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诵读:纯阳子</p> <p class="ql-block">《舌尖上的红枣茶》</p><p class="ql-block">文/一犁</p><p class="ql-block"> 儿时,对甜滋味最深的感受,不是糖果,那太浓烈,且很少有;也不是翻遍草皮挖的巴根草的须,芦材的根,这甜,多了点青涩,并不爽口。独独红枣茶的甜,塞了满满一脑子。那甜,恰到好处,浓一分则太腻,寡一点则显淡。</p><p class="ql-block"> 在读完小人书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必经过一个红枣茶摊,我的脚底似乎因为看书太久生了根,走到茶摊前就拔不动了。舅妈笑一下,掣起衣角擦擦我的手,说,去喝。我欣喜地扑上去,舅妈连呼:别急,我来,小疯子。说着舅妈走到茶摊前站定,目光在桌子上的几只茶杯上来回踱了几圈之后,在某一杯上落定,再冲我努一下嘴,指着小声说道:这里面枣子大,就它?也不等我点头,舅妈便伸手揭开茶杯上盖着的一小块方玻璃片,玻璃片上沾满了茶水,舅妈抬起胳膊,小心地把玻璃片送到嘴边,歪头,张嘴,接住就要滴落的水珠,再就势吮一下,玻璃片不再湿淋淋。她满意地看一眼,轻轻放到桌上,嘴里嘀咕着,这下桌面不会湿了。说话时,眼皮垂着,面上有点讪讪的。其实除了我是没有人朝她看的,茶摊老奶奶正在大声地跟旁边的大妈数落着儿媳的不是,对面书摊上孩子们都在低头翻书,有的自顾傻笑,窃窃有声;有的正伸着食指在舌尖上蘸一下,又接着往下翻;也有几个调皮的,看样子早就串通好了,趁书摊老爷爷不在意,背过手去和后面的人悄悄交换,这样,花一份钱可以看两本书。看着他们偷换成功后狡黠的笑,我不免心生鄙夷,却也不愿揭发,有一点挨揍的担心,更因为红枣茶的幸福宽厚了促狭的检举心。</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茶摊前的长凳子上,双手抱起茶杯,还未靠唇,暖心的甜味已袅袅地钻进胸腔,再也忍不住,咕咚咚饱咽两大口。低头看时,一杯茶已去大半,真有点心疼。晃晃杯子,淡黄色的茶水里,一粒已经饱胀得裂开肚皮的红枣随之旋了两圈,又在杯底停下。再晃,再旋,总不舍得一口就吞了枣。小口撮饮,枣茶的甜味更真切,绵软而悠长,牢牢地缠着舌尖,不肯离去。</p><p class="ql-block"> 终于只剩下那颗枣了。仰起脖子,玻璃杯底朝天,轻轻一磕,枣滑进嘴里。不忍一口咬吃掉,就这么含着,在舅妈的牵引下,离开小人书和红枣茶摊,离开人和巷,离开古旧的门楼,向舅妈的表妹家走去。</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枣在舌面上来回滚动,泡过的枣软糯,甜味慢慢渗出,一点点洇着舌尖。比起茶水若有若无的甜,枣的甜是直接的,真切的,霸道的,开始还一点点洇着,忽而就如波浪翻腾,一向少甜的舌头瞬即遭了灭顶之灾。</p>