是一副副存放已久的黑白老照片，又真实又神秘的树立在眼前。偶尔有有轨电车带着沉闷的声音和不刺眼的黄色车灯从远处驶来，然后向前开去，留下了两条闪着黑光的铁轨。此时，我没有过多的留意这座城市的景象，只因为我的身心是在朝向着米兰大教堂。 通向教堂广场 (Duomo Square) 的 Piazza dei Mercanti 街上，有咖啡馆和商铺已经开始了营业，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再前行不远，大教堂的一角便进入我的视线。 街的尽头就是大教堂面向广场的远端。远远地看去，在灰白色天空的背景下，一座有着繁多细节、质感泛旧的、纯古典罗马山墙式的教堂矗立在前方。大教堂是坐东向西。硕大的广场，你感觉不到教堂的真实体量，但是我知道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之一。久久站立着，仰望着前方如此华丽和庄严的大教堂。我虽然迟来，终究还是来了，在激动和自豪之余，脚步也在不由自主的移动，停顿、横向、前方，再移动，不断地向它接近。 突然，教堂的钟声响了，一群鸽子从我眼前飞向了高空，我的目光也下意识的跟随着它们飞往的方向望去。天空在教堂的顶部露出了一丝蓝色，瞬间象是天开了，大教堂的立面细节清晰可见。 眼睛从上而下，从左右向中，视觉被有向上腾升的、有着动势感的大理石雕刻及装饰性垂直线条的设计层次感冲击着。六个巨大的方形壁柱分隔出五扇铜门，壁柱上刻有大型浮雕和上百个人物像，真可谓眼花撩乱、目不暇接！如此尊贵的敬拜场所，不得不说在建筑语言的表现上极其敬畏和豪气。 1965年，当教堂正面最后一扇铜门被安装完毕，从此结束了跨越近六个世纪的建筑工程。一座由大理石雕刻的史诗般的圣殿落成了。 大教堂的平面设计为传统的拉丁十字形，长158米，宽55米，最宽处93米。塔尖最高处达108.5米。围绕着的大教堂散步是最令人愉悦的事情，可近可远，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大教堂建筑的华丽和细腻的大理石雕刻。从清晨到夜晚，大教堂象是永远不灭的白色火焰给米兰城带来了无上的荣耀。 米兰大教堂的建造开始于1386年。 1500年完成拱顶，1577年完成了初步的建筑，开始供信奉天主教人士参拜。1774年中央塔上的镀金圣母玛丽亚雕像就位。1805年，拿破仑宣布他兼任意大利国王时，曾在这里加冕。完工前的装饰润色是于1809年根据拿破仑的命令完成的。1813年教堂的大部分建筑完工。 做为米兰的第一位望族公爵，为大教堂奠定了物质基础。一颗带着耶稣血痕的钉子，视为圣物，代表着救世主，奠定了大教堂的精神基础。达·芬奇和多国建筑师展示出了他们高超的智慧。设计中融合了古希腊、古罗马多种民族的建筑艺术、风格和精华。 在十二到十五世纪，哥特式建筑风格正流行在欧洲各地，所以大教堂在设计之初也是如此，由于整个建造历时500多年，期间建筑风格不断变化，融合了哥特、古典和巴洛克式，但始终保持了“装饰性哥特式”的风格。 一座建筑物的华丽，离不开大理石。而大理石从古至今，它以各种不同形态彰显着财富、权力和地位，却始终无法忽略一个共同的名字，就是意大利大理石。而意大利人又把大理石在建筑、室内装饰、雕刻艺术上的使用诠释的淋漓尽致。米兰大教堂就是一个经典中的经典，也是世界上唯一座完全由大理石建造的教堂。 当你迈进那扇古老的铜门，感受到教堂内特有的暗色已把巨大的空间包裹住，仿佛瞬间回到了几百年前。四排高大、柱头有着多人物雕刻的大理石柱支撑着三跨、有着装饰性图案雕刻的拱形屋顶，在室内灯光设备的照明下，让其光影给予了排列秩序美的震撼，视觉上更加增强了教堂内部的庄严和华丽。 最让我惊叹的莫过于，是由色彩大理石镶嵌而成图案的地面。图案的间断式重复设计，丝毫感受不到它出自的年代。在墨绿和白及渐变的、多种暖色调中，后现代把你从古典中慢慢地托向了空间 …… 。 非常喜欢大教堂的玫瑰花窗。每次经过时，我都会停留欣赏。它不仅仅是世界上最大的、高达21米的玫瑰花窗，也是最美的。若将玫瑰花的曲线拉直，是长达500米的白色大理石雕刻。看着不同花窗的曲线设计及玻璃图案设计时（圣经故事），会感受到一种神秘之美，当阳光透彩色玻璃射入昏暗的教堂内部时，所产生出奇特的视觉体验。明白了，原来宗教的美是可以这样宣示的。 在教堂的地下部分有一个“教堂博物馆”。收藏了关于大教堂从奠基以后的所有珍贵的文献和上万件大理石雕刻的（人物、兽物及植物）档案。难怪这是全世界雕像最多的哥特式教堂。 整座教堂共有大理石雕像6000多座，3159座位于教堂建筑外部（其中2245座位于外侧），教堂内部有2842座。雕像的主题多为圣经故事等宗教题材，各种雕像千姿百态。哥特时期特有的形象符号及植物和动物图案。还有96个不同形状的怪兽排水，分别按装在屋顶每一个转角处。象这样数量如此庞大的大理石雕刻，可想而知其身后是什么样的精神和力量！ 在通往教堂顶部狭窄的楼梯塔内，旋转石阶引导你向上的感觉也是我终生难忘的经验。九百八十六级台阶，身体的物理反应伴随着离开地面高度的上升，在通过采光通风的细长窗洞，窥探外部景色时，虚渺产生了：瘦高的塔尖上站立着造型各异的天神，缓缓地在乳蓝色背景里出现。是 “天上宫阙，吾身在何方”？ 的奇妙错觉。 台阶的结束便是教堂的扶墙回廊。当迈出台阶塔楼的瞬间，被眼前的建筑物象震撼住了，此时很难用语言来表达。我的心在不断地重复一个问题：建筑怎么会这样设计、会这样精做？它更像是一座华丽的大理石山林，时而闪耀着灼灼光泽，时而在光影下呈现出深邃的隐秘。重重叠叠、叠叠重重，那种美轮美奂的物象，简直太豪了！难怪马克. 吐温形容 “是用大理石写成的诗歌”。 这些象诗一般的建筑物象，是从步行的街道上无法见到的。 最终在北廊的西端踏上了最后的石阶到达教堂的顶部。甚为壮观！蓝色中，135个有着精致人物雕刻的尖塔，围绕着属于上帝的家园。家园中央竖立高塔，高塔之上为圣母玛利亚镀金铜像。（于1774年才建成，高4.2米，圣母身裹3900多片金叶片，重700多公斤） 蓝色中，圣母像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静思。在上帝的家园，远离红尘，内心感到无限的平静。想起了中世纪时期意大利人对教堂艺术的诠释，和今天的我们难以想象在耗时几个世纪之久的浩繁劳动创作中，建造者们是用以怎样的虔诚之心和信仰来为这座城市的文明和建设热情献身的。 从19世纪末，教堂的维修工程开始进行，1935年进行了大规模维修，特别是二战后对1943年遭受轰炸的损毁处进行了修建，此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今天。 从内心感谢米兰人民，因为他们才使得米兰大教堂，在这座中世纪古老的城市中，延续着神秘悠长的历史气息。 午后的大教堂广场充满了行行色色的人群，好不热闹。在一个角落里，有舒怡的秋光陪伴，喝着一杯浓香的咖啡，观赏着真实场景，其享乐不在言中。时而有些时尚的青春男女穿过，更是养眼。 斜阳西下，金光洒落在教堂的大理石山墙上，象是焕发了活力。这时会突然的发现，原来时尚之城的一切时尚，都是来源于六百多年的米兰大教堂。 后记：七年前当我参观完米兰大教堂，便结束了我对世界上前十座经典教堂的巡礼。米兰大教堂虽然不是最大最美的那座，但，它是最让我心迷的那座。一直想回到米兰城再次朝拜大教堂，可以多看上它一眼。终于等到了疫情结束的2022年，成行了。为了一座教堂，我爱上了米兰城，因为它是米兰城市的灵魂。 米兰大教堂不仅仅是一个教堂，一栋建筑它是一座博物馆，一座美术画廊它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和标志也是世界建筑史和世界文明史上的奇迹。 米强草於墨尔本2023.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